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伯贊與馮玉祥

■ 汪蕩平 孫海云

時 間

二十世紀四十年代

地 點

重慶

人 物（以出場年齡計）

翦伯贊——男 四十多歲 馬克思主義史學家，時為中共秘密黨員。

馮玉祥——男 六十來歲 時為退隱的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

何 冰——女 二十多歲 中共南方局書記周恩來的秘書。

鄭 軍——男 三十多歲 馮玉祥的副官。

戴淑婉——女 四十來歲 翦伯贊的夫人。

李德全——女 四十多歲 馮玉祥的夫人。

天 兒——男 二十來歲 翦伯贊的兒子。

序 言

【舒緩的音樂漸起。

【幕前詞：“四十年代初，針對日本帝國主義的侵華新方針，毛澤東確立了‘發(fā)展進步勢力，爭取中間勢力，孤立頑固勢力’的政治策略。時任中共中央南方局書記的周恩來在重慶身體力行，積極開展統(tǒng)戰(zhàn)實踐。他應國民黨一級上將馮玉祥的請求，舉薦翦伯贊為其講授歷史課程，留下了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中的一段佳話……”

一、秀才遇到兵，有理要講清。

【1940年秋。

【馮玉祥官邸。

【依山傍水，簡樸清幽。

【伴唱：蕭瑟秋風滿山城，

內憂外患日日深。

統(tǒng)戰(zhàn)工作傳佳話，

且看秀才遇大兵。

【幕內傳來響亮的操練聲。

【幕啟。鄭軍率領一隊裝備齊整的衛(wèi)兵跑步上場。

鄭 軍立定。向左轉。弟兄們，今天將軍要迎接一位重要的客人。我們是將軍的門面，大家都給我精神點！

眾衛(wèi)兵（豪氣萬丈）是！

衛(wèi)兵甲鄭副官，今天來的是個什么高人？這么大的陣仗！

衛(wèi)兵乙莫不是蔣委員長要來？

鄭 軍多嘴！來了不就曉得了？

【眾衛(wèi)兵下。鄭軍瞭望遠處，隨下。

翦伯贊（內唱）離湘楚入巴蜀逢兇歷險，

【翦伯贊、何冰同上。

翦伯贊（接唱）靠組織巧幫護飛越關山。

草廬里再點起孤燈一盞，

做學問編期刊身心安然。

抗日形勢瞬息變，

政治斗爭更紛繁；

汪精衛(wèi)助紂為虐，

蔣介石笑里藏奸；

周恩來要我搞統(tǒng)戰(zhàn)，

去給軍閥當教員。

莫笑儒生著戰(zhàn)袍，

報國寸心似鐵堅！

何 冰翦先生，你看，到了。

翦伯贊（認真地審視一番）哦。這就是西北軍閥，國民黨一級上將，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馮玉祥的官邸？差點意思。差點意思。

何 冰差點什么意思？

翦伯贊差點龍?zhí)痘⒀ǎ棾怖歉C的意思。

何 冰（撲哧一笑）翦先生真逗。你當這是戴笠的羅家灣19號？

翦伯贊好歹也是將軍府。

何 冰蔣介石撤了他的第六戰(zhàn)區(qū)司令，現(xiàn)在退隱于此。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翦伯贊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鄭軍率衛(wèi)兵隊跑步上場，列隊，敬持槍禮。

