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三姐在1938

■ 谷景峰

人 物

楊三娥——女，40多歲。

薛廣福——男，48歲左右，楊三娥的丈夫。

薛大剛 ——男，18歲，楊三娥的兒子。

老 姚——男，36歲，鋦鍋匠，地下工作者。

馬 冀——男28歲，八路軍交通員。

龜田中佐——45歲。日寇住古城鎮(zhèn)據(jù)點中佐。

柳枝兒：女，17歲，婦救會員。

井口櫻美——37歲。龜田中佐的妻子。

井口春子——女，7歲。龜田中佐的女兒。

鄭一雄——男，30多歲。日語翻譯。

李易尚——40多歲，保安隊長。

柳廷舉——男，50歲。柳樹村保長。

狗六兒——男，40來歲。特務(wù)（說話結(jié)巴）。

群眾若干。

保安隊若干。

日軍若干。

故事發(fā)生在1938年冀東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一個秋天。楊三姐的家鄉(xiāng)。

序 幕

【1938年，抗日戰(zhàn)爭時期。

【楊三姐婆家雙柳樹村。

【夜。月淡星稀。

【幕后伴唱：

小日本兒，來中國，

窮兵黷武真可惡。

又殺人，又放火，

看到什么搶什么。

三光政策喪天良，

滅絕人性太缺德。

風(fēng)在吼，馬在叫，

冀東大地燃烽火。

地道里，高粱棵，

鬼子聞風(fēng)打哆嗦。

炎黃子孫衛(wèi)祖國，

長槍大刀斬妖魔。

【幕啟。柳樹村在月亮的照映下依稀可見：朦朦朧朧的樹木、房屋……遠處傳來幾聲不知名的鳥叫聲。靜場幾秒鐘后，突然，幾聲槍響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馬冀跑上。幕后傳來槍聲、喊叫聲：“站住！站住！”，突然，又一聲槍響，馬冀稍愣了一下，急急跑下。

