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瑞
墓葬隨葬品又稱“明器”或“盟器”“冥器”,特指我國古代人民仿照實物制作的、專做殉葬之用的各種器物,俗稱 “殉葬品”。如:在日常生活中常見的杯盞、壺、罐、灶等飲食用具,農具、車輛、建筑模型等生產生活材料和錢幣等,質地有陶器、青銅、鐵、石制等,其中陶器最為普遍,廣泛使用。陶器是古人定居農耕生活的標志,是他們從游牧生活向新的生活過渡的必然產物。自漢代以來,隨著社會生產的發展,尤其是鐵器的使用和推廣,社會生產力得到極大的提高,人們的思想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使儒學思想在漢代盛行,而儒家推行厚葬之風,正因如此,在后世的研究中,我們能夠輕而易舉地發現,漢代墓葬出土的隨葬品最多,明器數量可觀,且種類十分齊全。事實上,我們可以通過隨葬品去猜測墓主人當時的真實生活乃至社會地位。一般來說,隨葬品越是豐富,墓主人生前越是顯貴,社會地位也越高。也就是說,墓葬的習俗、隨葬品的情況,是能夠反映當代社會現實的最為直觀的實物材料。本文便對漢代墓葬的隨葬品進行研究,嘗試通過分類、分析其實物材料探尋當時的社會情況,并結合記載漢代歷史背景的文字資料,利用對比印證的關系分析當時的農業和經濟發展情況。
墓內隨葬器物是現實生活中的實用器物按比例縮小而制成,其實際上已經沒有實用價值,只是為了表達活人對死者的一種敬意。對于生死,孔子如此認為:“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隨葬品體現了墓主人結合生前生活對死后生活展開的想象,是模仿生前生活做出的藝術加工品,形成了特殊的死后文化。這種墓葬文化,是古人認為 “身死而靈魂不滅” 的思想體現,是 “視死如往生” 的另一種表達,承載了古人對于生死的特殊思想與意識,并在不同時代環境中有著不同的表達形式。這也意味著,我們可以將隨葬品視為了解古文化的重要材料,通過研究隨葬品,我們能夠發現古代不同時期的風俗、文化特征和真實生活面貌。
儒家十分看重倫理道德,認為 “孝” 是德行之首。隨著儒家思想在漢代盛行并統治了社會生活,是否厚葬先人甚至成為評價后輩是否擁有 “孝德” 的標準,致使厚葬之風盛行,出現了 “世以厚葬為榮,薄終為恥” 的特殊文化現象。
中原地區發掘了大量漢墓,墓葬中出土了大量的隨葬品,從出土的器物看,幾乎都是當時日常生活用品,有所區別的是一些是實用器,一些是明器。漢墓出土器物之多,品種之齊全,制作之精美,從中也向我們展示了一幅幅2000 多年前漢代的民俗畫卷,讓我們領悟了漢代 “視死如生” 的人生理念。
漢代崇尚 “視死如生”,這和他們的生死觀息息相關。漢代人認為,人在身死之后,靈魂會在另一個世界得到往生,因此,在吃、穿、用等方面,死后的布置要與生前一樣。也就是說,生前擁有什么、享受什么,死后也要有同樣的待遇。研究漢代出土的隨葬品,包括飲食器具、車馬模型、建筑模型、人俑、動物俑等,這些銅制物,均是對現實生活所需的仿制。不僅在數量上比其他時代出土文物要多,在形態上也更加精美,從漢代以后直至明清時期這種厚葬習俗逐漸消亡。
儒家 “視死如生” 思想對隨葬品的要求越來越高,當社會的經濟、文化發展無法滿足古人對 “厚葬” 的需要時,生活中的真實器物便成了隨葬選擇。也就是說,真實的器物逐漸取代仿制品,承擔起了真實呈現墓主人生前財富、生活狀態,彰顯社會地位的責任,成為隨葬選擇。對此,研究隨葬品,實際上就是研究當時的真實物件,探尋社會、經濟文化。
隨著生產力的發展,漢代社會的經濟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一來,鐵質農耕器具的大量制作和廣泛使用,提高了生產效率,帶動了生產力的發展,改變了社會生產關系。農業的迅速發展,使經濟得到提高。二來,漢代的水利生產也取得了空前成就,使得耕地面積不斷擴大。伴隨著農耕器具的種類豐富和使用方便,新的耕作方式甚至在偏遠地區得到了普及。同時,牛耕技術開始得到普及。在工具與技術的作用下,漢代的農業耕種發展到了新的水平,精耕細作稍見雛形。不僅如此,還形成了一套比較系統的農業耕種理論,這一成就成為漢代文化、經濟生活發展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同時,漢代還確立了封建土地所有的社會制度。在商鞅變法之后,地主土地所有制出現。隨著這一制度的發展,社會中的兩極分化現象越來越嚴重。在生產力不斷發展的作用下,財富的積累越來越不平衡,兩極分化問題加劇。這就出現了一種情況:地主與豪紳的財富越來越多,勢力越來越大,形成了莊園式經濟局面。