翦伯贊多威風！小何，我沒說錯吧？

鄭 軍（正步上前，敬禮）翦教授，副官鄭軍奉將軍之命，前來迎接先生。

翦伯贊你這是迎接我還是要劫持我？

【馮玉祥戎裝整肅地上。

馮玉祥（聲先人到）哈哈！哪個王八羔子如此大膽！敢劫持我們的翦大教授？

何 冰（迎上前去）馮將軍，這位就是周恩來同志應你之請，為你舉薦的歷史教員翦伯贊先生。

馮玉祥久仰久仰。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哪。

翦伯贊（上下打量他一番）若只一見，不如不見。

何 冰（心里有點著急，輕聲地暗示）翦先生……

【翦伯贊對她眨了眨眼。

馮玉祥（非常正規(guī)地行軍禮）翦先生，學生馮玉祥向你報到。

眾衛(wèi)兵（齊聲高呼）先生好！

翦伯贊打住。打住。你這一套我可消受不起。

馮玉祥（有點茫然）怎么？

翦伯贊你行的是軍伍之規(guī)，我習的是夫子之道，我們倆……不搭。

馮玉祥（愣了一下，立定）明白。（返身欲下）

鄭 軍（迎上前來）將軍。

馮玉祥（橫了他一眼）沒眼力勁兒的！還不快撤。（急下）

鄭 軍（頓悟）是。（暗示衛(wèi)兵隊悄悄撤下）

何 冰翦先生，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翦伯贊秀才遇到兵，我也說不清。

何 冰咯咯。翦先生——

（唱）恩來書記早有提醒，

馮將軍是個舊軍人。

雖難免政治局限舊習性，

但畢竟愛國抗日是本心。

搞統(tǒng)戰(zhàn)求同存異看主流，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

翦伯贊小丫頭，給我上黨課？

何 冰不不不。這是恩來書記說的。

翦伯贊我曉得。小何同志——

（唱）見多了附庸風雅的大官人，

學書法吟詩文只為貼金。

他獨出心裁學歷史，

天曉得是假還是真？

他是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我是個文文弱弱的窮書生，

開課不先立規(guī)矩，

我就成了他的學生。

學問不是案上花，

治學治人先治根。

何 冰原來你是要給他立規(guī)矩，糾風氣。

翦伯贊師道尊嚴，豈可屈就于權勢？

【古代禮儀音樂起。

【馮玉祥身著土布大褂上。

【鄭軍率衛(wèi)兵隊捧拜師帖子及六禮束修隨上，奉禮如儀。

【翦伯贊和何冰都被這肅穆的儀仗鬧懵了，面面相覷。

【馮玉祥畢恭畢敬地遞上拜師帖子。

翦伯贊（展開）“小時候學放羊，長大了學打仗，一肚子糙米粗糠，想拜師找點營養(yǎng)，管他是銅匠鐵匠，反正有奶便是娘。”（疑惑地）你這是？

馮玉祥我的拜師帖子。

翦伯贊哈哈。你這個拜師帖子，可謂千古一絕。有意思。

馮玉祥你別笑話。這是我自創(chuàng)的“丘八詩”，只達意，不拽文。

翦伯贊（稍頓，看看胸前）可我……也沒奶呀。

馮玉祥你肚子里的學問就是我的奶。（整衣、欲跪）翦先生，請受弟子一拜。

翦伯贊（連忙止住他）這是干什么？

馮玉祥遵照古法，行拜師大禮。

翦伯贊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這一套？打住。打住。我消受不起。

馮玉祥（火了）先前行軍伍之規(guī)，你消受不起；現(xiàn)在行夫子之道，你又消受不起。敬酒罰酒都不吃，你到底什么意思！

翦伯贊我……滴酒不沾。

馮玉祥（急了）那你……你說怎么辦？

翦伯贊（故意地）你說呢？

馮玉祥我說就我說。

（唱）你今天是秀才遇到兵，

我有理無理都要講清：

論年齡我是你兄長，

論學識你是我?guī)熥稹?/p>

你傳道解惑有教無類，

我真心求學受惠于人。

合得來亦師亦友，

談不攏我另請高明。

翦伯贊爽快！（稍頓）“有教無類”這個穴位你點得準。

馮玉祥（會心一笑）此乃夫子之道也。

翦伯贊上——課！

【暗轉。

【幕內聲：“開講了——！

【中堂改成的學堂。

【馮玉祥等人正襟危坐。

翦伯贊（無言地踱來踱去，停步）這位同學，為師有一事不明。

馮玉祥（起立）請老師垂詢。

翦伯贊你身為軍中大佬，大炮一響，黃金萬兩；習字品畫，儒雅風光；做什么不好？為何要跟隨為師涉獵古籍，研習史學？

馮玉祥回稟老師：

（念）我出身于行武的貧苦之家，

十五歲就跑去當了丘八。

幾十年，刀叢里滾，彈雨下爬，

今天和他去打你，明天和你去打他；

“倒戈將軍”名頭不假，

七七八八，成了軍中奇葩；

功過毀譽都不在話下，

就是沒想通：東打西打到底為啥？

讀古籍，學歷史，找個抓把，

解開我胸懷中這一團亂麻。

翦伯贊（拍手叫好）對了！這樣想就對了！

（唱）中華文明傳承千載，

史帙浩浩如煙海；

帝王將相車水馬龍，

來去匆匆若浮云；

功過成敗均為果，

國興國破皆有因：

唐廢帝李從珂謹慎穩(wěn)重，驍勇善戰(zhàn)，終落得閉闕自焚；明崇禎朱由儉勤儉自律、勵精圖治，偏得個煤山自縊。若何？

馮玉祥時也，運也，非人力之可為也。

翦伯贊楊國忠權傾朝野，任意弒立，遂有馬嵬坡之變；魏忠賢專擅朝政，結黨營私，葬送了大明江山；若何？

馮玉祥權也，欲也，非時勢之所擇也。

翦伯贊王安石變法無果，遂起宋江、方臘；康有為、梁啟超維新敗北，誘發(fā)辛亥革命；若何？

【馮玉祥略有遲疑……

翦伯贊道也、勢也，非權貴之可逆也。

