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愛莜面

薄文祥

趙匡胤未做皇帝之前，是個身強力壯，粗眉大眼且性格豪爽的青年小伙子。從小愛好耍槍弄棒，練就一身過硬的武功。入學之后，又刻苦用功，深得老師喜歡和同學們愛戴。后因家境貧寒，不能繼續攻讀詩文，就輟學在家，以種田為生。

趙匡胤18歲那年，當地盛行賭博。閑下無事時，趙匡胤也跟朋友們到賭場湊熱鬧，久而久之，摸索出賭主老財們的心思，在“押寶”上，幾乎場場有贏。雖然自己家窮，趙匡胤卻不愛財，還為窮朋友們撐腰，變著法兒報復賭主老財們。人們在賭場上便送了他個“仁義白花”的綽號。

白花，在賭場上是賴皮、硬茬頭的無賴。但在白花前面加上“仁義”二字，意義可就大不相同了，一下就變為打富濟貧、仗義疏財的好漢義俠了。這個名聲在縣、州、府不脛而走，童叟皆知。但幾年之后，趙匡胤自感長此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便決定外出云游四方，闖闖世面。

一日早晨，他在縣城的小客店胡亂用過早飯，云游了多半天，日頭偏西時，行至一個山區小鎮，大半天水米沒有進肚，早已餓得饑腸轆轆。在鎮集的邊上，趙匡胤看到一個賣熟莜面的攤點，便顧不得問價錢就大吃起來。薄薄的莜面窩窩，加上羊肉蘑菇鹵子聞起來香，吃起來更美，左三碗，右五碗，不一會兒就把十八大碗吃了下去，外加三大碗三仙湯。趙匡胤頓感精神倍增，紅光滿面，不由得脫口說道：“我活了二十多年，從沒吃過一頓這么香甜的飯菜，真香啊。”轉臉向賣莜面的師傅問道：“這頓飯多少錢？”

“莜面加三仙湯總共為五十七文錢。”賣莜面的師傅笑容滿面地回答說。

當趙匡胤的手伸進自己的口袋時，說什么也拿不出錢來，賣莜面的師傅看見吃飯人的窘態之后，已猜到對方很可能身無分文了，就豁達地說：“你就給一文錢吧。”

這時的趙匡胤羞愧難當，滿面通紅，憋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啊呀——這才叫一文錢逼倒英雄漢啊！”

賣莜面的師傅“回敬”了一句：“你這個人口氣倒不小，來我攤上吃飯，一不問多少錢一碗飯，二不問多少錢一碗湯，連飯帶湯一會兒就吃喝了二十一碗，只收你一文錢，還要說我一文錢逼倒英雄漢哩！”

此時的趙匡胤獨自思量著：趙匡胤呀趙匡胤，你擔下個“仁義白花”的美名這么多年啦，在這里竟落下這么個下場。但又轉念一想，這個地方的人是否也聽說過我趙匡胤的名字呢？隨即低頭笑盈盈地問賣莜面的師傅：“我是涿縣的趙匡胤，不知道您老師傅聽說過我的名字嗎？”

賣莜面師傅瞪大眼睛，從上到下細細地瞅了吃飯人一番：只見此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說話聲若洪鐘，走起路來咚咚有聲，隨即就來了個順水推舟，說：“客官既然今日身無分文，一頓飽飯就算我奉送你啦，后會有期，請便吧。”

趙匡胤舉手打躬，道謝之后揚長而去。

若干年之后，趙匡胤投軍，東打西殺，南征北戰，直至坐上皇位，每日山珍海味、生猛飛禽，吃得實在有些膩了，思量著：該吃些什么香甜飯菜呢？猛然間想起當年的那頓莜面窩窩及三仙湯，那才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飯菜湯哩！

于是，趙匡胤指派兩位心腹大臣，面授“機宜”，說明原來所有的細節經過，讓他倆微服私訪，一旦找到那位賣莜面窩窩的師傅，定要請進京城來面見，當面酬謝那一頓飽飯的恩情。

二位大臣脫掉官袍，裝扮成兩位商人模樣，出了京城，曉行夜宿。整整一個月過去了，賣熟莜面的飯攤找到過無數，可就是與趙匡胤當年吃莜面的情節相去甚遠，無奈，只得再沿途找尋下去。

當找到第三十六天，他倆進了個山區小鎮，見一個賣熟莜面的飯攤前坐著幾位食客吃得挺香。兩人好容易耐著性子等到別的食客都吃完飯付了飯錢，離開飯攤后，才開口問道：“你這莜面多少錢一碗？”

“每碗三文銅錢。”

“平常食客一頓飯能吃幾碗？”“普通人吃兩碗就飽啦，間或有個飯量大的，也有能吃三碗至五碗的。”“吃完飯有不付飯錢的人沒有？”“你這位朋友問得真是稀奇，哪兒有吃了飯不付飯錢的人呢？”

兩位大臣互相望了一眼，心里說：這個飯攤又要落空了。這時，其中一位又問了一句：“自你賣莜面窩窩這么多年來，有一頓飯吃過十幾碗的沒有？”

這一問不打緊，賣莜面的老師傅哈哈大笑道：“要不是你們問，我倒真忘記啦，幾年前確實有一位壯士一頓飯就吃了我十八大碗莜面窩窩，還喝了三大碗三仙湯呢！”“那位壯士可曾付錢？”二位大臣急切地問。“唉——可不用提啦。吃飽喝足，連一文錢也掏不出來，還說什么‘一文錢逼倒英雄漢哩，真是……”賣莜面師傅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二位大臣一聽心中喜道：這可算找對“茬”了，他們又關心地問詢老師傅賣一年莜面窩窩能賺多少錢。“每年除了全家四口人的生活費，也能盈余五六兩銀子，這樣就算不錯了。”賣莜面師傅回答說。

二位大臣說話間，每人從衣內掏出三兩碎銀子，遞給老師傅，說：“京城有位大財東，最愛吃您制作的莜面窩窩羊肉蘑菇鹵，請您拾掇了這個攤子，跟隨我二人進京去，定會比您在這兒賣得好，請您答應我倆的請求。”

莜面師傅推辭不過，在二位食客的幫助下，把攤點上所有使用的家什收回家中。次日早飯后，告別了妻子兒女，跟隨著他倆向京城進發。

二位大臣將莜面師傅繞來轉去領進了金鑾殿內。莜面師傅頓時被驚得六神無主，急忙跪在御案之前，哆哆嗦嗦地說：“小人有罪，小人有罪。”用頭點地，不敢抬頭。皇上開言道：“赦你無罪，抬起頭來。”

當莜面師傅戰戰兢兢地抬頭還未看清皇上的面目時，皇上早已龍顏大悅，道：“是恩人到了，快快請起。”說著，走下御案，要攙扶莜面師傅起身，那兩位請莜面師傅的“食客”急忙一人一個腋窩，將莜面師傅攙了起來。

此時，皇上離莜面師傅臉對臉不過尺余，還見他滿臉驚恐，雙腿打戰，忙安慰說：“恩人真的認不出我了？”“我只知道您是當今皇上，小人怎敢當皇上的恩人呀。”說著又要下跪。

皇上急忙扶住恩人的右肘，拉住恩人的左手，笑盈盈地說：“我就是幾年前吃了您十八大碗莜面窩窩，還喝了三大碗三仙湯的那個趙匡胤啊！”

莜面師傅揉揉雙眼，確認是幾年前的那位大肚食客時，才慢慢地定下神來。

之后，趙匡胤為報答一飯之恩，將莜面師傅委以工部侍郎職位。

選自《民間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