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棟.一切.一切（組詩）

布木布泰

寫給去往2020年春天的母親

春天，桃花

多么繁茂

母親學著走路

像小女孩兒一樣，乖巧

而嬌羞

她在成長，把日子

一天一天重新來過

童話里的愛情正在成長

然后，我選擇做她的孩子

想好好做一回她的女兒

我撫摸她溫柔的小手，讓心跳

更接近她的呼吸和善良

讓接下來的日子

因為她的安好而安好

我希望桃園里的果子

慢一點成熟

希望母親一秒接一秒的祈盼

不僅僅是一顆顆熟稔的果子

而是她長不大的孩子們

整天在桃園里歌唱

歡愉。相愛

這一天，多想聽您喊我的乳名啊

當食物還原成生活的樣子

母親，這一天饑餓的不是我

而是水里的小魚

它們自由或者快樂

都是一種假象

后面有巨大的鯊魚在追趕著

母親，盤子里的蔬菜和骨頭

都讓我望見灶膛里跳舞的火苗

我就是那個總也燒不旺柴火的笨孩子

母親，我多想還能再被您罵一聲：小死丫頭

這一天，我只想坐在您的餐桌旁

讓您看著我狼吞虎咽

讓您看著我一天天健壯，不生病

平平安安地生兒育女

在六朵桃花的桃園里

守著日出和日落，華發如雪

步履蹣跚。這一天

多想聽您喊我的乳名啊

而窗外

葡萄架上的藤蔓，纏繞著

您眺望的目光

和回家的路……

有關父親與春天的往事

一張老照片。母親和我，都是黑白的

樹木。花草。房子。天空。太陽

等等等等，全是黑白的

一條河流，在春天是綠色的

在夢里是藍色的

在冬天是白色的

在往事里，卻是紅色的

你們，沿那條河流走遠

我沿那條河流走回童年

只看見一道傷口

留在村莊和往事里

然后，變成一柄憂郁的刀

您不曾參與的那些春天

連疼痛都是黑白的

而故事的結局

被四月的一場葬禮，隱去

二十六棟.一切.一切

這個數字多么清晰

是用來記憶的嗎

是用來想念的嗎

那是陽光照耀母親的地方

那是母親睡覺的地方

那是母親坐在窗前翹望我的地方

那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最溫暖的光陰

那是和我有關的一切。一切

母親穿著朵朵桃花的睡衣好美

母親雪白的發絲好美

母親手上的玉鐲和雕花的銀鐲好美

母親俯在床上縫補床單的瞬間好美

母親看著我坐在她床邊想您時安詳的笑容好美

住在二十六棟的母親的小女兒好美。好美

住在二十六棟的母親記得我的小名

住在二十六棟的母親也記得您的小名

您一定要記住這個地址

記住在一座桃園后面的小路上等我

母親和我都會記得您曾經來過

記得您留在這里的一切。一切

二十六棟，我只允許您一個人記著

一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