（唱）歷史舞臺你方唱罷我登場，

霧里看花莫迷心；

朝代更迭風雨之后現(xiàn)彩虹，

洗盡鉛華覓真經(jīng)；

把握好歷史前進的規(guī)律性，

做一個洞悉未來，與時俱進，懲惡揚善，

利國利民的明白人！

【學生一起鼓掌叫好。

馮玉祥講得好！講得好！學生受教了。

【鄭軍慌慌張張地闖進來，急切地對馮耳語。

翦伯贊（怒發(fā)沖冠）搗什么亂！出去！

馮玉祥（神情緊張）老師，委員長來了。

翦伯贊（明知故問）哪個委員長？

馮玉祥蔣委員長。

翦伯贊他是你的委員長，與我何干？

馮玉祥他說，他也要來聽聽你講的課。

翦伯贊（稍頓）今日授課時辰已到。（欲下）

馮玉祥老師，這種場面上的事情……

翦伯贊（橫他一眼）下——課！（拔腿就走）

【眾人瞠目結舌。

【蔣介石的聲音：“煥章呀……

【眾人一齊轉身肅立、敬禮。

【切光。

二、論史辯時勢，請命上峨眉。

【1941年初。

【翦伯贊寓所（馮氏官邸內）。

【孤燈一盞，夜色無邊。

【伴唱：“皖南事變”起驚雷，

千古奇冤舉世悲，

國共合作又被毀，

九千英魂訴與誰？

【何冰機警地上；二個跟蹤的特務隨上。

【鄭軍帶巡夜的衛(wèi)兵反上。

鄭 軍（發(fā)現(xiàn)地）何小姐？

何 冰鄭副官，有特務。

鄭 軍（示意她下）交給我。

【何冰下。鄭軍與衛(wèi)兵耳語。

【特務們暗上。

鄭 軍什么人！

衛(wèi)兵一小偷！

鄭 軍給我打！

【雙方開打。

【特務甲伺機對天鳴槍。

鄭 軍喲吙！是來打劫的？

【衛(wèi)兵們舉槍相向、僵持。

【特務甲遞過證件。

鄭 軍喝！是戴長官19號的人？怎么？連將軍你們也盯上了？

特務乙誤會。誤會。我們是發(fā)現(xiàn)有個共黨……

鄭 軍放屁！馮將軍是蔣委員長的拜把兄弟，這里怎么會有共黨？

還不快滾！

【特務們悻悻而去；鄭軍率衛(wèi)兵隨下。

【翦伯贊持一盞油燈上。

何 冰（急上）翦教授。

翦伯贊小何同志？剛才的槍聲……

何 冰特務跟蹤。

翦伯贊（一怔）啊！

何 冰別擔心。鄭副官已經(jīng)搞定了。

翦伯贊真危險。這么晚了，你……

何 冰（遞文件）恩來同志有重要文件請您傳閱。

翦伯贊“應蔣介石‘皓電’，項英率領新四軍九千余人移師北上。1月6日，進入安徽涇縣茂林地區(qū)，突遭事先埋伏的國民黨七個師八萬余人的包圍和襲擊。經(jīng)七晝夜浴血奮戰(zhàn)，終因眾寡懸殊，彈盡糧絕，大部壯烈犧牲。”

【周恩來畫外音：“千古奇冤，江南一葉；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翦伯贊（沉浸在悲憤中）陰謀！陰謀！蔣介石故伎重施，又對共產(chǎn)黨舉起了屠刀！我要寫文章揭露他的陰謀！曝光于天下！

何 冰翦教授，白色恐怖籠罩山城。國民黨意圖封禁《新華日報》，連報童都遭毆打，訂報人逐一拘訊，更不可能讓你這種文章出籠。中央明確指示：“隱蔽精干，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恩來書記特意叫我來通知您，不能暴露身份，注意保護自己。

翦伯贊啊？

何 冰我還要去知會馮將軍。您好自為之。（急下）

翦伯贊好自為之？我何以可為？以何可為呀！

（唱）遙望皖南聞血腥，

滿目悲壯見忠魂。

請纓無計空嗟嘆，

枉有胸中十萬兵！

（夾白）不對。我應有可為，能有可為。（取出一卷《明史》）

書生報國無兵刃，

滿腹經(jīng)史要發(fā)聲；

何懼你言論封禁，

借史鑒今醒世人。

亂臣昏君古來有，

劊子手啊——，

我要你與他們同種同類

同史同傳同列名！（伏案疾書）

【馮玉祥上。

馮玉祥（聲先人到）娘希匹！老蔣胡吊搞！

（安徽方言胡作非為的意思）

翦伯贊（旁若無人，埋頭書寫）

馮玉祥（焦躁地）老師，皖南出大事了！

翦伯贊（佯裝不知）什么事？

馮玉祥老蔣把華中新四軍給滅了！

翦伯贊（波瀾不驚）他做這種事不奇怪。

馮玉祥不奇怪？大半個中國都快丟了！他還在殺家刀子！

翦伯贊（頭也不抬）“攘外必先安內”嘛，符合他的邏輯。

馮玉祥什么狗屁邏輯！國共合作不是說好了一致抗日，槍口對外嗎？怎么說翻臉就翻臉！

翦伯贊（故意激他）他是你的委員長。他要翻臉，你又其奈他何？

馮玉祥（氣得直拍桌子）我其奈他何！其奈他何！（一摞書卷跌落）

翦伯贊（稍頓，厲聲地）煥章！你這樣拍桌打椅有用嗎！說輕點是脾氣暴躁；說重點就是軍閥作風。“君子所養(yǎng)，要令暴躁邪僻之氣不設於身體。”（引自張光祖 《言行龜鑒》）你想想，歷史上哪個有勇無謀的草寇莾夫能成大事？

馮玉祥老師教訓得對。

翦伯贊不是教訓。忘年之交，摯友諍言。

馮玉祥煥章受教了。（蹲下?lián)鞎黄ü伤さ降厣希?/p>

翦伯贊（連忙扶起他）摔疼了吧？

馮玉祥（拍拍屁股）沒事。就當挨了老師的板子。

翦伯贊這個鍋我可不背。誰敢打馮大將軍的板子？

馮玉祥師道尊嚴。你能打。

翦伯贊（淡淡一笑）我若真能打，該挨板子的是蔣介石。

馮玉祥嗨！老蔣這事做得實在太離譜了。

翦伯贊這種事古已有之。你看，我正好讀到《明史》這一卷。崇禎煤山自縊后，福王朱由菘在南京建立了南明第二個政府，史可法在蘇皖一帶抵抗入侵的清軍，執(zhí)掌朝廷大權的馬士英奉行妥協(xié)投降政策，大殺家刀子，終致史可法“鞠躬致命”于揚州。福王政府瞬間灰飛煙滅。

