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征宇
(湖北文理學院經濟管理學院 湖北襄陽 441000)
經濟發展和收入增長是消費升級的大前提,在可持續的收入水平提升基礎上,隨著消費觀念和習慣的形成,以及供給流通側的配合,最終形成消費結構的升級調整。然而這些影響消費升級的因素交叉關聯,相互影響并螺旋式前進。消費升級不僅是經濟發展和收入增長的結果,也是拉動經濟增長的動力之一。自2014年起,最終消費已經連續六年成為我國經濟增長的第一動力,平均貢獻率超過60%。盡管從總體上看人均可支配收入、社會零售總額、消費對經濟貢獻率等指標在不斷提升,但也應看到增長的動力來源主要因素之一是流通領域創新為消費者打開了更豐富的供給和渠道,而網絡消費增長速度逐漸放緩,因居住成本以及菜籃子價格上漲帶來的壓力,都體現出居民消費升級的持續力不足。
由于經濟發展階段、人口結構及人文習俗的區域差異,我國消費升級存在空間多面性和結構性差異。在“互聯網+”經濟環境下,消費市場供給及渠道的時空約束大幅減弱,即不同區域的居民能夠享受基本均等的供給,以及感知消費觀念和風潮變化,而在可支配收入的絕對值、結構及穩定性上存在明顯差距。因此,實現我國居民全面消費升級的關鍵還在于縮小區域經濟發展差距,其中產業發展的空間均衡布局是先導。
在影響因素的研究方面,杜丹清(2017)認為影響消費升級的因素包括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內部因素包括可支配收入、負債水平、心理預期等因素,外部因素包括消費場景和模式創新、投資機會、國家引導政策等因素。對于我國消費升級存在的問題研究,劉華等(2016)認為由于收入絕對差距和供需結構失衡等系統因素,居民整體呈現消費升級的同時,不同區域、不同群體之間的消費不均衡也被擴大了,導致消費升級水平不具有普遍性。消費分層現象凸顯,呈現兩極化、多層化和擴散化趨勢;劉子蘭、黃雋等(2018)認為我國消費升級過程中存在著平均消費率偏低、居民負債率及基本生活成本上升過快、服務型消費品供給不足、國產高品質消費品制造與消費升級之間斷層等問題。
對于進一步推進消費升級的趨勢及對策,宋平平等(2017)認為在未來一段時間,隨著區域協調發展的深入,我國居民消費升級的城鄉差異、區域差異及與歐美發達國家的差距都會縮小;林曉珊(2017)認為應解決供需結構失衡問題,以居民多層次、多元化消費需求為導向,優化供給結構。吳梓林等(2019)認為應著重解決消費市場供需錯位問題,一方面推動商貿流通與制造業的流程互嵌,通過信息共享,動態協同實現全流程的快速響應和調整。同時大力發展新零售,完善征信體系。企業應充分利用新技術和模式創新,以需求為導向,面向消費升級趨勢,潛心打造產品品質和品牌形象。
關于產業發展和消費升級關系及影響,蔣勇(2015)認為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城鎮化與消費結構升級之間存在長期穩定的均衡關系。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表明我國產業結構優化升級與消費結構升級之間具有雙向因果關系,二者相互影響、相互促進。而城鎮化發展對消費結構的升級和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均有正向推動作用;王希文(2018)認為應以新城鎮化人口的收入水平提高為落腳點。通過產業集聚和規模擴大為先導,促進人口自發向城鎮流動,產業集聚發展一方面為流入人口提供更多工作崗位和可靠的收入預期,另一方面也使流入人口的生活因第三產業的發展而更加便利及逐步品質化。
