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婆婆

九馬

呂豆豆畢業(yè)后來江南打工，認識了本地小伙楊俊浩，兩人經(jīng)過一年多的戀愛便正式步入了婚姻殿堂。楊俊浩上小學(xué)時，父親因車禍離開了人世，母親怕小俊浩受氣，所以一直沒再嫁，一個人咬著牙把他撫養(yǎng)成人。現(xiàn)在豆豆嫁進門，家里有三個人了。

按說這樣的家庭夠自由的了，可呂豆豆的心里總是高興不起來。豆豆的婆婆是個啞巴，平時說話咿咿呀呀手勢亂比畫，急的時候眼睛瞪得老大，那樣子非?？膳隆?/p>

看看左鄰右舍的阿姨和大媽，笑起來是那么慈祥，再看看自己的婆婆……盡管楊俊浩多次和她說過，母親把自己養(yǎng)大是多么的不容易，可豆豆的心里還是無法接受這個啞巴婆婆。

好在結(jié)婚前楊俊浩在鎮(zhèn)上貸款買了一套二手房，這下豆豆以為可以和老公單獨過了，誰知楊俊浩說什么都不肯丟下老母親。他對豆豆說：“媽媽年紀一年比一年大，她一個人住在老房子里我實在不放心??！”

豆豆不想傷害老公的孝心，只好自己忍著。她發(fā)現(xiàn)屋子的邊上有一小塊菜地，為了解悶，她把菜地收拾干凈，去菜市場買了些南瓜種子，在那里種上了南瓜。呂豆豆平時最喜歡吃南瓜，什么南瓜餅?zāi)瞎现啵及俪圆粎挕?/p>

自從種起了南瓜，豆豆就像找到了一份樂趣，只要一有空就往南瓜地里跑。一會兒給南瓜施肥，一會兒給南瓜澆水，一塊菜地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條，一棵雜草都沒有。眼看著自己種的南瓜長得枝繁葉茂，郁郁蔥蔥，豆豆的心里喜滋滋的。

誰知長勢這么好的南瓜竟然差點兒被婆婆給毀了。那天，豆豆和往常一樣，下班后將電瓶車放在門口就朝南瓜地里奔。她遠遠地看見婆婆在南瓜地里剪南瓜藤，這邊掐一下，那邊剪一刀，弄得地上一片狼藉，那塊菜地就像被剃禿了的腦袋一樣傷痕累累。見此情景，豆豆氣得渾身發(fā)抖，沖著婆婆大吼一聲：“媽，你干什么？為啥要糟蹋我的南瓜……”

豆豆的吼聲山響，可婆婆卻沒有反應(yīng)，這時她才想起婆婆是聾啞人，就是喊破嗓子也沒有用。豆豆急了，沖上去奪婆婆的剪刀，婆婆發(fā)現(xiàn)不對，雙手一個勁兒地比畫，想解釋什么，可一不小心，剪刀劃到了豆豆的手背上，血一下就冒了出來……

婆媳倆在南瓜地里鬧得不可收拾，幸虧楊俊浩及時趕了回來。經(jīng)過這次風(fēng)波，豆豆再也不肯和婆婆住在一起了，楊俊浩沒辦法，只好將母親送回了鄉(xiāng)下的老房子。

婆婆回了鄉(xiāng)下，豆豆的心情頓時輕松起來，最讓她得意的是，地里的南瓜并沒有被毀，反而一個個長得又大又結(jié)實。到了秋天，滿地的南瓜就像一個個可愛的孩子，可把豆豆給樂壞了。

種南瓜嘗到了甜頭，豆豆頓覺信心百倍。她將一只只形狀各異的南瓜拍照做成了畫冊，然后配上音樂發(fā)到網(wǎng)上，竟然吸引了許多“瓜粉”。一時間粉絲們連連點贊：有的說豆豆是南瓜西施，有的說豆豆是南瓜代言人，還有人勸豆豆成立個南瓜公司……“瓜粉”們七嘴八舌，眾說紛紜，把豆豆捧得云里霧里，都快要找不到東南西北了。