馮玉祥事已至此，道古說今還有什么用？

翦伯贊有用。“歷史研究是為了從煙霧中顯示出歷史的本質，從中汲取經(jīng)驗和教訓……告訴讀者真的歷史，并且引導他們從過去想到現(xiàn)在。”（摘引自翦伯贊的原文）你想想看，這段歷史與眼下的事情，是不是如出一轍？

馮玉祥（頓悟）對呀。你這是以古鑒今，針砭時弊。

翦伯贊我一介書生，人微言輕，就想把這段歷史論證一下，告誡國人，大敵當前，倒行逆施，終至亡國。民眾明白了這個道理，蔣介石就會被孤立，被唾棄。

馮玉祥嗯。這倒是比罵娘管用得多。（翻看桌上的稿件）《論南明第二個政府的斗爭》，這是你該做的事。

翦伯贊書生報國無他物，只有手中筆如刀。

馮玉祥（沉吟）慚愧呀！你弱弱一介書生，尚能以筆為刀，啟迪民智，匯聚民心。我堂堂一員武將，卻空懷嗟嘆，束手無策。

翦伯贊非也。以你的身份和地位，說出話來可比我更有分量。

馮玉祥當真？

翦伯贊當真。

馮玉祥果然？

翦伯贊果然。

馮玉祥好。你做你該做的事，我也做我該做的事。

翦伯贊你要做什么？

馮玉祥說心里話，第一次國共合作后，他搞了個“四·一二”。我也糊里糊涂跟著干過反共清黨的蠢事。這一次，我絕不會再隨波逐流。我要上峨眉山，為民請命。

翦伯贊向老蔣興師問罪？

馮玉祥我兵權已奪，無師可興。可我至少可以給他說說這段歷史，告訴他不作死就不會死。大敵當前，倒行逆施，終至亡國。再不悔改，他也會像朱由菘一樣，被趕到大海里去！他若不納錚言，我就號召民國大員一齊懟他！

翦伯贊這倒是你該做的事。

馮玉祥鄭副官，取戰(zhàn)袍！

【鄭軍上，為其換裝。

【翦伯贊接過鄭軍手上的軍帽，準備為馮玉祥戴上。

馮玉祥咦？你習的是夫子之道，今日怎么也行我軍伍之規(guī)？

翦伯贊今非昔比。那天你是耀武揚威；今日你是為民請命。我自當送你一程。

（唱）手執(zhí)軍帽送將軍，

心中陡生惜別情；

眼前未見刀劍影，

耳旁已聞槍炮聲。

馮玉祥（唱）自古將軍百戰(zhàn)死，

何惜頸血染頭巾？

思及民生與國運，

男兒意氣可拿云。

翦伯贊（唱）峨眉曲徑非幽處，

馮玉祥（唱）登頂自破九重門。

翦伯贊（唱）相對一揖無贅語，

馮玉祥（唱）尋常話別不輸忱。

翦伯贊（唱）我以筆做刀伐奸侫，

馮玉祥（唱）我將心化舌諫昏君；

翦、馮（同唱）胸中自有旌幡在，

殊途同歸寫乾坤。

【翦伯贊慎重地為馮玉祥戴上軍帽。

【馮玉祥莊重地行軍禮。

【翦伯贊目送馮玉祥下。

【燈漸暗。

三、家國共情懷，危難見同心。

【1943年冬。

【翦伯贊居所（歇馬場劉家院子）。

【疏竹掩映，青瓦短垣。

【伴唱：“常德會戰(zhàn)”驚中外，

八千虎賁化墳臺。

游子千里心相系，

夢回家鄉(xiāng)淚滿腮。

【翦伯贊伏案疾書，喝茶。

翦伯贊（對內）淑婉，再燒一壺水。

【戴淑婉內應：“好哩。”隨后上。

戴淑婉（唱）一碗稀粥和淚熬，

熬入我多少心疼與心焦。

三年來，他日夜伏案寫文稿，

眼見得，粒粒白霜上發(fā)梢；

白日里，我屏聲靜氣看他的背，

入夜來，我輕手輕腳揉他的腰；

他出門演講早早晚晚，

我倚窗守望暮暮朝朝；

更擔心兒女們戰(zhàn)火下奔跑，

衣食住行我無法代勞；

亂世中降災禍分分秒秒，

我這顆心哪！又怎能不懸懸操操？

象時，先把這碗粥喝了吧。

翦伯贊不急。我的《中國史綱》第一卷《先秦史》明年開春就能出版了。我得盡快把第二卷《秦漢史》寫出來，爭取在有生之年再完成《魏晉南北朝史》《隋唐五代史》《宋遼金元史》《明清史》《近現(xiàn)代史》，把幾千年的中國歷史好好梳理一下，正本清源。

戴淑婉（遞碗）要寫這么多東西，先要有個好身體。喝了。

【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戴淑婉（膽戰(zhàn)心驚，攔住欲前的翦伯贊）我去看看。

【門開處，驀地滾進一個蓬首垢面，衣衫襤褸的人來。

戴淑婉（嚇了一跳）你，你是誰？

【來人慢慢抬起頭來：“娘……”

