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湖（外一首）

◎何房子

坐在黛湖邊，仿佛很多年過去了

風邀請我揺晃在一片倒影中

起皺的湖水古舊而完整

其中分離不出喜悅和憂傷

我看到了我，一念閃動的破碎之心

岸上的柳樹只會更加低垂

理想的帽檐可接近水面，不是受洗

而是再高，在縉云山的語境里

它也只是渺小的陡峭斜率

如蟻般攀登，以至浩蕩，以至荒涼

這是我們見過的一個時代精神的敗壞

青春做伴是危險的，靠比喻生活

驕傲如水上漂的石塊

三次漣漪，通常不會四次

與之相對應的內心之硬，廣闊的幽暗

何時能吐出映照湖心的月亮？

也愿它照在我的肩上，我的頸上

領受這份清冷，無須關心股票漲跌

困境是普遍性的，舌頭打結

多少甜蜜的汁液依賴糖精

而黏性，我相信嬰兒臍帶溢出的物質

一絲可以拉長的精神紐帶

令我反省，且在湖邊完成新的形象

最是那低頭的瞬間

我不想，我不要，我蜷曲自己

極其自然，如山中的一棵老樹

轉折有度，風雨無恙

那一刻，自然會想到

并非所有的話都需要滔滔不絕

并非所有的水，都需要我們一一蹚過

[大米的白有照耀的意思]

在所有的白中，大米的白是神秘的

它被塑造的過程

值得我們一生去觀察

從禾苗到谷粒，不顯山露水的從容

也有稻浪翻滾的時刻

不安漸漸連接方圓數畝，漸漸心涼

日落西山，大地上的事物搖擺不定

必要的動靜，這生活的便箋一直在寫

寫下白雪，雪崩的氣浪卷走大樹

寫下白天，某個至暗時刻

寫下白發，洗也洗不干凈的灰塵

但白米，一旦寫下便已遼闊

我能感覺到它上面一層薄薄的光

又糙又甜的色彩

熬成日復一日的生活

它最小的顆粒

也一定能計算出不規則鄉愁的體積

一粒又一粒，忠于蒼穹般的土碗

能夠理解灶火的閃爍

直到今天，那一縷飄向虛空的炊煙

一代又一代，大米還是那樣白

在我看來，大米的白有照耀的意思

在浸泡之后

每一粒都是如此圓滿

好像飽經風霜，完全能體恤人間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