【隨著“站住站住”的喊叫聲，龜田中佐與軍曹、李易尚、幾個日軍、保安隊，還有翻譯官鄭一雄追上。

李易尚媽的！跑得真快！

鄭一雄（喘著氣兒）太君，跑啦。

亀田大佐八嘎！，搜！

鄭一雄太君，這深更半夜的，不好找呀。

亀田中佐把村子包圍起來，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挨家挨戶，搜！

軍 曹哈衣！

李易尚是，我也哈衣！

【切光。

第一場 臨危受命

【楊三娥家。夜。

【楊三娥在油燈下紡線。

楊三娥（唱）繞不完的紡車抻不盡的線，

熬不出的日月苦黃連。

兵匪一家橫行鄉(xiāng)里民遭難，

日寇侵華雪上把霜添。

維持會今天籌糧明天催款，

小鬼子兒燒殺搶奪無法無天。

幸得有共產(chǎn)黨把路指點，

帶領(lǐng)著八路軍捍衛(wèi)江山。

八路軍為百姓浴血奮戰(zhàn)，

拋下了父母妻兒溫馨的家園。

八路軍來了笑聲一片，

幫我們挑水掃地侍弄莊田。

婦救會紡線做鞋支援前線，

楊三娥我積極響應(yīng)一馬當(dāng)先……

秋分過夜見長白日漸短，

只累得手發(fā)麻胳膊發(fā)酸。

（發(fā)困的樣子。突然傳來激烈槍響，人吵狗吠，三娥一震）

耳聽外面槍聲一片，

人吵狗吠亂作一團。

（站起諦聽。馬冀踉蹌跑上，敲門）

是何人夜半敲門板……

馬 冀屋里有人嗎？（有氣無力地唱）

（接唱）我是八路軍的交通員。

楊三娥（大驚）啊，八路軍的交通員？

【楊三娥急忙開門，見狀趕快把馬冀拽進屋里，返身插上門。

楊三娥你是……

【馬冀喘氣不語。楊三娥用水瓢舀來水遞給馬冀。馬冀喝了幾口。

楊三娥你，你叫啥名字……

馬 冀大嫂，我是八路軍的交通員，叫馬冀，鬼子正在抓我，我這里有八路軍的重要情報。大嫂，有一個鋦鍋的姚師傅你認得嗎……

楊三娥認得，認得。他經(jīng)常到我們村來鋦鍋，熟著呢。（外面?zhèn)鱽碓议T聲和吵罵聲）

馬 冀今天我怕是逃不出去了。大嫂，給，

（掏出一小紙條兒）我要是被捕，請把這紙條兒交給鋦鍋的姚師傅。

楊三娥你放心吧，我一定做到。（把紙條兒藏在身上）

馬 冀謝謝，謝謝。

【龜田中佐和鄭一雄、李易尚帶一個偽軍兩個鬼子上，敲門。

李易尚開門！開門！

馬 冀這……

楊三娥你先別慌，來，躺在炕上。（三娥把馬冀按在炕上，用被子捂上，又急忙自里屋拿出一小面袋“苗頭”塞進被子里）

【外面敲門不止。

李易尚再不開門就砸啦！

鄭一雄快開門呀！

楊三娥來了來了。（開門）喲，這不是鄭一雄鄭大翻譯官嗎，深更 半夜的這是咋的啦？

鄭一雄薛大嫂？

楊三娥啊。

鄭一雄是這么回子事兒，一個八路軍的交通員跑到村子來了，我們在搜查。

楊三娥看準(zhǔn)了，跑我屋里來啦？

鄭一雄不不不，我們挨門挨戶地搜查，（掃一眼炕上）

李易尚炕上躺的是誰？

楊三娥我們當(dāng)家的。

鄭一雄哎，薛大哥不是在灤縣城里賣海貨嗎？

楊三娥有病回家養(yǎng)病來了。

鄭一雄哦。我跟薛大哥熟得很。啥病，我瞧瞧。（欲近前，撩被子）

楊三娥鄭大翻譯官，今兒夜里天兒好嗎？

鄭一雄星斗滿天，一輪明月。

楊三娥說不定趕明兒天兒就會變，鄭翻譯官出來可要有所準(zhǔn)備呀。

鄭一雄準(zhǔn)備什么？

楊三娥什么雨傘呀，雨衣呀，有道是——飽帶干糧暖帶衣，毒天曝日拿蓑衣……

鄭一雄（似有所悟）薛大嫂，我知道。（近前撩開被子，一股臭氣襲來）

龜田中佐炕上躺的，什么人的干活？

鄭一雄她丈夫，薛廣福，病了病了的有。

龜田中佐（走近，鄭一雄故意用被角扇了扇，臭氣嗆得龜田連連咳嗽，捂鼻子）什么病？這么臭？

鄭一雄薛大嫂，大哥他得的什么病，這么臭。

楊三娥渾身爛，一塊一塊地往下掉肉，你看，（捋一下胳膊）把我都傳染上了。（說著撩起被子的一角，臭氣在屋里彌漫）

龜田中佐（捂著把鼻子）開路開路的！

倆鬼子哈衣！

【鄭一雄與鬼子等下。

楊三娥（急忙關(guān)門，把“苗頭”拽出來）好險呀，幸得鄭翻譯官有一點兒良心。

馬 冀（指著苗頭）大嫂，這是啥，咋這么臭？

楊三娥這是苗地的苗頭，當(dāng)家的開海貨店，賣不了的臭魚爛蝦，留著苗地用的。

馬 冀哦。怪不得這么臭。大嫂謝謝你了。

楊三娥不謝。馬兄弟，叫你受驚了。（把苗頭送出去，返回）

馬 冀大嫂呀。

（唱）走上前深施一禮叫大嫂，

叫一聲大嫂你聽著——

我當(dāng)八路軍把情報跑，

不承想被當(dāng)村的狗六兒發(fā)現(xiàn)了，

他到據(jù)點兒去報告，

鬼子前后把我抄。

多虧了天黑夜幕籠罩，

小日本兒看不清我往哪里逃。

大嫂你機智勇敢能說會道，

騙走了日本鬼兒我才保住命一條。

這個情報很重要，

你為抗日立了功勞。

楊三娥（唱）馬兄弟你說此話有點兒早，

為抗日我沒能貢獻半分毫。

怕的是明兒白天鬼子還把你找，

挨門挨戶再搜查你插翅難逃。

馬 冀（唱）我逃出逃不出事情小，

重要是定把情報往上交，

我要是被捕命就難保，

大嫂呀，

這情報急如星火你交給鋦鍋的師傅老姚。

看起來明白天我也跑不了，

我只能暫時就在你家里貓，

楊三娥（唱）聽你口音好像是昌、灤、樂，

這老呔兒味兒一猜我就能猜著。

你家在哪里父母姐妹兄弟可都好，

能參加八路軍全家都自豪。

馬 冀（唱）我家就在狗莊住……

楊三娥（一驚）啊，狗莊兒？

馬 冀（唱）我不姓馬我姓高。

高占英是我的六叔父，

他殺妻滅子罪昭昭。

楊三娥為姐伸冤把他告，

殺人償命他赴了陰曹。

我在灤縣就讀師范學(xué)校，

參加抗日鬧學(xué)潮。

跟著共產(chǎn)黨把革命鬧，

選擇了光明路一條。

楊三娥（唱）聽他言我心中暗暗思考，

老高家并非是人人都糟糕，

他與家庭離經(jīng)叛道，

為百姓打日寇不怕流血腦袋拋。

好兄弟，

你莫害怕，莫心焦，

天塌下來有大嫂，

我舍命保你無損半分毫。

【幕后傳來公雞的叫聲。

【薛廣福、薛大剛父子急上。敲門。

楊三娥快！（把馬冀搡進里屋藏起來）

薛廣福（再敲門）快開門。

薛大剛媽！我們回來了。

楊三娥啊，大剛。（忙開門）

薛廣福你咋這顢頇？

楊三娥這天沒亮你爺倆咋就都回來了？灤州的海貨店不要啦？

薛廣福要……要……要個屁要！

楊三娥咋啦？你吃了槍藥啦？（薛廣福坐一旁生悶氣）大剛告訴媽，出啥事兒啦？

薛大剛媽。

（唱）灤州的海貨店人人稱道，

誰人提起都說不孬。

童叟無欺服務(wù)周到，

供不應(yīng)求利潤高。

不成想，

昨晚來了一群日本鬼兒——

薛廣福（唱）他們進店就打就砸像強盜！

上好的魚蝦搶去了，

店面糟蹋得一團糟。

說什么要開大煙館兒，

這房子他們早就包。

大剛和他們把理講，

一槍托砸在他的后腦勺。

薛大剛媽，你看！

（唱）這里砸了一個大紫包。

楊三娥哎呀我的個天兒。（撫摸大剛的頭）這是咋的咧？

薛廣福這群狗日的，不講理，我們爺倆犟了幾句，差點兒吃了“黑棗兒”。他媽拉個……

楊三娥海貨店不要了，人回來就好，人回來就好。

薛大剛媽，咱村里出啥事了，鬼子把村子圍了個風(fēng)雨不透，只許進不許出。

楊三娥夜里一個八路軍的交通員跑到咱村來了，鬼子正在抓。

薛廣福小鬼子兒，我日你祖宗！他媽拉個……

楊三娥（小聲詭秘地）這個交通員就藏在咱家里。

薛廣福你說啥？

楊三娥這個交通員就藏在咱家。

薛廣福啊！

【切光。

第二場 屠場救民

【緊接前場第二天早晨。

【柳樹莊村小學(xué)院內(nèi)。

【二幕前。柳挺舉敲著鑼上。

柳挺舉（一邊敲著鑼一邊喊）大家伙兒都注意咧啊！男女老少孩子芽兒緊溜兒地都到村東小學(xué)集合，誰家藏著八路軍，趕快交出來，鬼子（忙用拿鑼槌子的手打自己的嘴巴，“你找死呀”，忙改口）皇軍有賞，不然的話搜出來可是全家抄斬啊！（柳挺舉敲著鑼，喊著下）

【二幕開。

【院子里站著村里的老百姓。楊三娥、薛廣福、薛大剛，柳二爺、柳枝兒等男女老少；龜田中佐、鄭一雄、李易尚、狗六兒、幾個日本兵和幾個保安站在一起。低矮的小學(xué)教室房頂上，架著兩挺機關(guān)槍。百姓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龜田中佐和鄭一雄耳語一陣。

鄭一雄鄉(xiāng)親們靜一靜，靜一靜！這個……啊？昨天夜里，八路軍的一個交通員跑到咱村來了，誰知道說出來，皇軍有賞。如有藏匿者，查出來全家抄斬！這個，啊！

【靜場。

【龜田中佐倒背雙手在人群中走，端詳著每個人的表情。

龜田中佐中日親善，親如一家，大東亞共榮圈我們兩國締造。八路的搗亂，死了死了的！說，他藏在哪里？啊！（他來到柳二爺?shù)慕罢咀。屑氂^察柳二爺）你的，八路的知道？