戴淑婉（大感意外）天兒？

翦伯贊（連忙撲過來）兒子！

【天兒一把奪過他爹手上的碗，狼吞虎咽地喝下那碗粥。

【夫妻倆百感交集地扶起兒子。

翦伯贊兒子，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天 兒（哽咽良久，突然暴發(fā)地嚎啕大哭）爹——！

戴淑婉天兒！出什么事了？天兒。

翦伯贊（慈愛地拍著兒子）冷靜。冷靜。慢慢說。

天 兒爹，日本佬打到常德去了！

翦伯贊啊！說清楚。

天 兒日本佬為了挽回太平洋戰(zhàn)爭的敗局，牽制國軍反攻云南，掠奪戰(zhàn)略物資，糾集十萬大軍發(fā)動了湘北戰(zhàn)役，相繼攻陷安鄉(xiāng)、澧縣、慈利、桃源，四萬多鬼子兵包圍了常德，可守城的57師只有八千人。常德完了！

戴淑婉你是怎么曉得的？你回常德了？

天 兒沒有。我是在路上聽老鄉(xiāng)說的。

翦伯贊那你怎么到重慶來了？

天 兒西南戰(zhàn)事吃緊，學校組織部分師生撤離。半路上大家跑散了，我無處落腳，就找回家里來了。

翦伯贊（遷怒地）混帳東西！你怎么不找回常德去？那里才是我們的家呀！明知強盜打到家門口了，撬你的門，砸你的窗，你不守土盡責，卻跑到后方來！你這叫什么？懦夫！逃兵！

戴淑婉是學校組織的撤離。

翦伯贊撤！往哪里撤？中國人全往后撤，國家撤沒了，都當亡國奴！兒子，國難當頭，男子漢大丈夫要有擔當！有責任！

戴淑婉（溫婉地拍著丈夫）冷靜。冷靜。慢慢說。

翦伯贊我翦氏一族出至新疆，個個都是戰(zhàn)士！老祖宗哈勒·八十隨明太祖朱元璋征伐，戰(zhàn)功卓著，威鎮(zhèn)南方。太祖賜姓翦，世襲常德衛(wèi)正指揮史。現(xiàn)在常德危亡，你這個常德衛(wèi)指揮史的后代不拼死一戰(zhàn)，卻跑到后方來了。你辱沒祖宗，敗壞家風！

天 兒爹，時局危亡，我擔心二老的安危。

戴淑婉（袒護地）天兒是有孝心，想著家。

翦伯贊何謂家？家是人生歸處。家鄉(xiāng)才是最后的家！何謂孝？孝是感恩父母。祖國才是最大的父母！家國同源，保家衛(wèi)國才是真正的孝！翦氏男兒，有國無家！

