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它們站在孤寂的山崖上
像落寞的哲學家
然而并不迷茫,在大霧中
看著山崖下往來的人
我忽略了它們的思想,那刀劍一般
端在那里,枝葉尖端上沾著晶亮的水珠
以及巨大的靜默
那些年輕的松樹、杉樹,或許還有葉子沉重的楸樹和梧桐
它們披著灰色的大霧,如同古代的神父
穿著深沉的大氅
靜默著站在樹下或是墓坑旁
看著我們,看著我們行走,睡覺
它們是些慈悲的人
它們靜默無言
它們用深沉的衣服收集雨水
那溫厚的灰色天際永世寧靜
雪緩緩地飄落下來
在高樓頂上,在小木屋頂上
在煙囪和電線桿上
在靜穆的樹上,荒草、大地、小徑
綿延的水域和遠方的麥田
就如在夜幕里,在所有生長的土地
和莊稼,鄉村的庭院
在一切生者和死者的記憶
時間的蒼茫。也在我們身上
愛人,我們前面和后面
我們靜靜的腳下,我們不存在的步伐。
那是偏僻的村落,在那里
有麥草垛,牛羊,石磨,以及被生活馴服的人們
還有低矮的房屋,簡陋的木電桿
墨綠的冬麥田積著殘雪,南下的寒風
被擋在一堵蒿草瑟瑟的土墻后
墻根的棗樹尚不能結出果實,那口老井
何時已被荒棄?發黑的樹墩
堵在井口,猶如藏著往事
兇險而神秘,猶如藏在我記憶之后
打水的人并不是它的主人
十年一瞬間。
你與我同見。
一條河終要匯入更大的河。
一首詩也必將融入無數首。
紅葉。偶爾的松鼠。某個清晨。
達利。或許一只蜜蜂。以及窗外的狗吠。
我懷戀過往時光。
我為所有善良人悲傷。
而此刻,這些于你算什么。
只愿你靈魂記憶世間一切美好。
只愿你遠逝的路上。
金陽普照草木芬芳。
是一只鳥飛起來,疾緩無定,用飽含暗示卻輕盈如無的翅膀
是奔騰的流水溫柔又堅利的喙
向我說死亡你好
是月光,這世間萬物流動的憂傷與向往
向往與畏愧,用白駒過隙的遺忘
用遺忘向我說死亡你好
是它在窗臺上窺探,用霜花精巧的想象之辭
用玫瑰,它所愛的,夢融化的邊緣
用松枝,松枝在清晨的燃燒
向我說死亡你好
死亡你好死亡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