鄭一雄皇軍問你，你知不知道八路軍藏在哪里？

柳二爺（搖頭）不知道。

軍 曹不——-知——道？（突然，他一把抓住柳二爺?shù)牟鳖I(lǐng)）你的，說！

柳二爺（怒視軍曹）說啥呀……

龜田中佐八路軍，你的不說？

柳二爺……（搖搖頭，不知所措）

軍 曹八嘎！（猛地扇了柳二爺兩個耳光，柳二爺嘴角上滴著血）知道不知道！

柳二爺我——（怒氣沖沖地）知道！

龜田大佐喲西！你的大大的良民，說，八路的藏在哪里？

柳二爺它就藏在這兒。（指著胸口）

鄭一雄（大驚）柳二爺，你……

柳二爺中日親善，親如一家，你們到處殺人放火，這是親如一家嗎？你們搶我們的東西，這是親如一家嗎？你們糟蹋我們婦女，這是親如一家嗎？你們在中國無惡不作，這是親如一家嗎？啊！？你們是畜生！畜生！

軍 曹（拔出東洋刀）你的，死了死了的！

柳二爺小日本兒，我日你祖宗！

軍 曹（狂叫一聲）啊——（手起刀落，柳二爺身首兩處，眾大驚，人群騷動）

龜田中佐八嘎！（給了軍曹一耳光）

軍 曹（立正）哈衣！

【楊三娥氣得胸脯起伏，欲上前辯理，薛廣福嚇得顫抖，死死拽住楊三娥。薛大剛牢牢地抱住母親。

軍 曹（咆哮著）巴嘎！八路的，你們說不說！

龜田中佐誰知道趕緊說出來吧，啊！

【靜場少許。

鄭一雄太君，您聽我說……

龜田大佐（把鄭一雄撥拉到一邊）不說，統(tǒng)統(tǒng)死了死了的！

鄭一雄（急）太君，太君……

龜田中佐（對軍曹嘀咕：就撒組開你奚落，尼可怒庫內(nèi)賽）

鄭一雄（大驚失色）啊！全槍斃呀！

龜田中佐（舉起手）準(zhǔn)備！

【房上的機槍手有所動作。這時，馬冀擠到人群前邊。楊三娥大驚。

龜田中佐我數(shù)三個數(shù)字，沒人說出八路軍的下落，統(tǒng)統(tǒng)的槍斃！……一……二……三！

馬 冀住手！（走出人群）

龜田中佐你是……

狗六兒啊，他就是八八……八路軍。

楊三娥（急忙向前護住）不是不是。

龜田中佐嗯 ？（擋住）

楊三娥他是我表弟。

龜田中佐表弟？

楊三娥是呀。昨夜你去我家了，我丈夫有病，表弟一早來看他的。

狗六兒他就是昨天追的那個八路。叫馬……馬 ……啊馬冀。他是狗莊兒的。

龜田中佐喲西！帶走！

【兩個鬼子把馬冀架住。

楊三娥（追逐）你們不能……（她被拽住）

龜田中佐（逼近三娥，抽出大刀）嗯——你的不怕？

楊三娥（伸出脖子）給！

龜田中佐（一只手抓住三娥的頭發(fā)）八嘎！

楊三娥（楊三娥掙脫開大罵）強盜，強盜，你們是一群強盜！

（唱）乾坤朗朗日高懸，

平靜的大地起狼煙。

為什么你們不在家里好好把日子過，

隔山隔水跑到中國燒殺搶奪血染我家園。

你們家可有莊園田地和財產(chǎn)，

你們家可有父母妻兒在人間？

父母期盼兒女快樂身體健，

兒女祈禱父母長壽福綿綿。

一家團圓天倫之樂人所盼，

你們違背天理定遭天譴。

柳二爺犯得什么罪？

你們青黃不論手起刀落將他斬；

我表弟犯的什么法？

你們強行帶走為哪般。

你們可曾想過，

痛哭柳二爺，

他的家人多么凄慘；

你們可曾想過，

惦念我表弟，

我們親人心怎安。

你們都是人生父母養(yǎng)，

為什么懷揣一顆吃人肉喝人血的豺狼心肝！

罵你們強盜是嘴軟，

你們比強盜還壞幾番。

快快快，卷起鋪蓋回家轉(zhuǎn)，

若不然，

你們會落個國不國家不家人不人鬼不鬼，

到頭來身敗名裂客死他鄉(xiāng)尸骨難保全！

軍 曹（舉起刀欲砍）八嘎！

龜田大佐嗯——（急攔）

鄭一雄廣福家的，你這是何苦呢？

龜田大佐廣福家的？

鄭一雄她丈夫叫薛廣福，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楊三姐呀。

龜田中佐楊三姐？……（沉思）

鄭一雄想當(dāng)年為了給她姐報仇，她……

龜田中佐別說了，在東北我看過警世戲社演的這出戲，叫《槍斃高占英》。

鄭一雄對對對，《槍斃高占英》。這出戲就是繩莊成兆才根據(jù)她這真人真事兒編的。

李易尚太君，你看過這出戲？

龜田中佐喲西——演得好，演得好！戲編的也好

李易尚那敢情，成兆才寫戲本兒是蝎子拉屎——獨（毒）一份兒，聽我姥姥說……

龜田中佐（重新打量楊三娥）楊——三——姐？

楊三娥（挺著胸膛）不，我叫楊三娥，娘家是甸子莊的，是編戲的成兆才給我起的叫楊三姐。

龜田中佐（拄著軍刀若有所思）嗯……馬冀，楊三娥……統(tǒng)統(tǒng)地帶走！

軍 曹哈衣！

龜田中佐開路開路的！

【兩個鬼子拽住楊三娥。

薛廣福、薛大剛及眾鄉(xiāng)親呼喊著：

“你們不能呀……”

