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嶼深
盛夏耀眼的陽光刺穿天幕,灑下一片熱烈的金黃籠罩著老屋,回憶一波接一波地襲來。
【老屋 陽光 草】
老屋的院子里有一方綠油油的雜草地,按奶奶的說法,這是蔥韭大蒜的棲息地。
不知何年開始,草垛里突然入侵了外來物——狗尾巴草。不多不少正好占了四分之三的面積。奶奶對這外來雜草恨不得連根拔起,我卻對它們情有獨衷。喜歡搬上小板凳靜靜地端詳這可愛的野草,午后的陽光將它們鍍成金黃色,中間一粒粒籽仿若一顆顆飽滿的微縮玉米,外面包圍著的毛又如蒲公英般,偶有微風拂過,整片的狗尾巴草如同稻田里的麥穗,齊刷刷地歪向一邊。我的小腦袋也跟著晃啊晃,好不有趣!
老屋里的狗尾巴草,是無法忘懷的靜暖回憶。
【老屋 陽光 火】
老屋的廚房里有一口舊舊的灶頭,它承載著我許多個冬天夜晚的回憶。
燒飯前要先將大樹枝、木棍等塞進灶膛,輕輕劃跟火柴“呲——”地點燃,不一會兒灶膛內就火光熊熊,火勢洶涌澎湃,狂野勇猛如全身通紅的火龍正醞釀著火候,蓄勢待發著沖出灶膛。為了目睹此番風景的我,經常趁奶奶不注意,偷偷往灶膛里塞木柴。
奶奶在灶前揮汗如雨,我則在灶后死死地盯著“火龍”激動不已。如我所愿,“火龍”越來越龐大,還時不時聽到“爆破聲”,我的心也跟著吶喊“來吧來吧,快噴火吧——”就在我激動得手舞足蹈時,奶奶似乎察覺了什么般,大喊了一聲:“不要加了。”我的心“咯噔”一跳,心虛地將手中的木柴往邊上一扔,那“火龍”貌似和我心有靈犀,竟然也跟著弱下去。
怎么辦吶,好想添啊!
想著想著就不自覺地要伸手拿柴。突然一道黑影遮住了燈光,我抬頭看到了一手拿著鏟勺一手托著菜盤的奶奶,嚇得站起身。奶奶揮舞著鏟勺兇惡惡地罵道:“菜都燒好了,你還加個啥?以后我沒說你就別亂動,菜都要焦了!”
我弱弱地“嗯”了一聲,待她走后往灶膛望了眼,呀,火變小了,好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小精靈,上下竄動,活潑可愛。出神地看著,過了一會兒,也許是狂舞后小“火人”累了,漸漸溫柔起來,幾粒小拇指大小的小火苗貼在黑枝上。
飯后把灶膛里的黑炭撿盡,隨意翻動厚厚的灰燼,可以清晰地看見一顆顆的火星,就像一片夜空:有的地方稀疏零散,落寞地躺著;有的地方密集閃亮,一串串似赤紅瑪瑙手鏈。
我始終相信,灶膛里的“火人兒”上演的戲法,是生命的演繹,是我心里無可比擬的火熱回憶。
【老屋 陽光 人】
總能在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后看見奶奶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縫縫補補。
我靜靜地趴在奶奶腿邊,靜靜地看著她一針一針地縫著爺爺的衣裳,影子跟著奶奶的手左右擺動,像個淘氣的孩子追著蝴蝶跑。
奶奶的嘴角微微上揚,眼角的皺紋蕩漾開來,陽光仿佛也被吸引,沐浴在奶奶含笑的眼角里,熠熠生輝,真美!奶奶是個認真細膩的人,一針落下,愛在衣上。
晚飯過后,與爺爺奶奶在院子里乘涼,依靠在藤椅上手里拿著芭蕉扇驅蚊驅熱,聽爺爺娓娓道來,今天的橘子有多大多甜,明天的收成將會有多少。
最重要的要屬賞星了!我喜歡和奶奶比賽看誰先找到北斗七星。奶奶的眼力極好,總是指著某個方向得意對我說:“看,北斗七星在那里——”彼時,我總噘著嘴嘟囔:“不就是七顆星星嘛,一抓一大把!”奶奶笑得合不攏嘴,輕輕對爺爺喃喃:“瞧這傻丫頭……”我假裝生氣地大聲說:“本來就是啊,天上全是星星,七顆星星連在一起的多了去了!”說完我開始搜尋天上的星星,馬上就找到目標,高興地大喊:“你們看你們看,那串就是嘛!”奶奶只好無奈地笑著說:“好啦好啦,你都對!”
和爺爺奶奶的點點滴滴,都是無與倫比的真實溫暖的回憶。
【現在 逝去 我】
直到我去省城上學,直到有一天灶頭被拆卸,直到天空再看不清星星,直到老屋里再看不見那對身影,我變得沉默。那些心里最暖的回憶不再安靜,躁動著提醒我美好的過去。
可是,那些物,那些人,那些事,都無法預料,時間會過去,世界在發展,我們只能跟上腳步,保留回憶,緬懷過去。
老屋里落滿的陽光,是回憶。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