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里賈梅小時候(七)

秦文君

“弟弟大，弟弟大，弟弟弟弟大”——賈里床頭的小鬧鐘響了，如果不去理它，它會不知疲倦地叫幾百個幾千個“弟弟大”，不到電池用盡不會停止。

賈里經常遷怒于它，對它咬牙切齒，做怪相，嘲笑它“一根筋”。

有一次，賈里夢見自己交了好運，被選拔成“最拉風男生”，風風光光地上臺領獎，全場掌聲雷動，女生們擠在臺下要求和他合影，天哪，千載難逢，可這時鬧鐘響了，叫起了“弟弟大”。它要是晚一分鐘響也好呀，真是不厚道，存心粉碎主人的好夢。

賈里恨恨地把它扔進垃圾桶，想著：老死也不愿與你再相見。

爸爸把它撿回來，說：“賈里，你為什么要虐待它？”

“心煩。”賈里用夸張的口吻說，“它吵得人連死的心都有了。”

爸爸將小鬧鐘擦得锃亮，當寶貝欣賞了一番，說：“也是呀，要是沒有它，你沒準會懶死，拖拉死，它是你的幫手，讓你有守時精神，做嚴謹的人，不做懶惰鬼。”

今天的情況不同，賈里聽到鬧鐘響起第三個“弟弟大”，就從床上蹦了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定神想：“我要贏，千萬要贏呵。”

他光著腿練習瀟灑的射門動作，想入非非地揚了揚右臂，練習獲得金牌后怎么對美麗的啦啦隊員揮手示謝。

爸爸一頭撞進房間，來給窗臺上的植物澆水，看見賈里的怪模樣，說：“閣下，你這是什么癥狀呀？”

“沒什么，今天要和東方小學的足球隊PK，我備戰。”

“踢足球用這輕飄飄的動作、傻乎乎的眼神嗎？”爸爸不滿地說。

“這個……迷惑對方，對呀，讓他們找不到球場廝殺的感覺。”賈里隨口胡謅。

“雕蟲小技。”爸爸說，“ 贏球靠運氣，踢球要大氣，體現專業水準，懂了嗎？”

“早懂了，這還用說嗎？”

“好，好，好。”賈里的爸爸說，“你沒出生的時候就懂了，對不對？”

“也可能，如果我真是一個足球天才，不排除有這可能。”賈里跟爸爸斗著嘴皮子。

對于他而言，參加這場球賽是飛來的機遇，太珍貴了。

前幾天，體育老師把賈里召喚到一邊，神色凝重地說：“區里組織足球聯賽，我們和東方小學的足球隊要大戰一場，本來勝算很大，可是我隊的主力球員林武翔在市少體校集訓。現決定由你穿005球衣，代表林武翔上場。你可要做一匹黑馬啊。”

賈里高興呵，雖然他也是足球隊的，可一直處于撿球、吶喊助威的替補隊員位置，最近幾個月才被林武翔推薦去踢前鋒，這次居然乘上直升機，能“頂了”林武翔，無疑是天大的喜訊。

“林武翔是我的福星。”賈里由衷地說，“他慧眼識我，我會努力成為黑馬。”

“是騾是馬要牽出來遛遛。”體育老師很鐵腕地說，“你好好表現，為校爭光。”

賈里一早從家里出發，快馬加鞭，直奔學校。

“哎，賈里，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啦，來這么早？”在校門口值日的魯智勝疑惑地說道。

“能不來早嗎？今天一天都得保持抖擻的精神，下午要狠狠地贏東方小學足球隊一把，不讓他們進球，剃他們光頭！”賈里得意萬分地說。

“我差點忘了這事，你看我的記性。”魯智勝說，“你聽我說，有個重要情報，這可不比一般，因為我們是鐵哥們，我才對你說，換了別人，對呀，哪怕換了大才子陳應達，也別想撬開我的嘴，從我這里得到這樣的情報。我這人的優點是嘴巴緊……”

“好了，好了，說那么多廢話累不累？”賈里說，“有事長話短說，我還想去操場練習罰點球。”

“剛才掃地時發現你課桌里有張紙條，有人很記得你呢。”魯智勝笑道。

賈里好奇，忙走到自己的座位前，伸手從桌肚里摸一把，真有一張紙條。

是王小明寫的，紙條上只有四個字：賈里加油！

王小明是個女生，平時對班里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很留意，寫張紙條為賈里加油是十分自然的事情。被魯智勝這一壞笑，太不好了。

賈里嗔道：“你這家伙不著調，罰你對這件事保持沉默五十年。”

魯智勝說：“可以呵，不過你要付封口費。”

“你們在聊啥？有說有笑的。”這時，陳應達背著書包，夾著幾本數學書走來了。

“當然有，怎會沒有，告訴你，球場英雄賈里有桃花運。”魯智勝興致勃勃地說，他也愛傳播所謂的“八卦”消息。賈里剛想爭辯，卻見王小明拖著拉桿書包進入教室。

魯智勝故弄玄虛，怪笑起來，害得賈里羞赧地來個面朝墻，找個空座位坐下，也不敢馬上走開，免得魯智勝跟陳應達接著剛才的話題聊下去。

因為王小明在場，更重要的是，賈里發現王小明朝他笑，又去找賈梅要他小時候的照片。

賈里不想別人把他和王小明放在一起談論，他覺得跟王小明沒什么話可說，最多開幾句玩笑，再說如果王小明不出現在眼前，他從不會想起這個女孩，而莊靜不一樣，他覺得她人有靈氣，衣服很淡雅，和她說話非常快樂，時間一會兒就溜走了。