【切光。

第三場 領(lǐng)養(yǎng)義女

【繼前場。

【古城鎮(zhèn)鬼子據(jù)點。龜田中佐的住所。

【幕啟。龜田中佐在屋內(nèi)踱步。

龜田中佐（半說半唱）抓來個交通員叫馬冀，

嚴刑拷打他不屈。

不知他揣的什么秘密，

沒有線索干著急。

也不知楊三娥什么底細，

她與八路是否有聯(lián)系。

【鄭一雄上。

鄭一雄太君，你叫我？

龜田中佐嗯。那個馬冀交代了什么沒有？

鄭一雄任你怎樣拷打，一個字兒也不講，太頑固了。

龜田中佐好樣兒的，有骨氣！有一點兒武士道精神，可嘆中國這樣的男人太少了。楊三娥呢？他說什么？

鄭一雄她一個農(nóng)家婦女有什么說？她口口聲聲要見太君您。

龜田中佐嗯，把她請來，我要請客。

鄭一雄（莫名其妙地）您請楊三娥？

龜田中佐對。

鄭一雄您這是……

龜田中佐快去！

鄭一雄哈衣。（下）

【井口櫻美端一托盤上。后跟著井口春子。

井口櫻美龜田君，酒菜已備好。

龜田中佐嗯，放下。

井口櫻美哈衣！（小心翼翼地把菜擺在桌子上欲下又歸）龜田君，你真想叫女兒認楊三娥的干媽，讓她領(lǐng)養(yǎng)嗎？

龜田中佐是的。其實也就是保姆。

井口春子爸爸。

龜田中佐春子，爸給你找一個中國媽媽，你一定要聽話。

井口春子春子明白。

龜田中佐好孩子。

井口櫻美龜田君，春子交給別人養(yǎng)，我不放心……

龜田中佐前方戰(zhàn)事吃緊，傷病員增多，急需你這醫(yī)科大學(xué)畢業(yè)的外科大夫，佐佐木將軍點名要你，明年春季才能回來，軍令難違呀，而我也隨時可能被調(diào)往前線，女兒不找個知底的人照看哪行呀？

井口櫻美叫楊三娥把春子帶鄉(xiāng)下嗎？

龜田中佐不不不，就叫她在據(jù)點里。

井口櫻美嗯，這……

龜田中佐你放心大大的。中國是個文明古國，最講禮儀道德。戰(zhàn)國時期的孟子，見梁惠王時有一段論述——魚，吾所欲也，熊掌，亦吾所欲也，二者不能兼得，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吾所欲也，義，亦吾所欲也，二者不能兼得，舍生而取義者也。中國人講誠信，講忠義。中國人遵循古訓(xùn)至今，一絲不茍。楊三娥為了一個義字，不拍掉腦袋為姐姐伸冤告狀，而今他為了馬冀的生命安全，決不會慢待了咱的井口春子，我們抓住支那人這個弱點，為我所用。春子受楊三娥的熏陶，內(nèi)修外練，會大大地長進，春子認楊三娥這樣的人作干媽，會大有裨益的呀。

（唱）楊三娥巾幗英雄大大的，

這樣的女豪杰大和民族是少有的。

長遠地占領(lǐng)支那計劃必須考慮，

幾年里把中國繪入日本版圖沒有問題。

春子她從小軟弱膽小怕事緊隨你，

長大后怎能和支那女人爭高低？

借助楊三娥培養(yǎng)女兒的剛烈英雄氣，

叫大日本的女人在支那所向披靡。

楊三娥口口聲聲要求放了馬冀，

我不殺他，也不放他，巧施連環(huán)計，

叫她為我養(yǎng)閨女，

馬冀的情報爛肚里，

一箭雙雕一步妙棋。

井口櫻美好吧，龜田君，我聽你的。

【鄭一雄領(lǐng)楊三娥上。井口櫻美母女下

鄭一雄大嫂，見了龜田你一定要叫太君。

楊三娥龜田是二乙子狗男女嗎？

鄭一雄什么二乙子狗男女？

楊三娥太君不是女人嘛？我記得楊家將里有一個佘太君是個老太太呀。

鄭一雄那不是一碼事兒……嗨，一會兒跟你也說不清楚。（二人進）太君，楊三娥帶到。

龜田中佐什么帶到，是請到。

鄭一雄哦，請到請到。（示意楊三娥向龜田說話）

楊三娥龜太君你好。

龜田中佐（親熱地）楊三娥，坐，坐。

楊三娥我就站著吧。

龜田中佐嗯——坐坐，來，先喝一杯。

楊三娥我不會喝酒。

龜田中佐你要見我？

楊三娥我找你有事相求。

龜田中佐好說好說。不喝酒，那就嘗嘗大日本著名的民間小吃，章魚小丸子吧。

楊三娥我啥也不吃。龜太君。

（唱）你抓的馬冀是我表弟，

他到我家串親戚。

他不是八路軍也不是游擊隊，

是個良民種地的。

你們抓他沒道理，

他父母等他收秋正著急。

我與八路軍更沒關(guān)系，

為什么把我也關(guān)在牢里？

鄭一雄太君。（唱）薛大嫂是好人大大的，

我敢擔(dān)保他沒問題。

龜田中佐（唱）楊三娥巾幗女天下有名，

剛毅果敢傳古今，

人倫之表人人贊頌，

有利于大東亞共存共榮。

我不管你與八路軍有無關(guān)系，

你在我心目中是英雄。

我的夫人調(diào)前線是奉上級之命，

明年四月才回程。

我小女春子八歲正，

拜托你照顧到明春。

楊三娥（唱）龜太君說話我不懂，

刁難我農(nóng)婦理不通，

你女兒是千金體我是草芥命，

鳳凰鳥住雞窩那可不行。

龜田中佐（唱）不是叫你家里領(lǐng)

