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照（組詩）

◎安 瀾

[有兩個字叫：老伴]

我懷抱這兩個字，就是懷抱著

一捆柴火，在遠離你的地方

用來取暖，用來抵御風寒

沒心沒肺的世界

我只要你，只要這輩子也用不完的

快活和憂傷

花天酒地，蕓蕓眾生

我只把這兩個字認作是你

左邊的是陪，右邊的是伴

擱在一塊，就是咋拆也拆不散的

我和你

冰雹再硬，雪花再涼

我就是一點都不冷

[老東西]

不記得你從什么時候開始

這樣喊我的

不是看不見藥瓶上的字

就是讓我幫你拿點這個遞點那個

很多時候我答應完：干啥

你卻拍著腦門說：忘了

但是，老東西你咋也忘不了

好像是怕我丟了

有事沒事你都拿過來就喊一句

最可氣的是一天夜里

你夢里使勁地一遍遍把咱倆都喊醒了

我以為你做啥噩夢了

我想幫你把噩夢從你的咳嗽里拍出去

你卻前仰后合笑著說在超市

我跟一個可妖艷的老太太跑了

你的喊聲咋也沒把我拽住

說到這兒，我看見

你眼瞼里竟然端滿了

斷流多年的淚珠

[終 結]

插翅難飛的春天

有過眼云煙的朝霞與夕照

我只關心心底那塊疼

無論多少生活的窟窿，破損的童話

我只愿意用靈魂打包未來

對得起自己的誓言

用時間來檢修真理和創傷

用縝密的光陰縫補曾經弄破的癡情

像五月抽出嫩芽的枝條

我是嶄新的綠

沒有烏云難知陽光的明媚

沒有一場春雨難知小草的情意

左手牽著你右手牽著平凡

時常地來回換換，但是

始終不離不棄，在未來里

我們先從掉牙開始，慢慢地老去

[趕在我們老去和離別之前]

讓那些踉蹌的詞語的燈盞

跳躍，徹夜不眠的火焰

讓所有呢喃的花朵，都打起精神

眉梢上，翹著醉酒的月光

光陰現在是多么尖利

像一根劍弩，搭在弦上

時間呵，請你拉動

歷史，長河，日月

讓草木皆兵，讓我們是最后

一股愛情的狼煙

省略山頭，也省略高地

我只要占領顫顫巍巍的夜晚

睡眼惺忪的黎明和你

讓我們攥緊這溫暖的相伴

不需要嘈雜的鮮花和美酒

也不需要夾道的音樂和朋友

我們只要彼此昏花的眼眸和爬滿皺紋的笑容

只要帶上嘴唇的百合，還有

燈心絨背心的火焰

天上的星星讓它們是今夜的爆竹

無眠的骨骼

允許它們率領秋風

在這一畝三分的田地間狂歡

我們一次一次回憶那些曾經的溫暖

等我們從幸福里回來

彼此的嘮叨，已經入木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