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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夜鐘

2020-11-18 23:39:35朱文穎
小說月報 2020年6期

◎ 朱文穎

一天以后

院長問了女藝術家喻小麗大約七八個問題,然后便沉默了下來。

事情聽起來簡單卻又離奇。就在昨天,這家精神病院同一科室的三位患者,在暴雨傾盆的黃昏時分,穿著雨衣打了雨傘,“喬裝打扮”騙過保安,順利出逃。

“她們……實在是太有想象力了……”院長顯然是焦躁不安的,從屋子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然后再走回來。

逃出去的三個人基本都屬于輕度或中度癔癥患者。所以說,除了追究醫院職責范圍內的疏忽大意,暫時不必擔心會造成過于嚴重的社會危害。

院長踱完步,坐回到黑色靠背椅那里。他冷冷地審視著當值的保安——那個精瘦精瘦的家伙嚇壞了。一條腿站得筆直,另一條一半懸空著,正在輕微地發抖。

“她們……是三個人。”保安說。

“我知道她們是三個人!”院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保安急劇地咳嗽起來。過了十來秒鐘的樣子,才又接著往下說:“她們是從六……六樓下來的,其中一個穿著外套和雨衣,裝成出院病人,另外兩人一左一右攙扶著她,嘴里大聲叫著‘家屬!家屬!’……對了,她們三人都穿著拖鞋。”

“明知道她們穿著拖鞋,你還放走了人!”隨著院長憤怒地一拍桌子,保安嚇得往后退了兩步,整個身體蜷縮成了一只刺猬的樣子。

精神病院位于城西一座湖心小島。湖面如鏡,波瀾不驚,有一座木橋曲曲折折通向對岸。

岸邊是野蠻生長的蘆葦和水草,大風過處,飄搖如同瘋狂纏繞的亂發。除了有幾只灰黑色的野鴨偶爾在水草叢中冒一下頭,湖面的這一帶通常是平靜的。運送應急物資和藥品的船只每兩天一班,清晨六點靜悄悄地靠岸。

有意思的是那座通向對岸的木橋。平時,它僅懸浮于水面之上不多的空間,在每天傍晚五點四十分左右,湖水開始漲潮,二十分鐘過后,橋面就慢慢淹沒在一片汪洋之中了。

據保安的回憶和后來調取的監控錄像推論,三位患者離開住院大樓的時間大約是傍晚五點十五分……也就是說,即便她們向著木橋方向一路狂奔,留給她們的時間仍然是非常緊張的。

更何況,那天的雨下得就像一個毫無顧忌的瘋女人。

“她們有可能會被淹死的……真是瘋了,連命都不要了。”院長長出一口氣。

“你在說誰呢?”喻小麗突然追問一句。

院長愣在那里。沒有回頭,那個木然的背影就這樣停了好幾秒鐘,仿佛正在凝結成冰的雨雪一般。

“說你妹妹,喻小紅。她是領頭的那個。”院長緩緩地答道。

上午去城里接女藝術家喻小麗的,是醫院派去的一艘小船。

航程很短,船老大像個諜報人員,一聲不吭。船至湖心時,喻小麗已經遙遙看到院長站在岸邊。或許是一夜未眠的緣故,他顯得面色蒼白,心事重重。

“已經有二十年沒見你了……”在辦公室,院長的眼睛久久糾纏在喻小麗身上,仿佛他正上上下下打量著的,是一件珍貴無比的瓷器。

“是呀,二十年了。”喻小麗似笑非笑地瞇了瞇眼睛,眼角、額頭和眉梢即時露出了幾絲笑紋和魚尾紋。

“但是你沒變,真的,一點都沒變。”院長舔了舔干裂上火的嘴唇,語氣越發柔和下來,“對了,這些年,你一直都在哪里?”