半步不可離軍營。

到了明年三四月，

我的夫人回冀東，

你做保姆完成使命，

我放馬冀他回村。

楊三娥（一驚）你放我表弟回村？

龜田中佐對。馬冀暫在牢里委屈半年，不缺吃不缺喝，明年春天我夫人回來，我就放了馬冀，你也就可以回家了。

鄭一雄薛大嫂，你聽明白了嗎？

楊三娥聽明白了。君子一言。

龜田中佐快馬一鞭。

楊三娥好，我答應(yīng)了！

龜田中佐好，楊三娥真是個痛快人。

楊三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鄭一雄什么條件？

楊三娥眼下正在收拾殘秋，我回去幾天安排安排就來。

鄭一雄是呀，秋收掃尾，家家都忙得很呀。

龜田中佐嗯……幾天？

楊三娥5天。

龜田中佐兩天。

楊三娥（稍思）好，兩天就兩天。

龜田中佐（擊了三下掌，井口櫻美帶領(lǐng)女兒上）來來來春子，這是你的中國楊媽媽。

井口春子楊媽媽好。

楊三娥好好，（上下端詳著）小姑娘多俊，真招人稀罕。

井口櫻美我明天就走了，春子就交給您了。

楊三呢嗯 。

井口櫻美（日語）苦力卡拉腰老西庫哦你該一馬斯。

鄭一雄夫人說以后請你多多關(guān)照。

楊三娥好，夫人您放心。

龜田中佐按你們中國的習(xí)俗，春子要磕頭拜干娘的。

鄭一雄好，那就擺上香案，磕頭認娘！

【切光。

第四場 同心抗日

【繼前場下午。

【楊三娥家。

【楊三姐在院中坐在麥秸墩子上剝玉米。

楊三娥（唱）馬冀他被抓兩天整，

密件還在我手中。

他要我把密件交給鋦鍋匠，

老姚卻是不見影蹤。

賊龜田限我三天去據(jù)點，

再想回家萬不能。

急得我火燒火燎心神不定，

怕的是耽誤了八路的大事情。

【薛廣福手拿鐮刀氣沖沖地上。他不說話，把鐮刀“當(dāng)”地一下嵌在木墩上，蹲在木墩旁一勁兒地抽煙。

楊三娥他爹，你臉上掛著個門簾子，誰惹你咧？

薛廣福（使勁磕了一下煙袋鍋，站起，氣勢洶洶地）你！

楊三娥我？我咋啦？

薛廣福你想去據(jù)點兒照看小鬼子兒？

楊三娥你聽誰說的？

薛廣福村里人都嚷嚷開了，罵咱是漢奸。大剛他媽呀！

（唱）人言可畏六月寒，

唾沫也能把人淹，

你要去照看小日本崽兒，

村里人罵咱是漢奸。

老遠就沖我翻白眼，

走近就“啪啪”地吐粘痰。

咱家雖然不富裕，

也不圖希鬼子的錢。

你果真去伺候小日本兒，

咱倆就你是你我是我……

離婚分家……

楊三娥啥？你說啥？

薛廣福（唱）你是你我是我離婚分家……

我不做人人罵的狗漢奸！

楊三娥誰是漢奸？

薛廣福你!我！連大剛都是！

楊三娥不是！

薛廣福是！

楊三娥你承認是漢奸？

薛廣福誰承認是漢奸啦？可全村都說咱是漢奸。據(jù)點兒不能去，小日本兒不能養(yǎng)！他媽拉個…….

楊三娥這個日本小姑娘我是養(yǎng)定了。

薛廣福那咱分家是分定了。

楊三娥好你分吧。

薛廣福（氣喘吁吁地）三間房子，兩個屋子，你挑，愛住東屋兒你就住西屋兒。

楊三娥你說啥？

薛廣福（急改口）哦，愛住西屋兒你就住東屋兒。

楊三娥這叫啥話？

薛廣福你真笨，聽不懂？我是說讓你挑，兩間屋子你愛住哪屋兒住那屋兒。

楊三娥我倆屋兒都住。

薛廣福你你，不講理！

楊三娥你可了不得了，幾天的你，長本事啦？敢跟我耍脾氣啦？

薛廣福別看我平時啥都依著你，由著你，怕你，你敢當(dāng)漢奸我就敢跟你耍脾氣！誰當(dāng)漢奸我就敢和他玩兒命！他媽拉個……

【薛大剛捧著幾雙鞋與柳枝兒上。

薛大剛媽，給。

楊三娥這不是我做的擁軍鞋嗎？你咋拿回來啦？

柳枝兒大嬸兒，這鞋以后您就別做了。

楊三娥咋啦？

薛大剛媽。

（唱）擁軍鞋準(zhǔn)備送前線，

八路軍穿上滅敵頑，

咱做的鞋子原物奉還，

說漢奸做鞋八路軍不穿。

薛廣福看看，咋樣兒！咋樣兒！（急得跺腳）哎呀！

薛大剛（唱）全村人，立誓言，

刀架脖子上也不當(dāng)漢奸！

柳枝兒大嬸兒

（唱）全村人都把你指點，

從今后咱兩家就斷了緣。

大嬸兒，我走了，以后我就不來了。

楊三娥柳枝兒……你……

柳枝兒大剛哥，你也別到我家去了。（含淚跑下）

薛大剛柳枝兒……（欲追又歸）嗨！

薛廣福得，漢奸當(dāng)上咧，兒媳婦也黃咧，全村人也不搭訕咧，（手挖著楊三娥的眼珠子）你你你……

楊三娥我咋啦？

薛廣福你氣得我……氣得我——直生氣。哼！他媽拉個……（一甩進里屋）

薛大剛媽，你好糊涂呀……（欲說又止）

嗨！（進屋子）

楊三娥 （唱）為救馬冀我想把春子照料，

不成想她是惹禍的根苗。

鄉(xiāng)親們指槡罵槐把我恥笑，

背地里點我的后腦勺。

孩他爹他生來膽子就小，

樹葉掉下都怕砸著，

我不敢和他說，不敢和他嘮，

我怕他撐不住把事情辦糟；

大剛他年紀(jì)小怕不牢靠，

我也不敢對他們?nèi)鐚嵉貙W(xué)（音肖）

馬冀他舍生忘死傳送情報，

嚴刑拷打也沒有動搖。

面對魔鬼他鐵骨錚錚是中華的驕傲，

為抗日他不惜頭顱拋。

風(fēng)在吼馬在叫抗日的英雄真不少，

端土槍架土炮揮動長矛大刀凱

歌沖云霄。

鄉(xiāng)親們罵我是漢奸我不氣不惱，

這說明抗日救國眾人心一條；

我背黑鍋受委屈微不足道，

馬冀他才是抗日的英豪。

我這里還有八路軍的重要情報，

急的是找不到鋦鍋的老姚……（踱步 思索）

丈夫氣兒子怨我我在心中笑，

可喜他父子的抗日熱情高。

我應(yīng)該把真情向家人實告，

看起來他爺倆也并非怕事的慫包。

一家人商量著把辦法探討，

眾人拾柴火焰才高……（踱步思索，最后決定）

扭過頭來我把丈夫兒子叫——

當(dāng)家的！大剛！你們出來！

（薛廣福、大剛上）

楊三娥（接唱）有一件大事你們聽著！

薛廣福啥大事？

楊三娥龜田中佐要我到據(jù)點兒養(yǎng)井口春子，半年后用井口春子換回馬冀，你們知道馬冀是什么人嗎？他是八路軍的交通員，鬼子對他嚴刑拷打他一個字兒沒有說，我背漢奸的黑鍋，換回一個抗日英雄，難道這不值得嗎？

