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雯的詩

皮膚饑餓癥

一

皮膚在呼吸。一張張的嘴

一個個透明的水渦

一支支隱約曲調

靈魂的裝飾畫。稀釋或凝重的瞬間

——吸一口氣，漫長的等候

掀開一場誤會

表面語言，不見得不深入，靜默或招搖

膚淺地渴盼……靈魂卻被拖著走

多聲部的叫嚷，在絲絨般肌膚上刺字

一艘船只經過孕育的無知，悄悄地愛起來

覆蓋身體的草坪——皮膚，荒涼著

像空巢，駐扎的撫摸、親吻

像凋零的草木。親昵的接觸被關押

何時釋放？

船只靠近，蓮蓬還未成熟

采摘的荷葉在風中打滑

一只空洞的鼓敲擊，零碎、雜亂

拖延著遲到的回音

二

終究還是陌生。虛無的指尖輕觸幼年

每一寸的成長都在暢想的消耗中

世界還未成型，像捏壞的夢

然而我已來到！紛紛地落滿整個城

街頭巷尾交接的口中咳出我的原來

但不準確。原來無我，卻被征戰與實現

然而我已來到——他們將我忘卻

所有的方向將我封鎖

多余的人，如果充當玩笑，才能有盼頭

然而我無法控制地來到！

確信是我。他們還是搖頭

城門關閉，流浪擁有自由的態度

三

每一天都在發起戰爭——

思維的弦上懸掛著哀歌

那些空蕩蕩的注視，即便停泊

也會迅速覆滅

你在身體上釣魚，肌膚叢中聒噪的蟋蟀

四處亂竄，缺水的池塘被枯葉覆蓋

沒有衣裳可以遮擋

沒有食物可以充饑

你守著一堆破物件，失去了光彩

曾經，美好時光像流水的琴鍵

按下的擁抱像蜜，給你的身體涂上防腐蝕的釉

這似乎是可以消受的

饑荒猛殺而來，愛失去保質的寵幸

一匹匹油亮的皮膚在缺憾中干枯

靈魂冒煙，灼烤的焦味久久地縈繞

要把憂傷捱過去

要給不安卸下包袱

你說：“不是眼前的你，她只是擁有一張你的臉

與你其實沒有關系。”

這就好，焦慮的地圖在縮小

你把溫存的記憶作為種籽撒出去

豐收的喜訊，還在中途徘徊

2019.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