“我走了很多地方……”喻小麗慢慢沉浸到回憶中去,“每到一個地方我就寫信,拍照,然后寄給喻小紅。但是,她從來都不回復我。”喻小麗搖了搖頭說:“沒有人能勉強她做任何事。從來都沒有。”

院長靜靜聽著。一邊聽,一邊喝著滾燙的濃茶。他手里拿著白瓷的茶杯,退后幾步,靠在辦公桌的桌沿上……又仿佛突然意識到什么危險似的,伸出另外一只手,死死撐住。

“但是——你從來沒有給我寫過信。這么多年,一封都沒有。”院長的眼睛盯住喻小麗,又仿佛早已了然于心,很快垂下了眼瞼。

“沒有人能夠勉強我。這一點,我和喻小紅一模一樣。”喻小麗放低聲音,但是一字一頓非常清晰地回答道。

“是呀,很多年前,你就那樣不顧一切地跑掉了。而現在,你妹妹,也是這樣不顧一切地跑掉了。你們,真的就像一對孿生姐妹。”院長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無可奈何的緩慢和拖延。

“昨晚的雨……我是說,已經很久沒看到這么大的雨了。”喻小麗看著窗外,喃喃自語著。

“是的。你是知道的,你妹妹,一到暴雨季節就會發瘋。”

“我也一樣。”喻小麗冷冷地說。

這時有人敲門,送進來一沓文件之類的東西。

院長簽了字。然后那人離開。

又過了大約三五秒的時間,院長突然轉過身去,打開一扇藏在書架后面的木門。門后赫然呈現一排櫥柜。里面放著高高低低的玻璃酒杯。

“我們喝一杯吧?”院長拿起酒杯。喻小麗看到他的手在發抖。輕微地下意識地然而絕對無法控制地發抖……喻小麗盯著那只手,看了很久。

“你確認……你妹妹……”說到這里,院長停了一下——“我是說,喻小紅,她昨天晚上從這里逃出去后,沒有聯系過你?”

“沒有。”喻小麗堅決、悵然,幾乎是閉著眼睛地回答道,“當然沒有。”

院長向前走了幾步,在辦公室的窗口駐足。從院長站著的這個位置,大約可以看到五分之四的醫院院子,四周圍繞著高墻,墻頭連著鐵絲網(然而就這樣看起來,那些鐵絲網并非勻稱分布,反而有些部分密集,有些部分稀疏。高高低低,然而延綿不斷)。墻外,目光所能及處,可以看到再度恢復平靜的湖面。正午的日頭下,蘆葦的頂部齊刷刷泛出白光,仿佛有什么東西手拉著手,正一起咧開嘴微笑似的。

那座連接對岸的木橋,則在更遠些的地方,特別安靜,對于世界沒有任何企圖與奢求。

院長把喻小麗喚到窗前。

“你看那邊。”院長抬起左手,指向下面院子的某一個角落。院子里有一群人正在跑步,還有幾人停了下來,他們都穿著顏色和款式完全統一的白色病號服。

“你看到了吧,墻邊那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

喻小麗追隨著院長的視線,然后點了點頭。

“那個老太太一直堅信自己是個舞蹈家。當然,你可以看到她確實手臂纖細、雙腿筆直,做幾個舞蹈動作也是像模像樣的;當然,堅信自己是舞蹈家也不是不可以,多多少少,我們每個人都曾經有過跳舞或者飛翔的夢想。然而這位老太太——”

院長說到這里,突然停頓了一下,仿佛很難克制并且還有點滑稽地挑了挑眉毛:“開始的時候,老太太在客廳里跳,后來,有一次,家里兒女不在的時候,她突然想方設法爬上了屋頂……”

喻小麗歪歪腦袋。現在,她已經把小半個身子靠在了窗臺上。或許,這樣的姿勢可以讓她的視野更為開闊些吧。

“還有那個人。”院長把手指向距離舞蹈老太太十來米遠的地方,有一個瘦小蠟黃的矮個子男人正蹲坐在圍墻下面。

“看到他了吧。我們都叫他大暑。因為他的生日在大暑。而他的脾氣暴烈也像大暑。”仿佛為了配合“大暑”這個字眼,院長點燃了一支煙。他抽第一口煙的時候,不知為什么給人一種窮兇極惡的感覺。

“大暑其實沒有什么問題。他只有唯一一個問題。他罵人。持續不斷地罵人。充滿了攻擊的力量。他仿佛是老天專門派到這個世界上來罵人的。”

從喻小麗的這個角度,確實可以看到,那個男人的嘴不停地在動,張開、閉上,再張開、再閉上。

“當然了。”院長繼續往下說,“弗洛伊德認為,攻擊性是人類的兩大動力之一,當人的生命力展開的時候,必然會有攻擊性……”

