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渴望 像那些女孩一樣

云楓

年少時的自卑，像小時候摔的跤。在很多年以后，我們會忘記當初是疼得怎樣號啕大哭，但是啊，那道疤會告訴我們，它是真的存在過。

想起了前些年很火的電視劇《漂亮的李慧珍》，那個還沒有變漂亮時的李慧珍，像極了從前的自己。

在我們那個年紀，身邊的女孩個個編著好看的辮子，每天換不同顏色的發圈，飄逸的秀發下是一張張潔白如玉的臉。頭發自然卷的我，皮膚黝黑，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我像課本里的丑小鴨，不同的是，故事里的丑小鴨最后長成了驚艷的白天鵝，而我依然還是那個戰戰兢兢又很自卑的“李慧珍”。

鏡子里，泡面似的發絲蜿蜒盤旋，沒有烏黑亮澤的顏色，像一只沉睡多年的妖怪。

為了能像別的女孩那樣，我會每天早早地起床，努力把頭發梳整齊，甚至用水把它打濕，小心翼翼。碰到別人問我是不是頭發沒干，我只能心虛地點點頭。

可是額前的劉海兒還是會不聽話地卷起來。后來有人問我為什么要夾這么多夾子，我下意識地轉移話題。這些過程就像在修補有很多個洞的水池一樣，哪里有洞補哪里。

有天路過學校的石凳，聽到同班同學在討論：“你說那個泡面頭？好丑的卷發呀。”我知道他們在說我，在人群中快步跑開，仿佛路人的目光也開始變得異樣……小時候那個活潑的女孩，從此不復存在了。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小學時那個樂于上臺發言、常常上場比賽的女孩突然不見了。有人問我：“你不是最擅長演講嗎，怎么不參賽？”他們說我變得佛系了，我慶幸，沒有人發現我的自卑。后來，佛系漸漸成了我自卑的擋箭牌。直到我知道有“拉直頭發”這種救星一樣的存在。我把存了好多好多年的比賽獎金砸向理發店。

在理發店長達兩個小時的等待之后，我終于也看到了和其他女孩一樣的自己，終于撿回了可以光明正大站在舞臺上的勇氣。

失而復得的自信，是欣喜，同時也是惶恐。第一個夜晚，我在心里盤算著明天要上臺去競選班干。我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滾瓜爛熟的臺詞流利地在腦子里播放著，枕邊只剩下同學們的夸贊之聲。自信在心里開了花，生出希望。

久違的興奮導致我失眠了。我掛著黑眼圈，無精打采的面容配上一片空白的腦袋，面對臺下幾十雙好奇的眼睛，我的雙腿不聽使喚地顫抖，說的話也開始語無倫次。

我失敗了。

我像飛升成功的仙子，幻想了片刻榮光以后，又被無情地貶下凡間。原來我連站在臺上發言的膽量也沒有了。自卑奪走的，不僅僅是自信，還有太久不曾鍛煉的能力。

第二個夜晚，我怨自己力不從心，一事無成。但我安慰自己：至少可以再不用過那些躲躲藏藏不愿見人的日子了。那晚，我夢見自己的頭發又變回原樣，嚇得驚醒。這也就能解釋后來我為什么每次睡覺都要把頭發捋直放平，甚至不敢隨意翻身。

我以為自己戰勝了自卑這個魔鬼，其實不過是換了個形式繼續害怕它。

隨著年齡的增長，大家的審美又發生了變化。有人羨慕我是自然卷，這樣將來就不用花錢去燙。然而，我的內心是無比抗拒的。

年少時如影隨形的惡魔，即使在多年以后得到了一句認可，也無法改變它導致我自卑的事實。

直到現在我還是沒能釋懷，誰會喜歡泡面爆炸頭呢？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