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互聯網使得電子支付成為了主流支付工具,新型支付手段興起必然產生全新法律關系,隨之而來的便是新型犯罪手段層出不窮。從保障社會秩序和打擊犯罪的角度,該文通過運用實證分析法對近年來財產犯罪發展態勢進行研究分析的基礎上,結合之前部分學者的研究成果探討我國目前原有的法律規制能否滿足當下現實司法需求,對在這種新背景中相關的新型犯罪類型進行分析。
關鍵詞:電子支付;財產犯罪;規制
1問題的提出
“無紙化”“電子化”等已然成為了當下人們日常交易的趨勢。人民銀行最新發布的《2019年支付體系運行總體情況》中顯示,電子支付金額占到非現金支付業務的61%,并保持持續高速增長態勢。科技的“雙刃劍”帶來了便捷支付工具的同時,也伴隨著出現了新的犯罪,需要思考如何對新型犯罪進行有效的規制,最大程度上減少對社會的危害。
為了更好的通過樣本數據分析反映出與電子支付相關的財產犯罪的發展趨勢,筆者通過威科先行數據庫進行檢索。筆者通過我國常用的兩種支付工具支付寶和微信支付為參考,以案由為“侵犯財產犯罪”的刑事案件加關鍵詞“支付寶”和“微信支付”分別進行檢索。以“支付寶”為關鍵詞的案件數共50663件,“微信支付”為9808件,分別與傳統犯罪中類型相吻合均為盜竊罪、搶劫罪和詐騙罪,并隨著時間推移不斷增加。就數據可以得出,與電子支付相關的財產犯罪仍保持高增長態勢,需要對此類的犯罪活動進行予以打擊控制,確保在國家經濟運行過程中有一個高效安全的交易環境。
2電子支付中財產犯罪的規制
在電子支付中有關財產犯罪的問題上,犯罪的客體就是用戶在電子支付平臺中虛擬賬戶里財產。所以,在解決電子支付中財產犯罪問題上,首先亟待解決是關于電子支付中虛擬賬戶在法律中處于何種地位,才能更好地對整體問題進行把握;另一個問題就是入罪方面,新的背景下和新型的犯罪手段,我國刑法中傳統的財產犯罪罪名能否有效囊括,以及此罪與彼罪之間的界定如何處理,才能有效對這類型犯罪予以精確打擊懲罰。
2.1? 電子支付中虛擬賬戶的法律性質
由于電子支付中天然的數字特性,即利用計算機技術以“比特——0、1數字代碼”的組合方式通過數據形式以計算機軟件、服務器為載體進行儲存,無法以現實物質的方式呈現給大眾,故而被稱之為“虛擬財產”。我國學者將虛擬財產分為三類:第一類是賬號類的虛擬財產。第二類是物品類的虛擬財產。第三類是貨幣類的虛擬財產。筆者認為該分類存在一定瑕疵,第三類中的Q幣、金幣應該歸入第二類中,而第三類應該修改為電子存款貨幣類虛擬財產,包括支付寶、微信支付等第三方支付平臺中余額。第三方支付平臺中的財產特殊之處在于,即其是以電磁數據虛擬存在的,但其又于現實中的存款貨幣一一對應即M1,并不是這些第三方支付平臺憑空制造的貨幣,故而需要與“電子貨幣”(又稱“數字貨幣”)相區別,所以將這種類型的虛擬財產稱做“電子存款貨幣”更為合適。
2.1.1????? 民法層面
在民法層面上,以市場占有率最高的支付寶和微信支付作為觀察研究的切入點,首先將支付寶、微信支付中的電子虛擬賬戶與傳統銀行金融機構中的存折賬戶、銀行卡賬戶作比較,兩者具有的類型的功能就是“收集”用戶貨幣的功能,但二者存在本質差異,用戶將貨幣放入支付寶、微信支付中的電子虛擬賬戶中,應該被這種功能稱之為“電子錢包”,而放入傳統的存在、銀行卡賬戶是具有儲蓄存在功能,其二者的差別主要在于是否產生孳息,這也是國家在監管層面將二者區分為金融機構和非金融機構的主要依據。同時,電子虛擬賬戶還具有簽名支付功能,也就是所謂的“快捷支付”,這里就要涉及到四方主體,商家、第三方支付平臺、用戶、銀行,完成快捷支付授權后,用戶可以直接通過第三方支付平臺將銀行卡里的錢支付給商家,但其中的步驟依然是將貨幣先給第三方支付平臺然后由其支付給商家。基于上述分析,電子虛擬賬戶的定位應該是“電子錢包”的角色,或者因其具有的加密功能,被稱為“電子保險箱”,應當與傳統的金融機構定位加以區分。故而,筆者認為用戶與第三方支付平臺之間應該是民法意義上委托保管的法律關系,本質上屬于一種債權債務關系。
2.1.2????? 刑法層面
在我國刑法上中,財產犯罪客體為“財物”,而“財物”通常又被理解為有體物,虛擬財產這種無體物是否能成為財產犯罪客體存在較大爭議。有觀點認為,我國刑法中的財物,即侵犯財產罪的客體只能是狹義財物。在這種觀點下,對于司法實踐中實際存在的以無體物作為犯罪對象的犯罪活動無法有效處理。于是有學者引入了“財產性利益”這一概念,但是有學者認為搶劫、詐騙、敲詐勒索等罪的對象可以是狹義財物與財產性利益,而盜竊罪的對象只能是狹義財物,也有學者則認為盜竊財產性利益的行為也成立盜竊罪。筆者對于刑法中引入“財產性利益”是支持態度,該概念的引入可以有效解決諸如本文涉及的犯罪客體為虛擬財產以及有價證券等非傳統財物概念的財產類型。也有學者認為不需要參照民事法律關系,應當堅持“刑事看行為,民事看關系”的觀點,客體明確化后有利于對更好的入罪。此種觀點從結果上看確實起到了打擊犯罪的效果,但是對于處理盜竊詐騙普通虛擬財產的行為往往會陷入困境。
綜上,筆者更傾向于將電子支付中虛擬賬戶界定為民法意義上的債權債務關系,在刑法當中因其具有的財產屬性,應該納入到財產性利益的范疇進行保護。這樣的界定既確保了整個法律體系的統一性,有恰當地兼顧了合法權益的保護性。
2.2? 電子支付背景下侵犯財產犯罪類型界定
2.2.1????? 盜竊財產性利益的可能性