“還有一個動力是什么?”喻小麗插話道。

“是性。”院長說。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派出所過來兩個人。

一胖一瘦兩位警察。醫院同樣派了一艘小船去接他們。然后院長同樣站在岸邊,看著小船徐徐靠近。他的手貼在兩邊的褲縫那里,身體微微傾斜,有一綹頭發被風吹起,像業已解散并且正在風中打轉的蓬亂鳥窩……所以說,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起來,船上走下來的兩個人都是規整的。甚至他們發出的咳嗽聲也是規整的。或許只是受了湖風邪濕之氣的緣故。

院長和他們握手。神情有些卑微。

大約五個月前,同樣是這兩位警察,也在一個午后上岸來到醫院。那一回,當值保安也是一副被嚇壞的樣子,“他……他真的把自己弄死了。”當值保安不斷地重復著這句話。有幾個瞬間甚至有點眼淚汪汪的。

胖警察看都沒看他一眼。快步走在前面。

瘦的那位則和院長并排走著。兩個人都在身后留下長長的歪歪斜斜的陰影。

“什么時候發現的?”瘦警察表情憂郁地問道。

“今天早上。”當值保安回答說,“但是,大約有半年的時間,他每天都在病房里說,他準備要去死。”

“你是說,他很早就宣布自己要自殺?”瘦警察皺了皺眉頭。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很嚴重的躁郁癥,但是醫院里很多人都有嚴重的躁郁癥,也有很多人每天都在病房里說,他們準備要去死……”當值保安把話說得斷斷續續的。

“你居然從來就沒有想到過——有些人這樣說了,是真的會去做的?!”

走在前面的胖警察突然轉過身來,非常突兀地大叫一聲,臉上的表情因為憤懣而變得扭曲起來。

自始至終,院長一直沉默著,只字未說。

而現在,我們可以看到一胖一瘦兩位警察跟著院長走進了辦公室。院長或者兩位警察里的一位隨手關上了辦公室的門。所以很難確切看到里面發生的一切(也可能只是被樹干和枝葉遮蔽的緣故)。但過程應該是明確而清晰的。院長叫來了昨晚當值的保安、負責樓層的護士,以及管理護士的護士長。然后兩位警察開始盤問,或者一位盤問,另一位記錄。無論記錄還是盤問都將是明確而清晰的。至于主犯喻小紅的姐姐喻小麗,她更多時候將作為旁觀者存在。當然,因為與失蹤人有著直接的聯系,她也免不了會被警察們觀察與詢問。

有些問題是千篇一律甚至明知故問的。

“你是喻小麗?”

喻小麗點了點頭。

“你確認……你妹妹……我是說,喻小紅,她昨天晚上從這里逃出去后,沒有聯系過你?”警察一邊看著她,一邊不由自主地眨著眼睛。

“沒有。”

提問的警察沉默了一會兒。記錄的那位則抬頭望了望窗外的天色。他們兩個人停頓的動作與延續的時間,有著因為長久以來配合而形成的默契。仿佛正在說:我們見得多了,也仿佛有著懶洋洋的暗示:我知道……我其實是知道的……

就像后來,胖警察突然而又似乎完全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妹妹是為什么瘋的?”

“她并沒有真的……發瘋,她只是受了刺激。”

“是什么刺激?”警察轉過頭來。

“她的一個很好的朋友……死了。二十年前。”喻小麗說。

二十年前

院長姓浦。

二十年前的小浦二十二歲,是一所綜合院校戲劇社團的社長。他幾乎是同時認識她們的——二十歲的喻小麗和十八歲的喻小紅。學校里風傳,在她們尚且年幼的時候,她們的母親突發心臟病去世,父親又常年在外地工作……兩個人一起長大,形影不離,樣貌又相似,說是姐妹,有時確實更像孿生。

那年臨近夏天的時候,劇團開始籌備一臺節目。于是,暑期里的某一天,他去她們家做客。臨走時,妹妹喻小紅突然踮起腳尖擁抱了他。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后來,她開始解釋——

“那天早上我離家上學,母親在窗邊向我揮手……后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從那以后,就仿佛強迫癥一樣,每次出門,我都會向屋子里的每個人擁抱告別,即便只是去街對面取牛奶也是如此。”