我國經濟持續高速增長,為我國居民帶來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持續提高和財富的積累,并推動消費不斷升級。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居民消費升級總體可以劃分為三個階段:
耐用品改善階段(1992-2001年前后)。1992年以前我國居民絕大部分處于溫飽消費階段,主要集中在基本飲食、日用品及第一、二代電器的消費。1992-2001年我國工業化快速發展,人均GDP從366美元增加到1053美元,進出口差額從43.55億美元增加到255.43億美元(見表1)。該時期表現為以城鎮居民為主的家庭耐用消費品的消費量快速增長和檔次的升級。除傳統白色家電之外,手機、電腦等的消費也開始快速增長,教育、培訓等消費較快增長。農村地區則表現為傳統家電的升級換代,如從黑白電視升級為彩電等。
全面改善階段(2002-2013年前后)。該階段是我國經濟社會多重動力齊頭并進的時期,人均GDP增長4.6倍、進出口差額增長6.4倍、城市化率提高14.6個百分點,超過50%,以及第三產業比重接近50%。此時表現為更大區域內的經濟規模和城市化水平的快速提高,城鄉居民的衣食住行消費質量及新興消費品普及率明顯提高。移動互聯網和電子商務的快速發展,催生了網絡消費的快速增長。此外娛樂、休閑、服務消費也快速增長。
品質和個性化消費階段(2013年以來)。2013年以來,我國城市化和工業化的規模擴張速度明顯放緩,消費躍升為帶動經濟增長的第一動力,總體上我國居民進入品質消費階段。圍繞“互聯網+”涌現大量新商業模式、新經濟、新業態,為居民消費提供了更豐富的供給,開放競爭提高了眾多商品的性價比,從而刺激消費量的爆發增長和更多細分市場的出現。同時,由于年齡、收入及生活成本等結構差異,消費分層特征也日趨明顯。
目前我國消費升級特征包括:
一是在消費心理和行為方面:消費對象由物質型消費為主向服務型消費快速增長升級,更加注重體驗和精神層面享受。消費方式上更加跨界融合和智能化消費。消費心理上更加注重個性化、特色、差異性消費,定制化和選擇性消費表現明顯。
二是在消費人群結構方面:新生代成為消費者生力軍,是消費多元化最明顯的群體;“銀發”群體消費力增加,網絡及智能消費普及加速,消費心態呈年輕化態勢;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升級較快增長;農村居民跳躍式消費明顯增長。
盡管我國目前整體消費升級趨勢向上,但內部結構存在空間和群體差異,主要體現在人均可支配收入與支出增速、城鄉居民消費支出結構及高低層級城市居民消費升級特點三個方面:
總體上近年來我國GDP增速逐年放緩,城鄉居民收入和支出增速也同步放緩(見表2)。但農村居民的收入和支出增速高于城鎮居民,其中收入增速平均高出0.9個百分點,支出增速平均高出3.4個百分點。

表1 三階段主要經濟指標對比

表2 2014年至2018年全國人均GDP、城鎮/農村居民收入/支出增速

表3 2003-2018年八大經濟區各指標增速高于均值次數對比
2013年及以前,農村居民支出增速的標準差為0.63,2013-2018年為0.14。城鎮居民支出增速的標準差為0.44,2013-2018年為0.12;相比之下,2013年及以前,農村居民收入增速的標準差為0.31,2013-2018年為0.05。城鎮居民收入增速的標準差為0.29,2013-2018年為0.05,這表明我國城鄉經濟差距呈現明顯縮小態勢。
從空間上看,對比可以看出2003-2018年八大經濟區各指標增速高于均值的平均次數(見表3)發現:所有區域農村居民人均支出增速高于均值的次數均超過城鎮居民人均支出高于均值的次數;而在收入上存在區域差異,北部、東部、南部沿海的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高于均值的次數均超過農村居民人均支出高于均值的次數。而東北和西北地區相反,黃河中游、長江中游、西南地區基本相當。
