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康定到理塘（組詩）

周維強

康定的云

一定有一雙神奇的手，把藍天裁剪成

愛情的圖案。云，在山頂

放牧青草和綠樹

而牦牛眼里的泉水，是一座山，為愛

流下的深情的淚

云，從稻城飄至理塘

再從理塘一路翻山越嶺至雅江

到了康定

就成了七色的謠曲

跑馬山下的我，凝望了半天

也，分不清

哪一朵屬于男人

哪一朵屬于女人

康巴漢子——給尼瑪澤仁·亞東

落日是一塊巨大的石頭，在理塘

要動用黃金的音符去打磨，磨成女人

心上的碎玉。那一年，我在

北方的大街，聽到了《卓瑪》

就像尋找到一千多年前丟失的愛情

在甘孜，康巴漢子成了男人心上的刀影

路過雅江，似乎每一棵草

都有兩米二的身高，而理塘的樹

都有濃密的胡子，雄性的嗓音里有著

神鷹翅膀下的藍天

從巴塘到康定

尾隨著一條江，一路向前

云，離我很近

康巴漢子血管里的聲音，似牦牛的沉默

似大地裂開群山的怒吼

在科爾寺寫給父親

我離云很近，離神很近

但是我離你很遠

隔著黃土

去年，我們談到了格爾木，談到了高原

卻唯獨沒有談到生死

我在佛經中默默流淚

在高原的石頭里，讓眼淚成為

最輕的那一塊

山下，一個藏族男子疼愛地親吻他的卓瑪

他們一手牽一個孩子

兩個男孩

多像三十年前

弟弟和我

夜宿理塘

青稞酒與糌粑，我在藏族阿媽的歌聲中

用宿醉擦亮靈魂的光

星辰在頭頂，透明成鏡

照一照人世的路

我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卻不知道此刻

往哪里去……

寂靜是一縷風

理塘寺開始縮小為一塊璞玉

念佛的人

一邊在深夜里摸索著前行

一邊唱星光下的大悲咒

暮色無言

趕路的人無言

療傷的人，懷揣著解酒的良藥，無言。

熱柯鄉，路過格聶神山

因為敬畏，每一片雪都是心上的神。

山石如經卷

草木為詩詞

湖泊、溫泉、寺廟，你望一眼

就是倉央嘉措筆下

化不開的鄉愁

天藍如鏡

鏡中的光芒，有著三生三世的輪回

才能走進神山

一片山的沉默

一棵草的柔韌

從熱柯鄉去往高城鎮的路上

先是徒步

然后坐牛車

路過格聶神山

我們匍匐在地，雙手合十，俗世的路程，

因為心無雜念，開始接近那融化的雪山

接近那，透明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