筆者在上文認為將電子支付中虛擬賬戶界定為債權債務關系更為合適,而在刑法適用上,權利能否成為財產犯罪的客體存在較大爭議。對于否定“財產性利益”概念的學者的理由主要是違法了刑法上的罪刑法定原則和謙抑性原則,應該將條文中的“財物”進行限縮解釋,僅限于狹義的財物,不應該包括財產性利益。主張“財產性利益”概念的學者則從考慮處罰的必要性、國民預測可能性、不屬于類推解釋等方面進行了論述,認為“財產性利益”這一概念完全符合我國刑法整體的精神不存在違法罪刑法定原則的情況。還有學者接受“財產性利益”的概念,但認為盜竊罪的對象應該是狹義的財物,不應該將財產性利益納入其中,其觀點認為《刑法》中的265條,屬于法律擬制。對于此觀點,筆者持否定態度,對于265條的規定,應當屬于注意規定,目的在于提示司法工作人員注意的規定,對刑法基本原理的一種重申,并沒有變更條文的內容。換言之,即使沒有此項規定,依然可以運用基本的刑法原理得出結論,而該學者如果刪除該條文會無法懲罰此類行為,這顯然是不對的,該條文中指出“以牟利為目的”說明盜接、復制的這類客體本來就為了財產利益的增加,完全可以用財產性利益的概念進行解釋。綜上所述,筆者更傾向于認為財產性利益是盜竊罪的客體,這樣才能更好地解決諸如本文涉及的電子支付中虛擬賬戶等新型的犯罪行為入罪的問題。
2.2.2????? 盜竊罪和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
如前文所述,網絡中的虛擬財產用計算機代碼以儲存在服務器中電子數據的形式展現,故而導致出現這樣的邏輯:虛擬財產屬于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侵犯虛擬財產就是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這種邏輯的錯誤主要在于忽視了虛擬財產的價值屬性,僅僅關注到了數據屬性。這種情況在學術界存在不小爭議,有的學者認為,“侵犯虛擬財產必然要通過修改計算機信息系統的數據才能完成,在其造成嚴重后果的情況下,應該被認定為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筆者通過實證角度分析相關的裁判文書以及結合相關文獻分析的結果,發現在司法實務界在認定結果上也存在很大的懸殊。基于幾乎類似的案情,有的案件中被告人或者辯護人提出應認定為“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等辯護意見,但法院沒有采納;有的案件中法院對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構成盜竊罪的意見予以糾正,對被告人及辯護人提出的應認定為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的辯解及辯護意見予以采納;也有的案件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構成盜竊罪,法院也判決被告人構成盜竊罪;還有案件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犯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法院指控罪名裁判;還有一種判決就是盜竊罪和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數罪并罰。
筆者分析案件后,筆者在此持的觀點是應該認定為盜竊罪,理由主要是就利用計算機技術手段獲取他人虛擬財物的犯罪行為,實際上實施的是兩個行為,在這個過程中可以看到犯罪分子通過兩個行為才完成了其目的,故應該認定為兩種罪名,這里筆者認為先前的非法侵入他人計算機系統的行為應該作為盜竊的手段行為,兩個犯罪之間形成目的與結果的牽連關系,構成牽連犯,應當這擇一重罪,認定為盜竊罪。這樣既可以對這種犯罪行為作出完整的評價,又不會因為處罰存在漏洞違背罪刑相適應原則造成處罰的不合理不均衡。結合以上論述,可以觀察到以我國刑法目前的規定也就是傳統犯罪規定完全能夠涵蓋當前新出現的電子支付背景下侵犯財產犯罪所有類型,能夠做到精準打擊,不過前提是需要接受“財產性利益”的概念。筆者認為如果從根本的打擊犯罪行為和保護人民的合法權益以及結合整體社會發展進步的角度出發,接受這一概念并不存在阻礙,同時也不會導致違法刑法原則理念精神的情形出現。
3結語
本文探討的是電子支付背景下財產犯罪預防規制的問題。在刑法理念上還存在對虛擬財產的范圍確定還存在很大爭議,財產性利益概念的提出可以有效對新出現的各種有關新型財產形態權益的維護。筆者認為從法律體系整體解釋和維護國民預測可能性的角度,都應采取財產性利益概念。在對新型犯罪行為定罪量刑時,應當充分結合犯罪結果和社會危害性,從實際的角度進行分析整個犯罪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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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趙楊杰(1995.10—),男,山西省忻州人,成都市雙流區四川大學法律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