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敲湖面永恒的紋理（組詩）

◎劉 義

[幽閉集（六）]

漫長的假期終于結(jié)束——

人生短暫如晨露中橢圓形的意義

但都接近于某種虛妄的透明。

很多事是沒有答案的，譬如“愛”

譬如“命運”，所謂答案也許就是

我們永遠處于疑惑中途的追尋。

你回信讓我重讀米沃什

其實我正帶著另一冊中世紀(jì)的書

走在熟悉的山道上與那張深陷于

絕望淤泥包圍的空椅子相遇——

它同樣也感受到那種精神的呼吸

而現(xiàn)在我停下來，推敲湖面永恒的紋理。

[雨的33 頁]

第8 面某個段落，你引用過

那時醒來總能收到你光亮的訊息

現(xiàn)在，臺燈引領(lǐng)他進入目盲的世界

而雨的郵件被隔離在窗外。

[個體街菜市場]

從少年時代起我就喜歡

在昏暗的空曠中穿過傍晚。

白天的嘈雜伴隨著成堆孤獨的胖白菜

不太圓滿的土豆排列的幾何學(xué)

然而都被逐漸加深的空曠所吸收。

在等待母親叫我吃飯之前

在等待必要之人到來之后

我都走在這些連續(xù)變化的空曠中。

[桂花的修辭]

戰(zhàn)亂帶來的陰影

原本簡簡單單的“遠”由于“山有三遠”的說法而產(chǎn)生了三種不同視覺帶來的美感，讓欣賞者有了不同層次的感悟，也產(chǎn)生了不同的審美意識，為后世的山水畫創(chuàng)作提供了重要的指導(dǎo)意義。北宋畫家韓拙對此有著不同的看法，他認為：“有近岸廣水、曠闊遙山者，謂之‘闊遠’；有煙霧溟漠、野水隔而仿佛不見者，謂之‘迷遠’；景物至絕，而微茫縹緲者，謂之‘幽遠’”[2]287。形成了他的“新三遠”。韓拙更注重觀者在觀察自然以后的主觀想法和帶來的心情，擅長點出三遠各自所表達出的差異性。

最好用晚年的語言來表達。

輞川別墅前

我，還有裴迪踏過陡峭的深秋

桂花的飄落潑向深山

時間的微瀾里

月亮奇崛而柔軟。

山鳥從韻律的縫隙中把我們驚醒

是桂花的修辭不斷虛擬又重構(gòu)我們

比如，這粗布袍子上寧靜的褶皺。

[寂 靜]

地貌每年都在更改，

去年附近是幽谷，

現(xiàn)在腳下是隆起的黃泥土坡。

杉樹尖葉刺破空氣的透明，

遞過一條細小的綠蔭。

茅草滿身，狀若野人，

通泉草、青絲藤，卷曲的枯葉，

難道不是你綿延的生命。

我用鋤頭給你理發(fā)，

像小時候，

你推剪我頭上的小樹林。

我曾經(jīng)嫌棄你觀念滯后，

讀不懂我的詩，

然而你愈加豐富、遼闊，

你，令我領(lǐng)悟到

——死亡才是最偉大的讀者。

此時，鳥鳴從山中層層鋪開，

環(huán)繞神秘的靜寂。

[山 中]

去化成寺取幾卷經(jīng)典，朝夕翻閱

木桌上放一小碟素齋，入口鮮潔。

法堂外，小麻雀聽維摩詰經(jīng)

掃長廊葉子的僧人，沙沙可聞。

暮晚寂靜里：一個人，一盞燈，一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