漢代出土隨葬器物種類大致可以分為生活用品、建筑類、交通類等三大類,本文主要探究了以下幾類器物:陶罐、陶倉、陶灶等生活用品模型,家禽家畜等動物模型,陶樓、陶院落等建筑模型。
1. 陶罐、陶倉、陶灶模型
西漢前期,陶罐、陶倉、陶灶在中原等地區已經廣泛出現,特別是大中型墓葬中,罐倉都是必備的隨葬品。在中原和南方地區,于西漢中期,以罐、灶、倉模型為隨葬品成為流行趨勢。單單是洛陽燒溝的漢墓群,就出土了983 件陶倉隨葬品。一般來說,陶倉在西漢中期的陪葬品中會出現5 個左右,在晚期,其數量出現了明顯增長,以5~10 為區間。甚至,最多的時候,在隨葬品中發現了19 件陶倉。在出土時,大多數陶倉還盛有大豆、稻米、黎粟等農作物的外殼,一些模型的外壁還有朱、粉等顏色,或是題有“大豆萬石”等字樣,寓意稻谷豐收。
在西漢中晚期的南陽新野樊集漢畫磚墓群中,有多達77 件的陶倉隨葬品,每一墓室中都有3~4 件陶倉不等,還有5 件之數。在鶴壁后營的漢墓群中,于189 座漢墓中發現了136 件陶倉,在2~8 件的平均范圍中,甚至有墓穴出土了12 件陶倉。其中,一部分陶倉盛有農作物,一部分陶倉外部有涂色或文字印記。隨著社會的發展,在東漢末期,倉已經變成了十分常見的隨葬品。甚至,在中原的豫東地區墓穴中,還發現過結構十分復雜的倉樓建筑模型。該模型層數不一,一般以2~4 層為主,也出現過6~7 層之數,這均說明了隨葬品的變化和倉的盛行。
2. 家禽家畜動物模型
西漢初期,開始出現家畜隨葬品,西漢后期,開始出現家禽和豬圈。在出土的明器中,我們可以發現,西漢早期多為牛馬等動物俑,晚期開始出現雞、鵝等。可以看出,西漢早期的畜牧業以役畜為主,晚期以肉畜為主,這與當時社會的農業環境和畜牧業結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從西漢晚期到東漢末期,在出土的動物隨葬品中往往是以肉畜類動物為主。據統計,全國各地共53 座漢代墓葬中,曾出土過多達42 件的土雞模型,土狗、土豬分別為41、40 件。至于土羊,只有12 件。牛和馬更是嚴重減少。顯然,畜牧業的結構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從以畜牧為主轉變為以肉畜為主,其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由于馬牛主要用于役使。二是當時封建政府大力提倡畜牧。
3. 建筑模型
建筑隨葬品明器至少在西漢初期就已出現,到東漢較為成熟,有陶樓、陶院落等。既有嚴格按照禮制所搭建的傳統風格模型,又有滿足自給自足生活要求的各種各樣數目不等的生產性建筑,以及安全生活需要的防御性、娛樂性相結合的建筑。
河南焦作先后出土了百余座兩漢時期的陶倉樓。1973 年焦作市山陽區馬作出土了五層的漢代連閣式彩繪陶倉樓,并且彩繪十分精美。主樓通高161 厘米,寬144厘米,進深69 厘米。由院落、主樓、附樓、閣道四大部分共26 個組配件組成,可以自由拆分、組裝。甚至,在細節之處,這一模型也做得十分到位,在院內有一呈臥式姿態的小狗。
我們可以這樣定義:焦作出土的眾多陶倉樓、陶院落,不僅是漢代民居的縮影,更是墓主人身份的標志,同時也讓我們看到了漢代人民在建筑方面的非凡造詣、高超技藝。
漢代墓葬中出土的大量隨葬品,與豐富的歷史文字信息共同向我們展現了漢代社會的經濟、文化繁榮昌盛之景,加深了我們對當時社會農耕生活和家庭生活的認識。其中,陶罐、陶倉更是側面印證了當時的糧食充足,是經濟欣欣向榮的重要證據。再者,動物俑的變化,也清楚地呈現了漢代畜牧業的發展歷程,將農耕之外的副業情況展現得淋漓盡致。建筑明器可以看出漢代生活居住水平的提高,同時也使我們看到當時的階級對立。更值得一提的是,河南中原地區出土的陶倉樓、陶院落,不僅僅是漢代民居的縮影,不同等級的陶樓除了標志著墓主人社會地位不同外,還展示了漢代建筑的高超技藝,它比較直觀形象地表現了古代建筑物的形制和技巧,是當時建筑物的真實寫照,具有很高的史學和建筑學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