薛廣福啊！

薛大剛媽，這是真的呀？

楊三娥這還有假嗎？

薛廣福你為啥不早說呀？

薛大剛是呀，媽，你咋不早說呢？

楊三娥我怕你們爺倆膽小承受不了。

薛廣福你隔著門縫兒看人把人看扁了。

薛大剛你隔著篩子看人把人看散了。

楊三娥是我小看你們爺兒倆了。

薛大剛媽，村里把你看成漢奸了。

薛廣福只要對打鬼子有利，別說說你媽是漢奸，說咱全家是漢奸也行。

薛大剛只要能救出馬冀，罵我是漢奸的兒子也行。

薛廣福那我……我還是漢奸，咋也躲不開。為了救馬冀，漢奸就漢奸！

楊三娥別啰嗦啦。馬冀身上的情報在我這里。他叫我盡快地交給鋦鍋的老姚師傅，可老姚師傅他在哪里呀？

【幕后傳來鋦鍋的吆喝聲：鋦——鍋——喲！

薛廣福（大喜）聽，他來了。

【又傳來一聲：鋦——鍋——喲！

楊三娥啊，真的。當(dāng)家的，你去看看當(dāng)街還有沒有別人。

薛廣福哎。（下）

楊三娥大剛，我一去就是半年，不準(zhǔn)回家，你們爺倆一定要好好過日子。

薛大剛哎，放心吧媽。

楊三娥記住，抗日的人就是朋友，幫日的人就是敵人。

薛大剛兒子明白。

【薛廣福上。

薛廣福大剛他媽，老姚師傅旁邊有好幾個人，狗六兒也在。

楊三娥狗六兒？

薛廣福他住他姐家來了。

楊三娥這個吃人飯不拉人屎的東西！

薛大剛他給鬼子辦事兒。

楊三娥追捕馬冀是他報的信兒，指認馬冀也是他……怎么辦，這情報怎么才能交給老姚師傅呢？

【幕后：鋦——鍋——喲！

楊三娥有了 ！（她急忙進屋拔下吃飯的鍋扣在地上，薛廣福父子莫名其妙）

薛廣福你這是干啥？

薛大剛媽，你想干啥？

【楊三娥拿來一個木棒，舉起木棒朝鍋底鑿去，父子大驚。

【切光。

第五場 巧傳情報

【緊接上場。

【街上大槐樹下。

【老姚在鋦盆兒，旁邊看熱鬧的狗六兒、村民甲、乙、丙、丁等（兩男兩女，可在場上伴唱）。

【幕后伴唱：

板凳短，扁擔(dān)長，

燒餅圓，桌子方，

人稱師傅是鋦鍋王，

鋦鍋王，串村莊，

進了村莊就嚷嚷——

鋦盆鋦碗兒鋦鋸大缸！

【幕啟。

老 姚（喊）鋦——鍋——喲！

村民甲（數(shù)板）做飯的鍋，兩半子兒。

村民乙（數(shù)板）裝水的缸，半刬子人。

村民丙（數(shù)板）盛飯的盆，裂口子兒。

村民丁（數(shù)板）菜盤兒摔成了碎片子兒。

老 姚（數(shù)板兒）老姚我自有那金剛鉆兒，

這些個活計是小菜兒。

眾哈哈哈!

