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詹姆斯·尼科爾森六十年

艾希禮·劉易斯

父親另有一個女兒

2017年2月7日晚上，65歲的桑德拉·尼科爾森在美國加州花崗巖灣的家中，翻箱倒柜地找她父親的墓地資料。她的母親此刻正躺在醫院里，手術預后很差。為防萬一，她需要找到家族墓地的相關資料。

這時她還不知道，她找到的將不只是一個墓地的號碼。她將揭開一個家庭秘密，一個被她的父親埋藏多年的秘密。

在書房的抽屜里，桑德拉找到了一封沒拆封的信。這是2010年6月3日寄給她的，可她竟然絲毫沒有印象了。她邊拆信邊想，一定是收信時心不在焉，順手把它塞到抽屜里，然后再也沒有想起來。

這封信的第一行是這樣寫的：“我正在幫助一個朋友找她的家人。”再往下看，桑德拉的目光落在了一個名字上：詹姆斯·尼科爾森。

這是她父親的名字。

在父親的名字下面，寫著“配偶1：簡·霍普·羅賓遜”，下面是一個孩子的名字：賈妮爾。桑德拉驚呆了，簡·羅賓遜不是她母親的名字，她自己也從未叫過賈妮爾，而且，她父親以前從未對她提起過這兩個名字！

在這封信的末尾，桑德拉的母親被標注為“配偶2”。

桑德拉仔仔細細地再看了一遍這封信，她非常震驚地發現，父親和她母親結婚之前還結過一次婚，并且有一個她從來不知道其存在的女兒！

桑德拉趕到醫院，問母親是否知道父親隱藏的這些情況。“我對此一無所知。”母親說。那就是說，父親對母親也隱瞞了他的過往。

尋找消失已久的父親

賈妮爾·霍斯維特，昵稱金妮，出生時的名字是賈妮爾·羅賓遜，現年76歲，跟著母親簡·羅賓遜和繼父埃文·克羅克爾，在華盛頓州的默瑟島長大。金妮的母親和金妮的生父離婚時，金妮還只是一個嬰兒。那些年里，詹姆斯·尼科爾森一直掙扎在酗酒和抑郁的深淵里，他們分開后，金妮就再也沒見過自己的父親。

雖然繼父對金妮很好，金妮也喊繼父“爸爸”，但在心里，她始終渴望著有朝一日能再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

金妮說：“一開始，我想找到他，純粹是出于好奇。我想見到他，聽他說話，看著他的眼睛，了解他。但是，到后來。我真正想做的就是告訴他，雖然他這些年來一直不在我的生活里，但我原諒他了。”

16歲時，金妮開始尋找消失已久的父親。但她只能完全依靠她母親方面的信息，因為她和母親都用的是母親娘家的姓氏羅賓遜，她根本不知道生父姓甚名誰。而且只要她一問起關于生父的問題，母親要么三緘其口，要么就說她根本不知道他的下落。她甚至給了金妮一個錯誤的姓氏來糊弄她。

母親總是對金妮說，如果和生父再聯系上，繼父會生氣的。“但我想她只是擔心。”金妮說。

直到母親的表妹給了金妮一本羅賓遜家族的家譜，金妮才得知真相。家譜里面，母親的第一個丈夫的名字叫詹姆斯·尼科爾森。

家譜網站上的信息

在接下來的30年里，金妮繼續著她的尋找。但詹姆斯·尼科爾森對她而言，仍然不是一個活生生的父親，而只是與她的童年相關的一個幽靈。她咨詢了專業人士，也見過了父母的結婚和離婚證書，甚至照著電話簿，給她能查到的35個詹姆斯·尼科爾森當中的每一個打電話和寫信。

“找到生父是我的一個心結，”金妮說，“我想象和希望有一天能找到他。”

2010年，金妮在協助籌備高中同學聚會時，與一位老同學重新聯系上了。這位同學是一名家譜學家，她建議金妮到家譜網站上去發布尋父信息。果然，金妮在家譜網站上發布的信息被父親的表弟基思看到，基思認出了金妮不同尋常的名字。

金妮很快和表叔基思聯系上了。基思給了金妮幾張照片，照片上她的父親穿著一套黑色定制西服，頭發側分，和親戚們坐在一起。不幸的是，基思告訴金妮，詹姆斯在1989年就已經去世了。

“他很帥，”金妮說，“我要是能在他活著的時候見到他該多好。”

但她和父親之間的聯系并沒有斷絕。基思告訴金妮，她還有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一個妹妹和兩個弟弟。但這條唯一的線索還是在這里就中斷了，金妮還是沒有辦法找到他們，因為基思已經與他們失聯多年了。金妮說：“我隱約窺見了我的家族拼圖，但我不知道從哪里找起。”

幸運的是，金妮的同學找到了金妮的同父異母妹妹桑德拉·尼科爾森的地址，給桑德拉發了一封信，詳細說明了金妮與詹姆斯·尼科爾森的關系，并附上了金妮的聯系方式。但那個同學由于粗心，忘記了把寄信的事告訴金妮。

再后來，由于桑德拉把信塞到抽屜里置之不理，金妮始終沒有收到任何來自妹妹的只言片語。

拼圖完整了

回到開頭的一刻。在桑德拉的家里，她仍然目瞪口呆地盯著那封信。她照著信中金妮的號碼打過去，但沒有接通。隨后，她又找了金妮的同學，那位同學在信中留下了她自己的電話號碼。同學告訴桑德拉，金妮搬家了，但她會給金妮發一封電子郵件。

第二天，金妮收到了同學發來的她等待已久的郵件，說她的妹妹已經找到了。金妮欣喜若狂，“真不敢相信我有個妹妹！”她按郵件中的號碼給桑德拉打了電話。桑德拉一接起電話，就聽到那邊的金妮顫抖著聲音說：“嗨！我是你姐姐！”

桑德拉哭著說：“一直以來，我總覺得在哪里有一個姐姐。”

姐妹倆在電話中相聊甚歡，金妮說：“就好像認識了一千年一樣。”

除了長相，姐妹倆發現彼此的興趣如出一轍：她們都是藝術家兼作家；她們都愛貓；她們甚至出生在同一家醫院！桑德拉出生前，父親駕車八百多英里，把她的母親從舊金山送去西雅圖的弗吉尼亞梅森醫院分娩。桑德拉說：“我相信我父親是非常想要一個女兒，他認為送我母親到這家醫院生產，能增加他得到另一個女兒的機會，因為，他的長女就出生在這里！”

對金妮來說，最大的禮物就是知道她父親對她的弟妹們都很好。桑德拉說：“他害羞、敏感、可愛，我和他很親近。我們一家人感情很好。”

那一天，在電話里，姐妹倆約定在不久的將來見面。“我迫不及待地想緊緊擁抱她，”金妮說，“她就是我這些年來一直在尋找的那塊丟失的拼圖，找到她，人生就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