（唱）直視無前氣吐虹，

翦氏自古出英雄。

沙場征戰(zhàn)縱南北，

馬革裹尸貫西東；

男兒當為國之棟，

血脈傳承勇與忠；

軀干同與山河在，

慷慨赴義總從容！

天 兒（撲通跪下）爹，我錯了。

翦伯贊知錯就改。你去拿幾件衣服，帶點干糧。我們馬上走。

戴淑婉走？上哪去？

翦伯贊回常德。

戴淑婉回常德？你們這不是去送死嗎？

天 兒娘，我是哈勒·八十的子孫，死也應該死在家鄉(xiāng)的熱土上。翦伯贊好！這才像我翦伯贊的兒子。（轉身收拾文稿）

戴淑婉象時，你走了，這些文稿怎么辦？

翦伯贊國之不存，文將焉附？

戴淑婉你們都走了，家怎么辦？

翦伯贊國之不存，何以為家！

天 兒（背包袱復上）爹，我走了。

翦伯贊我們一起走。

天 兒爹，你年紀大了，就讓兒子替你去精忠報國吧。

翦伯贊為國捐軀，不論長幼。年紀再大，我也是哈勒·八十的子孫！

【馮玉祥率鄭軍帶糧油、菜蔬上。

馮玉祥呃？你們這是要上哪里去？

戴淑婉將軍，他們要回常德去參戰(zhàn)。快勸勸他。

馮玉祥（會意）我給你們帶來點糧油，去收拾一下。

戴淑婉（故意地）天兒，來搭把手。

【戴淑婉領鄭軍、天兒帶糧油同下。

馮玉祥（稍頓）老師，你這是要去……參戰(zhàn)？

翦伯贊不錯。誰勸也沒用。

馮玉祥老師平日溫文爾雅，不想今天也殺氣騰騰。

翦伯贊國土淪喪，家鄉(xiāng)蒙難，但凡有點血性，安能不怒發(fā)沖冠？

馮玉祥老師的心情學生理解，可守土衛(wèi)國是軍人的職責；書生報國，以筆為刀，老師該做的事情還很多……

翦伯贊國難當頭，匹夫有責。我投筆從戎，帶兒出征，難道不該？你身為軍人，還要攔我？

馮玉祥（語塞）老師教訓得對。我是個不稱職的軍人。

翦伯贊你有苦衷，我能體諒；可若想勸阻我爺倆盡責，沒門！

馮玉祥（尋思片刻，掏出手槍）老師一定要去，就把它帶上。

翦伯贊我要它干什么。

馮玉祥打鬼子呀。沒有武器，怎么戰(zhàn)斗？

翦伯贊我不會弄這些玩藝。

馮玉祥（塞入翦手）琢磨琢磨就會了，很簡單。

翦伯贊（擺弄片刻，用槍對準馮）

馮玉祥（連忙撥開槍頭）小心。你一扣扳機，我就報銷了。

翦伯贊哦。（遲疑地舉槍對空，猛扣扳機，槍不響，把槍扔給馮）你這個破槍我不要。

馮玉祥破槍？我馮大將軍手里會有破槍？

（沖天連放三槍）

【戴淑婉等人聞聲急上。

鄭 軍將軍，怎么了？

馮玉祥沒事。我在教老師打槍。

戴淑婉將軍，你要勸……

馮玉祥我有數(shù)。（示意他們下）

【眾人退下。

馮玉祥老師，我來教你開槍。有個十天半月，你準能打中目標。

翦伯贊算了算了。我不是擺弄這玩藝的料。

馮玉祥你不是要去參戰(zhàn)嗎？連槍都不會打，怎么戰(zhàn)？

翦伯贊我可以挖戰(zhàn)壕，抬傷員。再不濟，拼上這百兒八十斤，堵個槍眼總行吧。

馮玉祥這些事現(xiàn)在也用不著你去做了。（掏出一紙）這是我剛收到的最新戰(zhàn)報。常德已經(jīng)淪陷。

翦伯贊（急切地閱看）啊？

馮玉祥常德守軍與數(shù)倍于己的日軍激戰(zhàn)了十六個晝夜，從城郊打到城垣，從城垣打到街巷，寸土寸血，直至彈盡糧絕。八千虎賁之士，隨師長余程萬突圍的僅存八十三人。

翦伯贊（悲從中來）桃源淪陷了！常德也淪陷了！那可是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啊！“靜靜的沅水，灰色的城墻，古舊的廟宇，舊式門面的商店，各種各式的手工作坊，用石板鋪就的大街小巷……”（摘引自翦伯贊《常德·桃源淪陷記》）

馮玉祥老師節(jié)哀。我們的家鄉(xiāng)在中國的土地上，誰也搶不走。

翦伯贊（指著戰(zhàn)報）你看，日軍還在向南推進。偏安巴蜀，再不奮起，光復有何指望！

（唱）喋血常桃血未干，（引自翦伯贊原作）

又傳胡馬渡衡山。

焚書到處縱秦火，

殺敵何人出漢關。

南渡君臣憐晉宋，

北征豪杰遍幽燕。

莫倚巫巴能阻險，

從來王業(yè)不偏安。

馮玉祥老師，中國有四萬萬同胞，人人恪守職責，奮起救國。光復指日可待。

翦伯贊對。每個中國人都應該在自己的崗位上，為抗日救亡盡責。

【天兒背包袱上，戴淑婉、鄭軍隨上。

天 兒爹，我走了。您保重。

翦伯贊我們一起走。

馮玉祥等等。（抱過文稿）書生報國，以筆為刀。你呢，還是在你的崗位上，做你該做的事。我就做我該做的事。鄭副官，

鄭 軍到。

馮玉祥拿我的手令，到兵役部調兩臺車，裝上家里全部的武器和糧油物質，再到夫人手上拿三千塊大洋，帶領所有的衛(wèi)兵和男仆，便裝出發(fā)，陪同翦公子火速趕往常德。

翦伯贊煥章，你這是……

馮玉祥我這個不稱職的軍人，目前也只能盡這點責了。

鄭 軍將軍，我們都走了，家里怎么辦？

馮玉祥家是國之本，國是千萬家。國之不存，何以為家？

鄭 軍是。

馮玉祥任務一：率先到達翦教授故里……是桃源楓樹吧？

天 兒是。

馮玉祥迅速救助翦氏一族的父老鄉(xiāng)親。任務二：盡可能找到余程萬將軍及其殘部，幫助他協(xié)助增援部隊光復常德。出發(fā)。

鄭 軍是。

翦伯贊等等。（脫下身上的棉衣，心情復雜地給兒子披上。）

天 兒爹，馮將軍，我們走了。

【鄭軍、天兒急下。

【靜場。

翦伯贊（沉吟良久）淑婉，備香案。煥章，讓我們一起遙祭為國捐軀的虎賁將士和慘死的家鄉(xiāng)父老吧。

【悲愴的音樂響起。

【眾人拈香遙祭……

【伴唱：情寄千里外，

敬從心底來。

一躬再三嘆，

慷慨有余哀。

【燈漸暗。

四、談笑商國策，頂風聚群賢。

【1945年秋。

【馮氏官邸前院。

【秋高氣爽，戒備森嚴。

【伴唱：“重慶談判”寫新章，

和平建國有主張。

峰回路轉總有路，

陰晴不定又何妨？

【鄭軍帶領眾衛(wèi)兵巡邏值勤。

【戴淑婉偕李德全上。

鄭 軍（敬禮）夫人好。

李德全好。好。

戴淑婉嫂子，你聽。好像是毛先生在講話。

【毛澤東的畫外音：“煥章先生為反對投降、堅持抗戰(zhàn)，呼吁團結、反對分裂作出了不懈的努力……置身民主，功在國家。”

【馮玉祥的畫外音：“毛先生過譽了。”

