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雪花在自填答案（組詩）

◎左拾遺

[父親的村莊]

村莊掏空了口袋。五月的稼禾青黃不接

排隊等候收購果蔬的貨車

嗷嗷待哺。麻雀

亂飛，一路上嘰嘰喳喳

對城市頗有微詞

父親在農時里鋤草

生活一再壓低他的頭顱

曬黑的胸膛

盛產汗水，貧富

起伏的影子

他用力落下的傷口，大地一陣陣隱隱作痛

[清明雨]

從低空中一根根抽出雨絲。再細一點

細到像父親花白的胡須

也像，父親挑回

村莊的麥芒

細到扎疼生活的手指。細到

雨水落到中途

略微遲疑了一會兒

細到慈悲，停在草木的臉上

細到憂愁，堆積在

山下，報恩寺外

細到無聲，堵塞了故鄉的道路

最終，把持不住

自己的雨花

開上了父親的墳頭

細到雨滴，丟失了重量

我的父親

將它認作人間的苦酒。再一次，咽下肚子

[風吹雪]

不去想你的時候，我會在雪天

一個人去游花溪

雪中的濕地公園，鳥鳴守住了

靜寂。它們仿佛是在做早課

或在看天書

走過的每一行足跡

雪事，一邊認真地收藏

一邊輕輕地撫平

像你，落在眉頭

心上。在——自填答案

一陣風吹過，趕路的雪花

側過身子

它們的前程，集體猶豫了一下

[在場的理由]

苦楝樹、麻雀、雜草、無人居住的房舍

提著燈盞的螢火蟲、河流

寧靜，紅事白事的悲歡

以及構成鄉村拼圖中其他一些關鍵詞

它們手持大把的證據

口號，站在村莊的前頭

它們完全可以退到開發區的身后

退到契約，機械噪音的

朋友圈以外，退到明清的山水

退到農耕時代的座次上

不想失聯，或做復制品、城中村

田埂勒緊農業的腰帶

堅持站在現場。低處的螞蟻

不像圍觀的看客，各自都在捍衛

腳下踩住的地址，像為游子捍衛鄉愁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