來年春天，豆豆做好了充分的準備，雖然只是一塊小菜地，但她要在這一小塊菜地上干一番大事業(yè)。她從網(wǎng)上訂購了薄膜、肥料，還有好多鋁合金管和鐵絲網(wǎng)，她要在菜地上搭幾層架子，這樣一塊菜地就變成了幾塊菜地。等架子上都長滿了南瓜，那場景……豆豆想想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豆豆，你這是干啥呀！”老公楊俊浩看了直搖頭，“咱們種幾個南瓜只是為了解解悶解解饞，你這么興師動眾的，到頭來恐怕連個薄膜錢都撈不回來。”

見老公不支持，豆豆有點兒不樂意，說：“老公，我種南瓜可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享受生活，你可不能胡亂打擊我?！?/p>

楊俊浩趕緊說：“好好好，老婆做什么我都舉雙手贊成。”

今年種瓜豆豆可用心了，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拍照上傳，開始下種子啦，薄膜鋪好啦，瓜苗發(fā)芽啦，瓜藤上架啦……瓜地里是一天一個樣，“瓜粉”們的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激動。

今年的瓜長得比去年還茂盛，大大的瓜葉，粗粗的瓜藤，一派生機盎然，看上去像一塊綠地毯，把菜地蓋得密不透風(fēng)。每天早上和下班后，豆豆都要來瓜地“視察”，她暗自慶幸，幸虧婆婆不在這邊，要不然她的瓜恐怕難保住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地里的南瓜卻不開花不結(jié)果，就像不會生蛋的母雞一般，看得人心里直發(fā)慌。

豆豆不明白，都是一樣的土地、一樣的種法，結(jié)果怎么會截然不同呢？思來想去猛然醒悟，毛病出在種子上。去年的種子是在菜市場種子店里買的，今年的種子是從去年的南瓜里留下的，估計自己哪個環(huán)節(jié)沒處理好，才造成種子不開花不結(jié)果的。看來今年是白辛苦了，豆豆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照片也不上傳了，南瓜也不提了……

老公見她這樣便寬慰道：“不就是幾個南瓜，用得著這樣難受嗎？你想吃，到時我去菜場買一卡車?！倍苟挂詾槔瞎皇亲焐习参堪参浚l知到了秋天，老公果然買了好多南瓜回來。

豆豆被弄得哭笑不得，埋怨老公說：“我要吃自己會去買的，你一下買這么多干嗎呀！再說我種南瓜是一種樂趣，并不是只為了吃的?！?/p>

“這瓜不是買的?！崩瞎嬖V豆豆，他們廠食堂后邊有塊空地，保安劉叔在空地里種了好多南瓜，他聽說豆豆喜歡吃南瓜，就送了幾袋子。豆豆看著劉叔送的南瓜，和去年自己種的一般無二，心想明年一定要好好種。

然而，事情并不像預(yù)計的那樣順利。第二年豆豆換了種子，但種出來的南瓜依然是只長藤不開花，豆豆急得吃不下睡不著，每天站在瓜地前發(fā)呆。

這天，她忽然想起劉叔，便騎著電瓶車來到老公廠里。劉叔正在保安室值班，當聽了豆豆的來意后，劉叔搖搖頭說：“豆豆，你大概弄錯了吧，我們廠里根本沒有空地，我也從來沒種過南瓜。”

豆豆疑惑地看著四周，忽見墻角邊躺著兩只南瓜，便驚喜地問：“劉叔，你不會種南瓜，那這兩只南瓜哪來的？”

劉叔呵呵笑道：“這南瓜是你婆婆種的，你老公說家里多，吃不完，就給我?guī)Я藥讉€?！?/p>

豆豆蒙了，這瓜是婆婆種的？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起之前的事兒，難道自己誤會婆婆了？豆豆掏出手機，將種瓜的遭遇發(fā)到群里，果然有個“瓜粉”回帖說，南瓜的葉子長得太茂密，會影響南瓜的生長。

原來毛病出在這兒。豆豆騎車來到鄉(xiāng)下，老屋的門鎖著，婆婆不在家。她走到屋后，看見一大塊菜地，地里長滿了大大小小的南瓜，看來自己真的誤會婆婆了。

在回家的路上，豆豆的心里思緒萬千，婆婆的身影老是在眼前晃動……快到家門口時，她突然看見瓜地里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弓著背在修剪瓜藤，她的眼淚不聽使喚地直往下淌。

不知何時，老公悄悄走到豆豆身后說：“我看你整天急得亂轉(zhuǎn)，就把情況跟媽說了，她聽了一定要過來，你不要怪她……”

選自《民間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