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變成你的模樣

賀朗年

1

在陳奕迅主演的5集短劇《短暫的婚姻》中，陳奕迅和女鄰居發生了一些曖昧情感。二人因工作去到倫敦，他帶她參觀他年少時讀書的寄宿學校。有一場戲是女鄰居在校園走失，陳奕迅遍尋不著，向工作人員請求廣播尋人。工作人員說這是百年建筑不能大呼小叫，要Eason對著對講機描述他要找的人是什么樣子，以便其他工作人員幫忙尋找。

陳奕迅說：

“她是中國人，中等身材，她穿著一件無袖的牛仔短裙——是長裙才對。圍著粉紅色圍巾，長發及肩，但現在可能束成了馬尾——她不安時就會這樣做。還有，她笑容甜美，會因為一些無聊事而傻笑。很多人都希望能鶴立雞群，只有她拼命掩藏自己的獨特性。她在人群中不起眼，只有在安靜、空曠的地方，你才會發現她散發的光芒十分耀眼。她讓我內心平靜。請幫我找到她。”

工作人員轉頭說：“我想正走過來的就是她吧。”

這時候Eason突然淚目，為觀眾奉獻了一張教科書級的百感交集臉。

看到這里，想起有人說日韓劇集中愛情的不同： 韓劇是“你在所有人眼中閃閃發亮，唯獨看中了我”，日劇是“在所有人眼中平凡又渺小的我們，在彼此眼中閃閃發亮”。

總歸要光芒耀眼，閃閃發亮。

所以，要說Eason對女鄰居的描述里沒有愛情，打死也沒人信啊。

2

你愛的人會如何描述你？你又如何描述你愛的人？

是像陳奕迅這樣深情款款，還是多年夫妻成兄弟一樣調侃玩笑，或是冷漠得不像曾經愛過，又或者，互相嫌棄如同從高冷月球遙望人間污點？

我請我的同事陸平原描述他太太。

他說：“她比較小女人，依賴性比較強，整天圍著我轉，我就是她的世界。很善良，寧愿自己苦也不愿意苦著別人。漂亮，愛臭美，一年四季都在那里化妝。愛看韓劇，心思不多，將來一定是不容易衰老的那種。”

這一把狗糧撒得老實不客氣。

可是真好，愛情在人間。

3

我上中學的時候，我的父母四十多歲。

有次全家一起看電影。我跟媽媽和弟弟從家里出發，爸爸從外面直接去電影院。提前買好的票子在我們手里。

我們先到，等了快十分鐘，爸爸還沒到。

電影要開場了，我們催著媽媽進去。

媽媽怕我和弟弟跌跌撞撞找不到座位，準備和我們一起進去。她拿了一張票，對檢票員說，如果一會兒有一個人來，他手里沒有票，進不了場，你可以問他姓什么，把票給他。

檢票員問我媽，這個人長什么樣。

我媽是這樣描述的：“中年人（這個屬實），瘦瘦的（相當屬實），個子很高……”

我急了，扯媽媽的衣服：“沒有很高啊！”

在我的認識里，爸爸一直就是中等個子，遠未到“很高”的程度。而且媽媽的身高在那個年代的普通女性中算是中等偏上，不至于是她因為自身嬌小才覺得爸爸偉岸。

所以我十分不解。

可是媽媽很認真地說：“怎么不高了？他是高個子啊！”

很多年后，當媽媽已經去世多年，爸爸也“長縮”成一個更瘦、更不高的老頭，我翻看舊影集里他們年輕時候的照片，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不管到什么歲數，在她的心里，他一直就是他們談戀愛時候的模樣啊。

從無更改。

不知道現在的爸爸會如何描述媽媽。有一次話到嘴邊也沒問出口，那時媽媽已去世多年，爸爸的老年日子有熱鬧有寂寞，他有時玩手機，偶爾憶舊，跟別的瘦老頭沒什么不同。

我沒忍心問他。

4

更多的人會如何描述他們愛的人？

某天我機智地使用搜索引擎，在網絡上看到了以下結果：

“有點冷淡，不太會主動找人，笑點很低，劉海擼上去很像某個韓國明星，放下來特別乖。被小伙伴吐槽像兵馬俑，說我抽煙的樣子很好看。不能喝酒。工科男，電氣修理小能手。”

“我想起他的時候，心里就變得酸酸甜甜的，散發出臍橙的氣味。”

“她在我心里是無數首歌，忽而高亢，忽而低沉，忽而歡愉，忽而憂傷。”

“她是那些年月里最烈的酒，我是真的醉過。”

“每次看到他新長出來的白發，眼淚就開始在眼眶打轉。”

“他說你任何為人稱道的美麗，不及他第一次遇見你。”

“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這么多、這么好的愛情啊。

但是有一句話讓我悲傷起來了：

“她描述的人肯定不是我。”

遺憾，也是人間一種。

5

歌手葉蓓有一句歌詞：“晚安吾愛，擁有你的時光，變成你的模樣。”

真的啊。在朝夕晴雨和一蔬一飯里，兩個人彼此擁有的時光，終究會，慢慢地，變成彼此的模樣。

你是憔悴的，它就是枯澀的。

你是凌亂的，它就是慌張的。

你是秀麗的，它就是清澈的。

你是豐盈的，它就是歡騰的。

那些相愛的時光，終將變成風霜卻絕美的模樣。

（ 文章來源：微信公眾號“愛裝時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