高益涵
劉樹偉現居上海,是一個擅長于空間舊物改造的自由攝影師。2009年獲得工程學士學位后開始從事自己喜歡的各類創作活動。2015年,他的藝術攝影作品入圍巴塞羅那攝影節,2016年入圍三影堂攝影獎,獲得紅門駐地的中國新銳藝術家獎并于3月和4月駐地創作,獲提名Lensculture肖像獎,入圍雅典攝影節,并于國內外多次展覽。他喜愛 nigo(旋藍)和服裝設計,并于 2013年擔任獨立電影《k》的服裝設定,該片入圍了2015年柏林電影節。
當劉樹偉發現自己眼球上的四個月牙形陰翳,他以為自己將要失明了,后來聯想到喜愛的導演德里克·賈曼曾說“藍色是可看見的黑暗”,在徹底失去視力之前,他只能看到一個藍色的世界。
由此,劉樹偉陷入了對失明的恐懼和幻想。與此同時,他受困于某種陰影和角落;但終于跟隨直覺去追尋藍色,并構建了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藍色世界。而這種疏離的體驗,也調整了他和世界之間的距離,它后來成為了重返的方法。但由此生發的對眼疾和失明的恐懼竟與內在于藍色的憂郁糅合,催化了他的“藍”三部曲之第二部——《可看見的黑暗》的創作。
在這一攝影系列中,經過對藍色近乎偏執的勾勒、追逐,他為藍這一抽象存在賦予了一具幻影般流動的身體。在藍和他的距離之間,藝術家通過鏡頭捕獲了自身情感經驗的形狀。他說:“藍色代表了你對自己永遠無法到達的距離的渴望,代表了對藍色世界的渴望……你在數英里內目光所及的最遠之處的藍色,是遠方的藍色。這種光線并未觸碰到我們,它并沒有一路照射過來,這是一種逸散之光。”
對話劉樹偉
是什么契機讓你進入攝影這一行?
劉樹偉:我原來是理工男,畢業后我總是開玩笑說:“可能從事所學專業3個月就已自殺了。”后來我廣泛嘗試了很多工作,也做過一些設計,電影服裝設計和寫作,“欲成為我想要成為的一切”的泛創作者;再之后開始創作這個系列的同時,走出了一段情緒低谷,并下定了嘗試藝術實踐的決心。
你正在拍攝中的《Into the Blue》 和《藍》三部曲之一的《可看見的黑暗》中都展開了對“藍”的捕捉和探尋,為什么對“藍”著迷?
劉樹偉:我既清楚自己迷戀藍,又對自己喜愛藍的程度了解得后知后覺,對自己內心黑暗時期的察覺也是后知后覺。標題出自我喜愛的導演DerekJarman在《藍》里說的“藍色是可看見的黑暗。”在他失明前,藍色是他最后看得到的顏色。
這些都和你說的眼睛中的月牙有關嗎?
劉樹偉:《可看見的黑暗》系列關乎眼睛里的4個月牙,以及個人的一段黑暗時期。發現4個月牙時,我立刻很恐懼,卻又開始幻想自己失明,也曾產生因此而有了對生的恐懼,因為我太喜愛這個世界里的色彩斑瀾。
另一方面我還相當矛盾和變態,諱疾忌醫,在很長時間內不去看醫生,直到后面眼睛另一次輕微生病。一個很有資歷的醫生輕描淡寫地告訴我,這是角膜陰翳,并無大礙。我甚至有點喜歡上了這個名字,覺得陰翳和月亮般的陰影有些詩意在里面。還曾以此為弟弟設計的甜品命名為MOONMENT和MOONSHADOW 。
為什么《可看見的黑暗》中每張照片都有詩一樣的名字?你喜歡文學嗎?你覺得會影響到你的攝影創作嗎?
劉樹偉:主要是內化的影響,文學和詩歌像水,被涉入后相當于流經了身體,留存了下來的成為了我們自身的一部分,并很大程度上滋養了想象,參與構建一個可能的世界。文學讓我在處理和世界關系的時候,有了一種靈活的填充圖層,使它不再干澀。而“藍”系列本身就是對距離的調適。在跟文學的聯系上,我其實嘗試保持足夠的開放性。每位閱讀者都會對藍有豐富的感知,因為它是詩歌和小說中具有十分重要地位的顏色。
如果恰好愛讀詩學,例如曾經為我作品撰寫評論的王小霾和杜立安,他們因為讀過《夢想的詩學》而對作品的感受格外強烈,甚至誤以為我是根據作品而創作的。但其實我是在做完這組作品之后才讀到這本書的,當時感覺特別相見恨晚。
你創作初期最主要的攝影對象是人物,后來在“藍”三步曲中踏入了更抽象、現象學層面的空間、情感感受領域。怎么會有這樣的轉向?
劉樹偉:我目前的創作就是分幾個層面,不,其實都是距離,是我與世界不同的距離。“藍”三部曲的第一部——《Into the Blue》(中文名未定,字面上是“步入藍色”的意思,但主要取其“消失在遠處,通往未知”之義)是我離開庸常瑣碎、尋找藍以及我散落在世界的各種記憶,這些記憶也類似藍色的河流,創作尾聲開始有夢般的啟示,通往第二部《可看見的黑暗》。從第二部開始進入到更純粹的感受空間,尋求內與外的廣闊性和統一。第三部的名字也還沒想好,會用更抽象的語言來表達主體,但不是意識,而是將身體作為表達的歸宿地。
在對“藍”進行的一系列拍攝后,你自己有什么感觸?
劉樹偉:其實是疊加幻想,為自己構建一個藍色不缺席的世界,像是一種方法論。藝術家PaulBeumer在參加完我indigo工作坊后跟我說:“昨晚我思索了你對藍色的追尋,它的簡約里包含詩意,并意味著一種直覺的世界觀,或許你是在尋求一種個人特質的解決方案。”就是我將一個永不缺席的藍色和靈光的圖層疊加到了我當前生命里,這個幻想滋養著現實。
在你所做的事情中包括詩歌、攝影、服裝設計等,對你來說,最喜歡的是什么?除此之外,你還喜歡做什么呢?
劉樹偉:其實我覺得最重要的是直接感受生活,做許多不同的事是為了從不同角度發現和認識自己,試圖成為一個更豐富的、并不是太能被簡單粗暴定義的人。我想讓具備豐富性的它們幫助我自己免于做妥協于世俗的事,喜歡的事情大多是“無用”的,但是這幾樣有些已經能夠讓我不至于餓死了。
畢竟我本科沒有學藝術,家境導致我離開學校開始就要完全的經濟獨立,因而做這些同樣喜愛和次喜愛的事情,也是對自己成為藝術家愿望的緩沖。除了這些,我迷戀園藝,從8歲開始喜歡養植物,我最長久的夢想就是成為園藝師并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花園;我也很喜歡室內設計,熱衷裝扮每一個即使短暫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