戴淑婉今天的家宴，嫂子安排得真好。

李德全多謝你們賞光捧場。

戴淑婉我們是沾光。能把共產(chǎn)黨的一號人物請到家里來，這得多大的面子！今天的報紙上說的全是這件事。

李德全（不無擔心）唉。福兮禍兮，不得而知。

戴淑婉嫂子別擔心。“雙十協(xié)定”簽了，國共又合作了。不會再打了。

李德全弟妹，這是第幾回了？常言道，有一有二必有三呀。

戴淑婉（安慰地）事不過三。事不過三。（二人下）

【翦伯贊、馮玉祥同上。

馮玉祥哈哈。痛快！人物啊！毛澤東是個人物！那氣魄！那膽識！相見恨晚哪！要是早些年與他相識，沒準早就跟他干了。

翦伯贊“相逢不用早，論交宜晚歲。”只要志同道合，為時未晚。和平建國方針已定，以你之力，大有可為呀。

馮玉祥（故意地）聽你這話，有點幫共產(chǎn)黨搞統(tǒng)戰(zhàn)的意思？

翦伯贊怎么？搞統(tǒng)戰(zhàn)不好嗎？

馮玉祥好！好得很！毛澤東把統(tǒng)戰(zhàn)搞到重慶來了。我都快統(tǒng)成共產(chǎn)黨了。哈哈。

【何冰急上。

馮玉祥何小姐，你還沒走？

何 冰恩來書記特意讓我留下來知會您一聲：您今天的宴請，蔣委員長很不爽，拍桌子罵人了。今天的報紙一律要回收。

馮玉祥胡吊搞！他管得了老子調兵遣將，還管得了老子拉屎吃飯？

何 冰毛主席說，和平建國的方針不能留在紙上，要刻在全國人民的心里。蔣介石雖然迫于輿論壓力簽了“雙十協(xié)定”，但會不會認真執(zhí)行還需觀察。

馮玉祥沒錯。翻云覆雨，陽奉陰違是他的強項。

翦伯贊周知天下，讓全國人民監(jiān)督他執(zhí)行。

何 冰所以，恩來書記想組織一次大型座談會，向各民主黨派和社會知名人士，通報全國的政治形勢和中共的政策主張，以贏得更廣泛的支持。

馮玉祥這是個大好事。我支持。

何 冰謝謝馮將軍。我馬上向恩來書記匯報。 （下）

翦伯贊這種大規(guī)模的聚會，你們委員長恐怕不會允許吧？萬一無事生非，來個一鍋端，那損失可就大了！

馮玉祥你提醒得對。“四·一二”“皖南事變”……歷歷在目。

翦伯贊“前車之覆軌，后車之明鑒。”（引自《晉書》）不可不防也。

（唱）都道金秋是好晴，

也有疏雨傍淡云。

馮玉祥（唱）枝頭已藏春消息，

歷經(jīng)霜雪乃發(fā)生。

翦伯贊（唱）政治斗爭重輿論，

從來眾口可爍金。

馮玉祥（唱）搶占傳播制高點，

貴黨策略很高明。

翦伯贊（唱）好事要往好里辦……

（沉思片刻）我倒是有件好事，不知能不能辦好。

馮玉祥快說來聽聽。

翦伯贊我兒子原定于明年端午結婚，我讓他把婚期提前，然后我以娶兒媳的名義大宴賓客，把方方面面的人請來喝喜酒。

馮玉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個主意行！

翦伯贊那就著手準備。中蘇文化協(xié)會那邊，我去找郭沫若出面，邀請社會各界的名人志士。

馮玉祥政府這邊我出面，把志同道合的關鍵人物都請來。

二 人就這么辦！

（接唱）朝野攜手早迎春。

【燈漸暗。

【數(shù)日后。

【兵役部招待所。

【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喜慶的迎新音樂聲中，天兒盛裝上。

天 兒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唱）婚姻大事提前辦，

爹的用意不簡單。

好事都往一起趕，

從來家國命相連。

人生邁入新起點，

愿國家長治久安。

【翦伯贊夫婦和馮玉祥夫婦談笑著上。

馮玉祥傻小子，快守著漂亮媳婦去，當心讓人給拐跑了！

天 兒謝謝馮伯伯。（傻笑著跑下）

翦伯贊煥章兄，這個場地安排得好。用時興的話說，叫低調奢華有內涵。

馮玉祥哈哈。關鍵是有內涵。你看來的這些客人，周恩來、王若飛、郭沫若、沈鈞儒、章伯鈞、陶行知、柳亞子……全是大咖。國家的寶貝呀，不能出事。

翦伯贊安全問題恩來同志已經(jīng)做好了周密的部署，特別囑咐我配合你把控現(xiàn)場。

馮玉祥放心。這里全是我的老部下，都聽你指揮。

【尖利的汽車剎車聲后，幕內傳來一陣驚恐的騷亂。

【何冰急切地跑上。

翦伯贊（很緊張）出什么事了？

何 冰戴笠19號的人來了！滿滿兩車，全是便衣。

【幕內聲：“快！圍起來！一個也不許走！”

馮玉祥（決絕地）鄭副官！

【鄭軍急上：“到！”