老 姚（唱）鋸盆兒鋸?fù)雰轰彺蟾住?/p>

眾（唱）鋦的小盆兒不漏湯。

老 姚（唱）新盆兒不如舊盆兒好哇。

眾（唱）新缸不如舊缸腌菜兒香。

老 姚鋦——鍋——喲！

（唱）馬冀他前天被鬼子抓了去，

區(qū)小隊領(lǐng)導(dǎo)萬分著急，

不知他傳送的什么機密，

老姚我柳樹村探聽消息。

【老姚干活兒不時地四處觀望，眾人觀賞。

【楊三娥內(nèi)唱：

風(fēng)吹樹葉颯颯響麻雀枝頭跳，

（上接唱）手擎著裂紋鍋心中發(fā)毛。

見老姚專心干活兒不急不躁，

狗六兒在一旁東張西瞧。

票子里邊裹上了情報紙條，

想辦法安全地交給老姚。

姚師傅，給。（遞鍋）

大老姚（接鍋，端詳）喲。薛大嫂，咋整的 ？

楊三娥砸的。

狗六兒三表姑，是你砸，砸的，還是表姑，姑夫砸，砸，啊砸的？

楊三娥誰是你表姑？我不認識你！

狗六兒我狗六兒呀，狗……狗莊兒的，從我高占英六……六嬸兒那兒論我給你叫三……三表姑呀。

楊三娥哦，是高貴章那股子的。

狗六兒啊對咧。

楊三娥你不在狗莊兒好好呆著，到這兒干啥來了？

狗六兒我姐的兒子媳婦貓……貓……啊貓屋咧，下奶來咧。這鍋誰砸的？

楊三娥你表姑夫我們倆砸的。

狗六兒打——啊打……打架啦？

楊三娥啊。

狗六兒為啥打，打架呀？

楊三娥必有原因。這是秘密。狗六兒，你又給日本人辦事兒來了吧？

狗六兒哪兒的事兒呀，三表姑，這可不能瞎，瞎說。

楊三娥漢奸漢奸，頭上沒臉，腰里有錢嘛。你給鬼子辦事兒，發(fā)財了吧？

狗六兒你養(yǎng)一個日本兒，本兒，小丫頭兒……才，才是……漢，漢奸呢。

楊三娥你聽誰說的？

狗六兒這事兒能瞞過，我，我嗎？

眾 人我們都知道了！

楊三娥認準(zhǔn)我就是漢奸啦？

眾 人阿呸！漢奸！

甲（唱）最是恨漢奸，

乙（唱）漢奸是害人精。

丙（唱）看見同胞挺著胸，

丁（唱）見了鬼子把腰躬；

眾 合（唱）認賊作父把良心喪，

忘了父母忘了祖宗。

楊三娥姚師傅也是漢奸吧？

狗六兒他……他……咋是漢奸？

楊三娥我是漢奸，老姚給漢奸鋦鍋，我們倆可是一條船上的，老姚師傅，你說是不？

老 姚（一驚）啊！

狗六兒這話可，可是你，你說的。

楊三娥是我說的。老姚師傅，去年我去南堡碼頭躉毛蝦，你去鋦鍋，咱倆不是在楊嶺碼頭搭的一條船嗎？難道你不記得啦？

老 姚啊？（好像在回憶）

楊三娥你聽見了吧，姚師傅，咱倆——是一條船上的吧，（示意）啊？

老 姚哦，對對。

楊三娥船上還有個人唱歌——

（唱）王氏精衛(wèi)兒你不是個中國人，

沒安著好心你成立了治安軍，

公鬼兒是你爹母鬼兒是你媽……

大老姚我呀，兩耳不聞天下事，鋸盆鋸?fù)脘彺蟾住＃ê埃╀|——鍋——喲！

楊三娥老姚師傅呀！

（唱）天上的星多月朦朧，

河里的魚多亂哄哄。

狗跳舞，羊上樹，

草雞打鳴有原因。

都說老姚你手藝好，

今日試試你到底精不精？

眾（唱）今日試試你到底精不精？

大老姚（唱）鑼鼓聽音兒話聽聲，

未曾下雨雷先鳴，

領(lǐng)導(dǎo)說馬冀是被三娥救，

叫我下鄉(xiāng)來探聽。

今日我要捕風(fēng)捉影，

三娥話中有隱情。

狗六兒（唱）皇軍懷疑三娥與八路通，

叫我暗暗地把稍兒盯。

只要抓住他的把柄，

報告皇軍把賞領(lǐng)，

（數(shù)板兒）去賭場，下館子兒，抽大煙，逛窯子兒，買上二畝地兒，說個俊媳婦兒，

（接唱）吃喝玩兒耍樂融融。

楊三娥姚師傅呀。

（唱）這口鍋本來在天庭，

下到凡間值千金。

孫悟空三棒沒打漏，

孩兒他爹一鏟鏟了個大窟窿。

眾（唱）一鏟鏟了的大窟窿。

大老姚（唱）看這鍋，一條長痕連窟窿，

新茬裂紋亮晶晶，

兩口子生氣把鍋砸，

她沒有怨氣卻笑盈盈。

這件事情理不通。（鋦鍋）

眾（唱）這件事情理不通。

狗六兒（唱）老姚的手藝就是好，

鉚是鉚來釘是釘。

（眾仔細端詳老姚的活計）

老 姚（唱）一釘一鉚細細縫，

嚴絲可縫奪天工。

楊三娥（唱）只要漏下一滴水，

我撅折你的鋦鍋弓。

老 姚（唱）要是漏出一滴水，

賠錢賠鍋咋都行。

楊三娥（唱）別說空話。

大老姚（唱）一言九鼎。

楊三娥（唱）當(dāng)場試驗。

大老姚（唱）吐唾沫是釘。

楊三娥好。

老 姚（在音樂生中，老姚把鍋鋦好）鍋鋦好了，來，當(dāng)場試驗。（老姚拿起水壺遞給三娥，狗六兒端起鍋，楊三娥把水倒進鍋里，狗六兒把鍋舉過頭頂轉(zhuǎn)了幾個圈兒，眾人細端詳）看！

