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迷失于不斷加密,或
遺忘于自身制造的歧路
密林在一次次的自轉向內(nèi)中
陷入了巨大的未知
它是建基于一個錯誤的起點
無論向左,還是向右
它的愿望越大,它就越
深陷于謬誤構建的陰影
如果某天它被敞開,那不可能
是其中某條歧路,突然峰回路轉
而肯定是由于外部,一道期待已久的
閃電,擊中密林深處的枯枝
相對于疼痛,它不用施加壓力
便在身體形成漩渦的中心
相對于喘息,原本它是身體的陌生人
某種情況下,也許只是匆匆過客
但最近,它自居已是身體的主人
一個頗為自信的人,通過它
被迫重新認識自己的脆弱
通常,一個人只了解曾經(jīng)的所是
眩暈癥得以讓他,忽然意識到
熟悉的身體原來有很多的歧路
這個突如其來的癥狀,不容分說
已占據(jù)身體的制高點
并且常常僭越,以自己的搖晃
撼動早已形成的秩序
以自己的不確定性
制造新的中心
它有時可能暫時離去,但你
不能擺脫它的控制
你也無法明確:它的存在
對于身體,究竟意味著什么
它摸不著,有時卻是全部
它輕輕一晃,規(guī)整的世界
就東倒西歪
當你抱緊雙腳,它在一旁冷笑
它的出現(xiàn),只是為了證明:
意外才是真正的真實
舊武館的暗淡就像今夜的星光
空無一物的練武廳,曾收藏著
刀槍劍戟,練就一段披文握武的血性
當初的激憤和挺身而出
濺出三步的血,已如褪色的舊相片
慢慢留下空白,甚至舊武館的魂魄
也逐漸飄散,偌大的建筑
仿佛沒有一物能夠把它收留
舊武館暗淡、靜默,倒是少了
你我的焦慮,它的堅挺足以說明
它有足夠的耐心和那不可言說的貪婪
論持久戰(zhàn)
而不隨時改裝,或以喬裝打扮
適應新的形勢
舊武館的暗淡就是今夜星光的暗淡
作為一個深邃的黑暗空間,它依賴
沉默,把舊時的什物
和易于消逝的碎片,暗中收集
以連綴起時光的整體性
它在某一瞬間會輕輕一動,借助
某個青年人的選擇
又重新回到人們的生活中
在飛機上,戴上眼罩
摘下時,已在千里之外
一個人,初戀時哭泣
眼淚流干了,她就
成為另一個人
在看不見的泥土里,蚯蚓
柔弱的身軀,奮力前行
它與整座森林的青翠
是否有必然的聯(lián)系?
當奔跑的力量散去,有人
獲得了智慧,有人
得到墳墓
為何如此?這一切
都像一個懸而未決的議題
只有種子,不言不語
破殼時,就不為人知地
敞開胸中千溝萬壑
不能再品嘗肉味,也不能
在眾多的美食面前指指點點
它終于還原了本色
它獲得了平靜,但不是
衣錦還鄉(xiāng)
依然是木頭、竹子
或等待回爐的一小段鐵桿
曾經(jīng)紅光滿面
在餐桌上,不斷地
吆喝:“吃!吃!”
它從未喪失熱情,或聽見
內(nèi)心沮喪的告退。麻辣、油膩
總是使它不由自主地——
要把一切占為己有
它已有了高高在上的感覺
因為所有肉菜,都手到擒來
杯盤碗碟中,它的
多動癥,贏得
領導一切的幻覺
或者就是那個,緊握自己的上帝
正在湯湯水水間指點江山
而其他,餐桌上的眾生
只能聽命于他的指揮棒
從沒料到,如今的
缺損、銹蝕
撒滿灰塵的角落
早就為它,安排了
最后的歸宿
一個陌生人的死去,也是
——我的一部分
那個死去的人,他的痛
會在一個活著的人身上重現(xiàn)
與被逼接受死亡對應
活著的,都是幸存者
有多少幸存者可以心安理得?
死去的太過無力,而
活著的,不能過于喧囂
唯有死神,在杯盞和街衢間
從容地收割——它無須感恩
它落在地上長長的刀影
有更深刻的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