魯智勝今天來說這些干什么，哪怕換了明天也比今天好，至少明天足球賽已有定奪，要“復仇”也方便，不像現在，他滿心的賽事，不想受干擾。

賈里怒氣沖沖，對著魯智勝說了一個“斬”。

“哦，你說‘贊，是說到你心里去了吧？”魯智勝說。

賈里想：算你有顛倒黑白的本領，等比賽結束后我叫你神氣！

午餐的時候，男生們拿著飯盒聚攏在一起，熱門話題是當天下午的足球賽事。

賈里默默吃飯，魯智勝招手讓大家靠攏一些，興致勃勃地說：“下午的賽事，大家預測一下球賽的輸贏。”

“不用說，肯定本，本校贏，因，因為有賈里出場。”劉格詩結巴著說。

“陳應達，你也來說兩句。”魯智勝把目光瞟向正在一旁看書的陳大才子。

“我在想地球變暖，冰山融化……”陳應達一字一眼地說。

“別說亂七八糟的，我讓你預測球賽。”魯智勝說。

“嘿嘿，氣候問題可比足球賽重要。”陳應達喃喃說完，低下眼簾，顧自看書了。

“我看好賈里，自古英雄出少年，賈里能行，就是行。”王小明擠過來，大聲說。

“我們女生期盼他能為學校爭榮譽。”張飛飛不假思索地說。

“你們還有什么高見？”魯智勝說，“莊靜，你來說說。”

賈里的身子伸直了，想聽聽莊靜說了什么。

莊靜沒說慷慨激昂的話，只說：“我相信賈里會盡力的。”

那幾個字，字字親切，莊靜相信他，真的，她親口說他的名字的！

午飯后，魯智勝好像患上了“賽前緊張癥”，他自稱“球場英雄賈里”的好友，和王小明等人當場組建了一支“敢死啦啦隊”，自愿為賈里吶喊助威。

魯智勝還趁著空當去醫務室，死纏著醫務老師不放，討來一卷醫用繃帶，緊緊繞在額頭上，用紅墨水寫了大大的“必勝”二字。還寫成繁體的，把“必勝”錯寫成了“必滕”，好在莊靜及時發現糾正，不然被大家看見他繃帶上醒目的錯別字，可就出大丑了。

比賽的時間到了，賈里隨著入場樂，步入賽場，四周響起一片瘋狂的掌聲和唿哨聲，估計是“敢死啦啦隊”在亮嗓。

賈里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盛大的賽事，有點怯場，悄悄往兩邊看臺上張望，意外地看到爸爸，爸爸在向他親切招手。

“爸爸聽我說下午比賽，特意來了呵？”賈里心里一陣發熱，身體里好像充滿了能量。

開場的哨聲，中止了賈里漫無邊際的念頭，備受大家重托的他，自然不會怠慢，他打起精神，游刃于球場上。

可是對方球隊不是吃素的，他們見林武翔不在，便集中“火力”攻“薄弱環節”。狹路相逢勇者勝，賈里拼著命進行反擊，場上氣氛波瀾起伏，緊張和精彩不斷，看臺上的魯智勝、王小明把嗓子都叫啞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終場在即，比分還是平的。比賽進入到白熱化階段，終于，輪到賈里罰點球，真是一球定輸贏呢。

東方小學的球員齊刷刷地站開，賈里在他們中間顯得個頭特別小，就像老鷹和小雞，對方球隊的大個子仿佛能將賈里一把抓起。

全場的目光聚集在賈里身上。他緊張地用腳顛了顛球，心情異樣，但絕不是怯場，甚至，他忘記了自己的“偉人細胞”了。有爸爸助陣，有莊靜信任他，自己還代表知音林武翔，他要盡力，盡全力，只要不死就拼命盡力。

幾秒鐘后，賈里鎮定下來，用盡了智慧和力氣，一腳射門。

球騰空躍起，又穩又狠，橫沖直撞，很是霸氣，仿佛是林武翔在罰點球呢。對方的守門員沖出來，沒撲住球，頗有氣勢的球被守門員的手肘擋一下，直朝著球門的另一邊沖去。

這只孤注一擲的球，瀟灑地、無悔無怨地射入球門。看臺上觀眾全體站立，喝彩，掌聲經久不息。

“嘟——”裁判終止了比賽，賈里真的成了一匹耀眼的黑馬！

魯智勝他們“敢死啦啦隊”有人哇哇哭起來，當然，那人是王小明，她好像比誰都激動呢。

賈里好像虛空了，一下栽倒在地，邊上的人議論紛紛，有人猜他在賽場上用力過度了，也有人說他打這場賽事豁出命來。

躺在擔架上的賈里，聽見魯智勝難受地說：“賈里，我為有你這個好哥們感到自豪，我以后不開你玩笑了。”

“真是反敗為勝的奇跡，我為你自豪。”陳應達迅速補充道。

不知有多少人涌上來和賈里握手，表示慰問，唯獨卻沒有看到莊靜，他想見她，她文靜又實在的話點燃了他的自信。

張飛飛說：“我的第六感最準，我早就看好賈里了！”

“我流了不知多少眼淚。”王小明上前握住賈里的手說。

“謝謝！謝謝。”賈里說。他的手被王小明握得生疼，真納悶，這瘦削的女孩哪來這么大手勁？

這時，賈里見爸爸帶著校醫急匆匆跑過來了，看著爸爸異常焦急的表情，賈里覺得一股暖意涌來，縈繞在心。

“爸爸，我沒事，我那么大了。”賈里說話時，快樂而虔誠的眼淚從臉頰兩旁流了下來，一邊趕緊解釋說，“是風，風吹到眼里來了。”

是呵，賈里認定自己將來一定是偉人，所以不想給人留下一個“賈里這個偉人愛哭鼻子”的印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