二十年前的小浦有點恍然地點頭。接著,又有點恍然地走向大門。

忽然看見小院角落里一雙冷峻的眼睛。是姐姐喻小麗,她手里拿著寫生板,正在描摹一株墻角的金色向日葵。

“你好。”她說。她笑的時候,很像向日葵背光的那一面。

接下來的那段時間,小浦經常去找喻小紅和喻小麗。有時他見到喻小紅,有時他則見到喻小麗,而更多的時候她們兩個都在。

墻角的向日葵開得狂野而神秘。

當然,他是喜歡妹妹喻小紅的,在他面前,她就像一只嬌憨的貓咪,或者黏人的樹懶。她向他傾訴,她害怕一切的無常以及分離。事實確實如此,這種如同露珠般閃亮的脆弱相當地惹人愛戀。然而,與此同時,這也讓他產生某種黯然之感——仿佛,這所有的一切只是灑向空中的雨露,而他,無非只是與可知或者不可知的萬物分享罷了。所以,他應該是更迷戀姐姐喻小麗的。她堅硬、偏執,甚至有些瘋狂。她第一次看向他的那種清冽的眼神,于他來說,直到他和她有了戀人的種種親熱舉動之后,依然是無法破解的謎團。

他會和她聊一些事情。比如說,即將排演的劇目。又比如說,她死去的母親。

“母親死了以后,我和喻小紅更像一雙孤兒。”喻小麗說。

“哦。”他稍稍有點驚訝。

“有時候我想,如果我和喻小紅是龍鳳胎……她會是女的,我則更像其中的男胎。她會是另一個我。”

“另一個你?”他吃了一驚。

“是的,說來也怪,從小到大,我們有很多事情都很像。非常奇怪的相似。比如說——”喻小麗停了下來,把臉湊到小浦的面前——他幾乎能聽到她咝咝的鼻息聲——這時,她繼續往下說,一字一頓地:“比如說,我可以肯定,我妹妹喻小紅,她一定也很喜歡你。”

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又聳聳肩。

很快,他扯開了話題。

“你妹妹說,自從你母親走了以后,每次出門,她都會向屋里的每個人擁抱告別……”

“她是這樣的。”喻小麗打斷了他,“她,比較多愁善感。”

“但你不是……”

“所以,我剛才說,如果我和我妹妹是龍鳳胎,她會是女的……我和她,在有些方面很像,非常像;而在另外一些方面則非常不像,甚至截然相反。”喻小麗如同女巫一般,把一段沒有什么邏輯關聯的話,斷斷續續說完。

而就在這時,那位琴師很快登場了。

琴師大約三十歲的樣子,或許還要更年輕些。他有著渾圓如同蛋殼的頭形,頭發是寸頭與半寸頭之間的長度。他穿的襯衣長長地蓋過臀部,沒有什么皺褶,更談不上曲線,只是很安靜地垂下來。像水。細灰色,比白糜爛,比黑頹廢……

他顯得很淡定。對著劇團里的人微微欠身——

“你們好。我叫凈空,是彈古琴的,家就住在慶元寺旁邊。”

慶元寺是座江南名寺,寺邊有一片名叫鶯湖的湖域。在一些比較特殊的日子,城里的人會去那里求簽。年輕的小浦就記得,有一次他在車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看見慶元寺外滿眼的樹,高到參天,可以合抱。

而現在,這位家住慶元寺旁邊的凈空琴師開始彈琴。他彈古琴,他為人處世的姿態就仿佛那些古琴曲的名字。他是淡的,順著命運來的,流淌著。

有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很快發生了——喻小麗、喻小紅同時瘋狂地愛上了他。

沒有人知道,那陣子的小浦究竟在想些什么。有人在學校小樹林里看到過年輕而陰郁的小浦。他在那里散步,抽煙,有時似乎正安靜地讀書。只是他身邊仿佛有個極其虛無的空間,這多少令他有些心煩意亂。

這段時間里,也有人曾經見到喻小麗和喻小紅。她們在樹林后面的池塘邊大聲吵架,然而最終又抱頭痛哭起來。

只有慶元寺的凈空琴師,仍然穿著那件長長的灰色襯衣,背著他的那架古琴……后來人們回想起來,說他走路有點芭蕾舞步的感覺,稍稍踮起些腳尖,挺起的后背和脖頸把他和真實的外部世界輕輕隔離開。

這件事情的高潮和結尾都發生在隔年的一個春夜。這也是派出所當時的筆錄。大致概要是:這一天,四人(小浦、琴師、喻小麗、喻小紅)一起去慶元寺和鶯湖踏青。到了晚上,突然暴雨傾盆,琴師凈空不幸在鶯湖邊失足溺亡。喻小紅則因為驚嚇過度,在精神狀態方面出現了極其嚴重的問題。