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帶來了廣泛的收入增長和消費結構改善,城鎮居民恩格爾系數從1999年的42%下降到2018年的27.7%,農村居民恩格爾系數從1999年的52%下降到2018年的30.1%,雖然下降幅度明顯,但與歐美國家相比還存在較大差距,如2018年美國、新加坡、英國恩格爾系數分別為8.1%、8.7%和11.3%(來源:美國農業部經濟研究局發布數據)。
城市居民的品質消費增長明顯,包括高檔消費品及服務消費等,不僅東部城市居民能賺會花,內陸城市居民的品質消費指數上升幅度也相當接近。然而2014-2018年全國范圍房價普遍上漲,不僅增加了城鎮居民的房貸和租房成本,也引發餐飲、零售商品價格的明顯上漲,城鎮居民用于衣食住的支出占比約50%,扣除子女教育和養老開支后,用于文化娛樂、醫療保健及其他享受型消費的收入比價有限;從各省份城鄉居民各類支出的絕對值及其標準差看,其中家庭設備與用品最低,其次是衣著、居住和通信,最高的是食品、文教娛樂服務和醫療保健服務。這說明服飾、家電及家裝等商品已經在網絡零售的推動下實現了普惠。而餐飲、文娛及醫療等本地服務類的消費則是農村居民難以便捷獲得,其收入除去衣食住行支出外的剩余也難以支撐。
高低層級城市居民消費升級特征差異主要表現在主力人群、需求及主導力三個方面:
高層級城市消費升級的主力人群為中產階層,低層級城市以“小鎮青年”為主力;在需求方面,高層級城市居民消費升級從純實物商品品質、品味消費,走向全方位消費檔次的提升,并注重個性化和過程體驗。而低層級城市居民消費升級主要為消費渠道的現代化和數字化,實物商品的多樣化和品質化;高層級城市消費升級是由“人”的需求帶動的,消費意愿和需求決定供給。而低層級城市消費升級是由“場”或“場景”帶動的,是渠道下沉填補了供給空缺。
產業集聚是城市化的先導力量,促進人口自發向城鎮流動,產業的發展一方面為流入人口提供更多工作崗位,確保可支配收入的提高和穩定性。另一方面也使流入人口因第三產業的發展生活更加便利,進而生成活躍的消費市場。總的來看,我國產業空間布局在2000年以前遵循非均衡集聚戰略,集中資源優先發展東部及核心城市。2000年以后轉向區域協調發展,逐步走向產業擴散,同時伴隨著互聯網經濟的高速發展,可以說到目前我國各省份及經濟區都基本形成了較完善的工業化和城市化體系。
從三產結構變化來看,除北上廣、天津、江蘇、浙江等個別地區持續呈現第二產業比重逐年下降,第三產業逐年上升外,我國大部分省份都呈現第二產業先升后降的趨勢,而第三產業呈現先降后升,分界點在2011年前后。以開發區為產業集聚載體,牽引東部產業向中西部轉移,從而形成中西部地區工業化和城市化的動力。然而由于沿海地區產業升級未同步實現,產業轉移的增長持續力從2011年左右前后開始衰弱。此時隨著移動互聯網、智能手機的普及,網絡經濟對各行業實體經濟的拉動作用顯現,特別是提高了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因此自2013年以來,消費成為經濟增長的第一動力,同時也促使“互聯網+”經濟發展模式成為各地區可自主培育的內在引擎。