馮玉祥給老子把機槍架起來！

鄭 軍是！（指揮衛(wèi)兵們迅速架好重機槍）

馮玉祥（親自操槍）誰敢找事，老子就拿機槍子彈當鞭炮放！

翦伯贊（急了）煥章，不可硬來。

馮玉祥對付這些王八蛋，就得硬碰硬！

翦伯贊你聽我說……

馮玉祥誰說也沒用！我堂堂馮大將軍把門，誰敢放肆！

戴淑婉象時，事情鬧大了！

何 冰翦教授，怎么辦？

翦伯贊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唱）正喜艷陽添秋色，

突遭冷雨挾斜風。

來者用意本不善，

死拼硬杠步步兇。

眾賓客毀譽安危怎擇怎選？

系大局黨爭國策何去何從？

李德全（默默地拖過一把椅子，在機槍旁坐下）

翦伯贊（見狀，隨機應變）

（唱）轉機須在險中找，

錦囊自在謀劃中。

因時順勢動心智……

四兩千斤向刀叢！

淑婉，還有沒有空白請柬？

戴淑婉（從手包中拿出）有。有。

翦伯贊（迅速填寫請柬，拖過一把椅子，放在機槍另一邊）煥章兄，你先陪嫂子坐坐。（示意鄭軍）鄭副官。

鄭 軍（接過機槍）將軍，鞭炮我來放。

【特務們大搖大擺地上。

翦伯贊（急忙把請柬塞入馮的口袋中，迎上前去）歡迎。歡迎。這幾位貴客里面請。里面請。

特務甲（揚了揚手中的紙條）奉戴局長手令，對所有的賓客，驗明身份，登記在冊。

馮玉祥王八羔子，敢對我的客人無理！

翦伯贊煥章兄，公干。公干。不要為難他們。

特務甲哼。還是讀書人講理。

翦伯贊這位兄弟，你們戴局長怎么沒來？

特務甲我們戴局長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會不請自來？

翦伯贊誰說沒請？煥章兄，不是說好的，戴局長由你親自去請，怎么會……（暗指他的口袋）沒請呢？

【李德全領悟，暗示馮玉祥。

馮玉祥（摸出請柬）哦！你看我這個老糊涂！一忙活，就把這事給漏掉了。

翦伯贊嗨！趕快去請。還來得及。來得及。

馮玉祥對對對。我得當面賠罪。王八羔子，快帶我去請你們戴局長。

特務甲（懵了）啊？

馮玉祥發(fā)什么愣！聽口令：向后轉。跑步走。

【馮玉祥與特務們急下。

翦伯贊何小姐，趕快通知恩來同志，座談會轉移到備用地點。

【何冰急下。

翦伯贊鄭副官，帶領弟兄們隱蔽在后山，相機而行。一定要保證貴賓們的安全。

【鄭軍帶衛(wèi)兵們下。

【幕內傳來周恩來的聲音：“貴賓們，朋友們，我代表中共中央和毛澤東主席向大家問好。歡迎大家參與和平建國的歷史進程……”

【伴唱：薄云卷雨秋意重，

雨過更覺楓葉紅。

【燈漸暗。

五、想望青云里，攜手迎曙光。

【1948年秋。

【香港。碼頭。

【海天一色，汽笛長鳴。

【伴 唱：解放戰(zhàn)爭傳捷報，

建國進程步步高。

統(tǒng)戰(zhàn)籌備新政協(xié)，

八方賢能齊來朝。

【翦伯贊夫婦與何冰在碼頭迎候。

何 冰翦教授，馮將軍坐的船靠岸了。

翦伯贊三年未見了，還真有點想他。

何 冰馬上就能見到了。周恩來同志說，等他一到，我就陪同你們一起北上，參加新政協(xié)的籌備工作。

翦伯贊好。建設新中國還有許多事情要我們做。

戴淑婉來了。來了。

【李德全上。

戴淑婉（迎上前去）嫂子，可見到你們了。

何 冰咦？馮將軍呢？

李德全（默默地望向幕內）

【鄭軍佩戴黑袖章上。

翦伯贊（大感意外）煥章？嫂子，煥章兄怎么了？

李德全象時——

（唱）在美國煥章奔波整三年，

為建國交友募捐結善緣。

原只想回國報效酬夙愿，

又誰知黑海罹難化輕煙。

人生禍福本無常，

落葉歸根且為安。

翦伯贊（大慟）煥章兄——

（唱）天地傾豪杰成灰留悲壯，

肝膽裂八年情誼怎能忘：

初相識喜你豪爽，

逆境中見你擔當，

危難時得你援手，

舉大義相扶相幫……

你我同道不同黨，

半路相知憂興亡。

歷盡艱辛齊開創(chuàng)，

舉國喜迎新曙光。

本當攜手追理想，

誰知生死兩茫茫。

青山白云空相望，

壯心萬里淚千行。

李德全象時節(jié)哀。煥章是個舊軍人，沒頭沒腦地闖蕩了大半輩子，是在貴黨的幫助和教育下，才找到了正確的方向。你與他亦師亦友，用歷史啟迪他的心智，用激情凈化他的情懷，在他修正人生的道路上，相扶相幫，功不可沒！你應該為他終成正果而高興。

翦伯贊（會意地點點頭）煥章雖然不在了，可他追求的理想正在實現(xiàn)；千千萬萬英烈為之捐軀的黎明即將到來。讓我們肩負起他們的希望，攜手迎接新中國的曙光！

【燈光變幻。音樂驟起。

【天幕上輝映出“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建黨100周年”的巨幅海報。

【當代青年男女花團錦簇，一擁而上。

【歌舞伴唱：民族大義薄云天，

四海同心續(xù)新篇。

統(tǒng)一戰(zhàn)線促一統(tǒng)，

中華騰飛大團圓！

【歌舞聲中，各族青年擁簇著身著正裝的翦伯贊走向臺前……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