“什么也沒有。”他說。

“二十年前……那個時候,你差不多十九歲吧?”院長老浦又打開了那扇藏在書架后面的木門,緊接著是一聲沉悶而又突兀的開瓶蓋的聲響。

“不,你記錯了。那年我二十歲,喻小紅剛好十八歲。”喻小麗接過院長遞給她的紅酒杯。

“哦。記憶這東西,總是……很奇怪,非常奇怪。”院長抬了抬手腕,把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下午,大約四點來鐘的光景。院長和喻小麗一起去湖邊送別兩位警察。

陸陸續續有消息返回,說是逃出去的三位患者中,已經有兩位輾轉回到了家里。然而,保安口中那個“戴著雨帽,笑的時候露出一整排雪白牙齒”的主犯喻小紅卻仍然杳無音信。

天色慢慢黯沉下來,到處是藍一塊灰一塊的色調。然而邊緣部分,卻是暴雨過后或者黃昏將近時驚人的亮色。所以,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講,其實整個天空的顏色并不那么和諧:仿佛隨時可能再次下雨,也仿佛很快就會墮入深黑的暗夜。

兩位警察坐的小船漸去漸遠。他們一位坐在船頭、一位蹲在船尾。沉默著,并沒有太多的交流。只是瘦警察會不時抬頭望望天色……雨沒有下下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再次下雨的,但到處又都給人一種要下雨的感覺。因為風向的緣故,小船返回的時候顯得緩慢而又顛簸。所以至少從視覺上來看,船上的兩人顯得孤零零的。孤零零,然而又吃力地抓住船舷,像風中的枯葉一樣漸去漸遠。

“喻小紅不會有事的。她……只是需要那種不顧一切的感覺。”喻小麗喃喃自語。

“你的意思是——她確實從來沒有發瘋?”院長冷不丁地冒出這么一句。

片刻的沉默。

“就像你一樣?”院長甚至輕聲笑了起來。

“那么,到我那里,再去喝一杯?”喻小麗聽到院長老浦這樣說。

院長辦公室。他們正在看一部短紀錄片。喻小麗在影碟堆里隨意挑了一張。而院長老浦一邊看,一邊不停地走動,不停地喝酒。

屏幕左上方跳出一行字:

一九六六年九月六日,南非總理和國民黨領袖亨德里克·維爾沃德博士在議會上被一個白人極端分子用刀刺死。

“是一九六六年的‘南非刺殺總理案’?”喻小麗試探地輕聲問道。

“對,這件事曾經轟動一時。”院長在喻小麗旁邊坐了下來。

“刺客是個白人。”喻小麗盯著屏幕。

“不,那人其實是黑白混血兒。”院長糾正道。

“那么,不是因為種族隔離……”

院長張了張嘴,合上,又繼續張開說話:“這個黑白混血兒在小時候就被判為白人。所以,他一直試圖隱瞞一個真相:他父親其實是黑人。后來,他又遇上了一大堆麻煩事,生病,因為身世沒有國籍,愛上了一位黑人女子……你耐心看下去,這部短片的結尾很有意思。”

喻小麗點點頭,安靜了下來。

這時屏幕變成了黑白色。或許從頭至尾其實一直是黑白色。經歷了一陣快速的變動、跳躍、閃爍,以及尖叫聲,終于一切歸零,回到制作者與兇手之間的一段采訪對話。

制作者名叫西奧皮斯。

“你為什么刺殺總理?是因為種族問題嗎?”西奧皮斯問。

“是,但……又不是。”

“究竟因為什么?你的刺殺動機是什么?”西奧皮斯繼續追問。

“因為,我有一個女朋友。我愛她,但是……在這個國家,我既不是白人,也不是黑人。我不能和她結婚——還有——”

“還有什么?”