從各省市2013年第二、三產業比重產業結構變化可以得到印證,在制造業新動力未形成前,各省經濟發展重心轉向商貿流通、專業服務以及消費服務等第三產業。進入全面提升發展質量的新時期,我國產業空間布局將更加均衡地規劃各個區域的發展方向和目標,對我國消費升級的影響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自貿區布局為欠發展地區注入強勁產業集聚動力。進一步擴大改革開放是我國經濟轉型升級的重要戰略之一,自貿區所在省份將成為“一帶一路”等對外政策的最直接受益者。自2013年上海自貿區設立以來,目前我國已經有18個自貿區及試驗區,其中中西部及東北省份包括河南、湖北、重慶、四川、陜西、海南、廣西、河北、云南、遼寧及黑龍江。以自貿區為載體,對接全球合作國家和地區,科學合理地規劃、培育現代制造業和服務業集聚點,將為中西部地區經濟規模增長和結構層次的提升帶來美好前景。通過自貿區實現產業定向布局為先導,將引發更多的人口和資源圍繞自貿區進行集聚,從而促進內陸和邊境地區城市群迅猛發展。最終的將形成就業和商貿活躍的局面,以及收入增長和財富積累,即可支配收入絕對值的廣泛提高。
東部發達地區將迎來短期震蕩。隨著內陸城市群建設水平的提升,本地人口和資源外流將逐漸減少,并且會與東部城市爭奪腹地人口、資源和市場。原先人口和要素都長期處于正流入的東部地區,短期內首先是三、四線的流動就業人口的下降,內陸到東部打工的人口在家鄉核心城市能夠獲得同等甚至更好的就業機會。隨后是一、二線城市的新增戶、籍常駐人口下降,這部分是城市規模擴大的生力軍,地產及本地服務性行業將最先受到影響。另外,眾多內陸自貿區以及國家級開發區,將在“互聯網+”經濟環境助力下在各行各業從東部地區“搶占”更多的份額,東部地區擴散型產業就業居民的收入增長預期及職業安全度會下降。
農業產業化進入快速通道,農村居民絕對消費水平有望快速提高。廣大農村居民絕對收入水平的提升,是實現全面消費的關鍵。一直以來我國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的提升主要依賴非農就業來源,如外出打工以及各類副業,真正通過農業生產獲得可支配收入提高的比重并不高。然而在生鮮電商的推動下,更多的中間利潤和市場主動權能夠被原產地掌控。因此在新時期的產業空間布局中,依托生鮮電商實現農業產業化,是提高農村地區生產效率和收益的有效途徑,圍繞農產品原產地形成的農業產業集聚點將會大規模出現。
由于我國消費升級存在區域差異,因此需要根據區域的經濟社會發展階段和特性,科學規劃和布局產業發展。基于上文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東部地區應從三個方面擴大消費升級規模:一是加速流通業創新與服務下沉。以縣域經濟為支點發展現代流通業,向下開拓新農村市場和推進農業產業化,向上對接消費“場”的下沉,同時擴大本地文教娛樂等服務性產業規模;二是擴大高新技術產業規模。高新技術產業規模越大,高層次就業人口越多,產業競爭力可持續性更強,從而能夠確保高消費能力人口收入和消費的穩定以及樂觀預期。同時圍繞高新技術產業形成的新產業生態,能夠減少因傳統產業增速放緩或外流給東部地區中低水平就業的沖擊;三是大力發展文化娛樂消費產業。建設更多適合普通民眾戶外消費的場所,如體育場、游樂場、酒吧等,通過增加戶外精神和社交類消費產品和服務,將在家看電視玩手機的居民吸引出來,在文娛、體育和社交活動中進行消費。
第二,中西部地區一方面要提高更多居民的絕對可支配收入水平,利用要素成本相對較低的優勢,依托開發區平臺,加快勞動力密集型產業集聚,如先進制造業、軟件開發服務業等,促進城市群和中高收入人群規模的擴大;另一方面應提高引導和支持發展現代流通業,提高現代流通服務系統的覆蓋范圍,讓居民享有更多線下現代消費場地以及更豐富、品質更好的商品。
第三,農村地區應通過新農村建設加快發展“互聯網+”農業。通過“美麗鄉村”建設吸引更多的人才和創業者進入農村長期生活,通過知識賦能提高農村居民的現代農業經營能力,進而提高農業產品的標準化、生態化和數字化。財政補貼投入建設本地生鮮加工、包裝、檢疫及倉儲基礎設施,支持本地化生鮮電商的發展,從而帶動農村居民進入農副加工及商貿流通業就業,最終實現可支配收入及消費絕對值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