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魂

◎ 郭敬茹

莫名其妙愛上一張紙，這是一張布滿格子的作文紙，素雅、干凈、透亮，就像一只美麗的小船，即將承載著我的希望、我的夢想、我的青春、我的智慧、我的汗水駛向文學的海洋。

這張紙，散發著草木的清香，或許它的前身是某種草木吧。變成紙張以后，草木的生命消失了，但是靈魂沒死，氣息仍在。那么，這種草木會不會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這首遠古歌謠中所唱的蘆葦草呢？

清晨，蘆葦草的清香彌漫在河流的兩岸。住在河邊漁船上的漁夫從睡夢中醒來，呆呆地望著河面——昨天他的漁獲并不多。這時，一位路過的商人告訴他河邊的蘆葦草可以換錢，因為它們可以被加工成潔白的紙張。漁夫對商人的話半信半疑，但他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拿起了鐮刀……

經過一個上午的勞動，漁夫收獲了一船的希望。隨后，他的希望被商人帶到了充斥著機器轟鳴聲的工廠。

沒過多久，這些蘆葦草便在旋刀機和粉碎機的傾軋下變得面目全非，但它們依然散發著蘆葦的清香。也許，它們依舊做著自己的夢，在河邊與小鳥、清風游戲的夢。可惜，它們還沒有見到所謂的伊人，就被漁夫收割了夢想。但它們的靈魂不死，它們不舍追求，仍在輕輕吟唱著遠古的歌謠，讓人們想起《詩經》里那個無比美好的故事。

愛上這張紙，就讓我輕輕寫下這首美好的歌謠：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為了蘆葦草的夢想，為了我的夢想，為了能引發我們靈魂共鳴的夢想，我的文字開始在紙上蔓延，蔓延成一河的夢想，蔓延成一季的希望，蔓延成一生的追求。我不祈求自己成為頂天立地的大樹，成為高不可攀的峰巒，成為自由飄渺的白云，我只希望自己能夠堅守，堅守一個來自遠古的美麗夢想，堅守一個被詩歌、河流詠唱的永恒。

遠古的歌謠在我的心中回旋，回旋成一首詩情悠悠的小夜曲，回旋成將伴隨我整個青春的輕旋律，帶著我的夢想在那條兩岸長滿蘆葦草的河流上飛馳。我想輕撫那些青青河邊草，然后歌唱著“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夢見在我傍，忽覺在他鄉”，忽然涕淚滂沱，淚雨飄飛。

何處是故鄉？心安之處便是故鄉。愛上一張紙，便是為靈魂找到了一個隨時可以棲息的故鄉。我愿與這張素雅、干凈、透亮的紙相守、相望，然后收獲甘甜的果實。最后，讓風、讓雨、讓鳥兒把那甘甜的果實帶到更遠的地方，帶到守望靈魂的地方，帶到能夠見到伊人的地方。

愛上一張紙，守護一生的希望，我甘愿做一棵水草，沉淀彩虹般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