“還有,當時我正在生病。討厭的蛔蟲。厭世,渾身不自在。”刺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后來,我沖了上去……”

“那個瞬間你在想什么?”西奧皮斯將前面四個字的發音拖得很長。

“什么都沒想。一片空白。”刺客漠然卻又真誠地回答道。

酒后的院長變得有點焦躁不安起來,就連說話的聲調也稍稍提高了:“所以說,很多事情有著讓人出乎意料的答案。答案或許只是精神創傷,甚至……甚至只是一些小小的蛔蟲。是的,小小的蛔蟲。”

院長像只沒頭蒼蠅般在屋里來回踱步,并且很快又傳來了一聲沉悶而又突兀的開瓶蓋的聲響。

他站起來,又重新坐下。

“小麗……”他喚她。身體向她的方向傾斜過去。仿佛有什么東西回來了。他的眼睛凝視著她,晶亮有光。

她的臉沉浸在陰影里。有一種力量隱藏著,要把他推開。

“這么多年,我一直都無法忘記你。這是件多么奇怪的事情。即便你拋棄了我,愛上了別人,甚至懷上了別人的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喻小麗皺了皺眉頭。

“你和……凈空的孩子。”院長仰起頭,長長地吐了口氣,一陣芬芳而又幽深的酒氣驟然在房間里彌漫開來,“二十年前的那個夜晚,也是狂風連著暴雨,電閃雷鳴,我們四個人都喝醉了。我趁著酒意大哭著試圖再次挽留你,而你只是面無表情地告訴我,你已經懷上了凈空的孩子……”

陰影里的喻小麗寂然無聲。

“那個孩子……”院長這時似乎感到了空虛,或是一股莫名的寒氣。他仔細地端詳著自己的雙手,現在它們交叉在一起,蛇一般扭動著,“他,或者她,怎么樣了?”

“沒有那個孩子。”

“什么?”

“如果我告訴你,其實那個孩子根本就不存在;如果我告訴你,當年我對你撒謊,只是為了讓你徹底死心離開我……你會不會恨我……”喻小麗的聲音像天空中的滑翔傘,一點一點低下來,再低下來。

“你騙我……”像悶雷一樣的聲音。

“是的,但不是……”

“你為什么要騙我?”院長把幾乎變形的臉伸到喻小麗面前,一字一頓地問道。

“我——”

“為什么?!”院長的語調變得咬牙切齒起來。

“因為凈空……他是……那么好。”喻小麗有些膽怯地躲開了院長,她小心地選擇著一種安全的語調,“你不知道,后來,那天晚上,他準備了一個字條,裝在密封的袋子里,上面寫了很多字。就在鶯湖的岸邊、水里,他舉著那張字條給我看……雖然很不幸,那樣的風雨交加中,他失足溺亡,最終沒能從水里回到我的身邊。但他是個癡情的人,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哈哈!”院長這時突然出人意料地大笑了起來,“一個癡情的人……”他的臉上露出奇怪的光澤和紅暈,恍若圣靈降臨。他繼續說:“你們這些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你,喻小麗;你的妹妹,喻小紅;還有那個會彈好聽曲子的琴師凈空……你們就像天使一樣地相愛著。你愛凈空,你的妹妹也愛凈空。凈空死了,你們一個跑了,一個瘋了……”

“是的,”喻小麗眼眶微微有點泛紅,“這樣的事情誰遇到了都會受不了,我妹妹一到暴雨天就會發瘋,我也再不想回到傷心之地——鶯湖,溺亡——”

“但是,那不是溺亡!”院長的眼睛放射出雪亮的光芒,“溺亡?以那種方式?那樣懦弱的一個人——怎么可能?你們為什么從來沒想過那不是真正的溺亡?為什么沒想過我會發瘋?沒想過為了你,我可以腦子里一片空白地去殺人?為什么你們從來沒想過真正的瘋子其實是我!是我!你聽到沒有,是我!”

院長慢慢地蹲下身子,如同一團倔強且具有韌性的稀泥。他雙手緊緊擁抱著自己的頭,柔情撫摸,如此愛憐而又呵護,如此不舍而又悲憫:“二十年了,我一直躲在這里。因為我才是真正的瘋子。”

“你——走吧。”院長朝喻小麗的方向揮了揮手。

那天晚上,喻小麗坐船逃離小島的時候,整個湖面出奇的平靜。船至湖心,她突然聽到四周響起了鐘聲。

“你聽到什么了嗎?”她問搖船的那位疲憊的船夫。

“什么?”他漠然地看向她,“什么也沒有呵。”他說。

備注:

歐陽公《詩話》譏唐人“夜半鐘聲到客船”之句,云:“半夜非鐘鳴時。或云人死鳴無常鐘;疑詩人偶聞此耳。”予嘗過姑蘇,宿一寺,夜半聞鐘。因問寺僧,皆曰:“分夜鐘。何足怪乎?”尋聞他寺,皆然。始知“半夜鐘”,惟姑蘇有之,詩人信不謬也。

——《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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