眾 人姚師傅，好手藝！

楊三娥好，今天我就用這鍋蒸包子，老姚師傅，我給你送幾個來？

老 姚那我先謝謝您了。

狗六兒三表，啊表姑，多……多送幾個，我沾，沾，沾……啊沾沾光。

楊三娥少不了你狗六兒的。

狗六兒三表姑就，就，啊就是好。

楊三娥老姚師傅，我包的包子可是不好看呀。

狗六兒好吃就，啊中。

楊三娥不過，咱這兒有句古話——包子有肉兒不在褶兒上，你咬開就知道了什么餡兒了。你懂嗎？姚師傅你懂嗎？

老 姚我懂。（背唱）好一個聰明的楊三娥，

話里有話耐人琢磨。

楊三娥（唱）老姚他好像在思索，

小九九“劈吧劈吧”心中撥。

狗六兒（唱）今天運氣真不錯，

（白）有肉包子墊底兒，

（接唱）再弄二兩小酒兒喝一喝。

老 姚（唱）莫非他手中有情報？

想包進包子送給我？

楊三娥（唱）聰明人一點就能破，

用不著三番五次費口舌。

言多語失會露餡兒，

泄露秘密了不得。

想當(dāng)年，大堂告狀不發(fā)怵，

今日里，面對狗六兒不哆嗦。

莫慌亂，要沉著，

大風(fēng)大浪都闖過，

一個狗六兒算什么？

伴 唱大風(fēng)大浪都闖過，

一個狗六兒算什么！

楊三娥（毅然決然）給！（遞錢。老姚剛要接過，狗六兒突然一把搶過去，三娥大驚）你……

狗六兒給我買，買盒煙吧。

大老姚（不慌不忙地）廣福家的，鋦鍋的錢你可沒給我呢呀。

狗六兒哎哎哎，你……你可別耍賴，這是什么，哎？這是什么？（舉著錢）

大老姚那是你從廣福嫂子手里搶去的，沒挨我的手呀。

楊三娥就是。（掏出兩個銅子兒）狗六兒，表姑給你倆銅子兒買煙抽，那幾毛錢還給姚師傅。（說著，把銅板塞給狗六兒，把錢從狗六兒手里搶過來遞給姚師傅）師傅給，包子。

狗六兒哈哈哈哈……她她她糊涂了，給錢叫包——啊包子。哈哈哈……

楊三娥（拿起鍋，一語雙關(guān)）師傅，鍋鋦好了，事兒辦妥了，我就放心了，再見了。

【切光。

第六場 功勛家庭

【繼前場兩天之后。

【楊三娥家。

【楊三娥內(nèi)唱：中秋的天氣好涼快——

楊三娥（背一捆玉米秸上。接唱）

大雁南飛一排排；

望天上，堆堆巧云似滄海，

看地上，果實累累待人摘。

莊稼人一年汗水流不敗，

盼的是四季平安五谷豐登六畜興旺無病災(zāi)。

（放玉米秸于門口）

賊日寇喪心病狂光使壞，

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賽狼豺。

別看他一時叫囂猖狂在，

仇恨的種子處處埋。

中國人高舉拳頭同仇敵愾，

都為抗日添把柴。

小鬼子你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

自掘墳?zāi)拱炎约郝瘛?/p>

為救馬冀我把漢奸的帽子戴，

人人唾罵我頭難抬。

只要能為抗日出把力，

再大的委屈我能承載，

這兩天我吃喝不寧忐忑不自在，

就好像一團棉絮胸中塞——

那情報不知八路軍收到?jīng)]收到，

鋦鍋的師傅也沒有來。

果真是誤了軍情事，

楊三娥罪不可赦死活該。

明日里我就去據(jù)點當(dāng)保姆，

怕的是半年出不來。

昨夜里，四周槍聲大作處處火海，

不知道哪個村子又遭禍災(zāi)。

孩他爹趕集去把菜籽兒買，

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不回來。

【薛廣福急急地上。

薛廣福大剛他媽。大剛他媽。

楊三娥慌啥慌啥，菜籽兒買來啦？

薛廣福買來啦。你看。（掏出一包菜籽兒遞給三娥）正宗的地八寸兒，優(yōu)種蘿卜。大剛他媽，我在集上聽到一個好消息。

楊三娥啥好消息？

薛廣福（唱）昨天夜里槍聲一片，

鄉(xiāng)親們個個心膽寒。

想必是鬼子又把壞事干

燒殺搶奪毀家園。

今日在集上你仔細看，

趕集人一個個精神抖擻笑開顏。

你也說，他也傳，

一傳倆，倆傳三，

原來昨夜十二點，

自門莊，一顆信號彈飛上了天，

王家莊，盧家店，古城鎮(zhèn)，何家院，

日軍駐守的四個據(jù)點，

八路軍就像天上降來地里鉆，

同一時間開的火，

四個據(jù)點同時端，

小日本死的死降的降，

四個據(jù)點的鬼子全包圓。

楊三娥那馬冀在古城鎮(zhèn)押著呢，他咋樣了？

薛廣福這……這個我沒聽說，不知道。

【老姚、馬冀（八路軍打扮）上。

馬 冀薛大嫂，您好呀。

楊三娥喲，馬冀，你……

老 姚薛大嫂。（握住三娥的手）包子有肉兒可不在褶兒上呀。哈哈哈……多虧了你及時把情報轉(zhuǎn)交給我，情報的內(nèi)容是——日軍八月五日夜間十二點抽調(diào)古鎮(zhèn)周圍幾個據(jù)點的兵力去盤山抗日根據(jù)地圍剿，據(jù)點兵力空虛，八路軍配合區(qū)小隊趁機把這幾個據(jù)點端掉。我們區(qū)小隊配合八路軍的一個排，報銷了古城鎮(zhèn)的日軍據(jù)點兒。

馬 冀我就是他們解救出來的。薛大嫂，我剛知道你就是告倒我六叔的楊三姐，你心胸寬廣，不記家仇，救了我，傳遞了情報，你為抗日立下了功勞。區(qū)小隊領(lǐng)導(dǎo)要親自拜訪你，表彰你呢。

楊三娥這你說哪里去了，抗日是一家嘛。哎，那龜田咋的啦？

馬 冀他看大勢已去，想帥殘兵敗將突圍逃跑，被我們一槍打死了。

薛廣福好，作惡多端，活該！他媽拉個……

楊三娥他女兒呢？

老 姚他女兒還活著，領(lǐng)導(dǎo)說叫您先養(yǎng)著，以后會有安排。

楊三娥行，我先養(yǎng)著，這孩子怪討人喜歡的。鄭翻譯官還活著嗎？

薛廣福逮住也崩了他！他媽拉個……

大老姚他投降了。

楊三娥哦。鄭翻譯官還有良心，像個中國人。

【柳挺舉上。

柳挺舉同志們好呀！同志們辛苦啦！

老 姚柳挺舉。柳保長。

柳挺舉我是雙料保長，這邊也得應(yīng)付，那邊也得對付，難呀。不過從骨子里是向著八路軍的。

老 姚這我們知道。

【薛大剛、柳枝兒歡快地上。

薛大剛（打立正）八路軍們好！

柳枝兒（鞠躬）叔叔們好。

楊三娥這是我兒子，大剛。

老 姚哦，多大啦？

薛大剛十八。

馬 冀小伙子長得好棒呀，

楊三娥（扶著柳枝兒的肩膀）這是村上的，叫柳枝兒，（小聲詭秘地）是我未來的兒媳婦。

馬 冀（豎拇指對薛廣福、楊三娥）漂亮。

薛廣福嘿嘿嘿……

薛大剛媽，村頭上有八路軍正登記支前的呢，我報名了。

薛廣福你？你不能去。

薛大剛咋的？

薛廣福你能干啥？

薛大剛送炮彈，抬擔(dān)架，我有力氣，啥都能干。

薛廣福一會兒我也登記去。我比你強。

楊三娥去吧去吧，你們爺倆都去吧。

柳枝兒大嬸兒，婦救主任說把你做的軍鞋拿過去，送給八路軍。

楊三娥哎。（進屋拿鞋）

柳枝兒（對大綱纏綿地）大剛哥，到前方要小心。

薛大剛放心吧，柳枝兒妹。

楊三娥（拿一包鞋出）柳枝兒，給。

薛廣福柳挺舉大哥，我們家可沒漢奸吧？

柳挺舉哈哈哈！不光沒漢奸，是抗日的功勛家庭哩！

眾對，抗日的功勛家庭！

【切光。

尾 聲

【幾年以后。1945年日寇投降。

【柳樹村村頭。

【幕后伴唱：日本投降無條件，

雄雞一叫亮了天，

軍民團結(jié)得勝利，

舉國歡慶笑開顏。

【在歌聲中幕啟。楊三娥一家、柳挺舉、村中男女老少百姓若干，老姚（軍人打扮）、一小戰(zhàn)士（司機）等都在村頭。楊三娥、柳枝兒拉著井口春子的手。

老 姚鄉(xiāng)親們，你們回去吧，我們把井口春子送到漢沽碼頭，她媽和一些日軍俘虜及家屬在那兒等著她呢，明天他們就登上去日本的輪船。（對春子）春子姑娘，咱們走吧，車在那邊呢。

井口春子我不去日本了，中國的媽媽好，我要跟中國的媽媽。

楊三娥孩子，去吧，回去吧，這里再好也不是你自己的家呀。

井口春子柳枝兒姐——（二人抱在一起）

柳枝兒春子妹，去吧。聽姐姐的話，回家吧。

楊三娥孩子，去吧。

井口春子媽媽——（撲在楊三娥的懷里）

楊三娥孩子，別哭，回去后好好上學(xué)，別忘了你中國的媽媽，長大后經(jīng)常給媽媽來信。

井口春子媽媽，我會的。

柳挺舉可不能恩將仇報呀。

小戰(zhàn)士姚連長，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老 姚好吧。鄉(xiāng)親們，再見。

眾再見。

楊三娥春子，再見。

井口春子媽媽再見！

【老姚領(lǐng)井口春子與小戰(zhàn)士下。

眾（向觀眾擺手）再見！

【造型定格。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