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的工作

□鄭振鐸

早上，張名一睜開眼，就看見他的大風箏靠在墻上，愁眉苦臉，似乎是說：“造我有什么用？我不希望老站在屋角！我愿意乘風飛到天上去游玩。”兩天來沒有一點兒風。今天還不知道有沒有。

張名從床上跳下來，跑到門外，看山上的風車有沒有轉動。但是風車卻沒有聲音，葉片也靜靜地停住，連樹葉也一動不動。

磨坊主人沒有事情做，站在門口，眼看著天上的云，嘴里唱著：

風啊，吹來！把我的風車轉開，

使我的石磨磨米磨麥！

麥粉磨成，米磨白，

窮人才不會嘆氣悲哀。

好風啊！吹來，吹來！

他唱完了，嘆了一口氣，因為看見做餅的師傅也沒有事做，很憂悶地站在鋪子前面。

餅師傅的爐子冷了，煙囪里也沒有煙出來。他的眼睛也望著天，嘴里也唱著：

風啊，吹來！

把磨坊的風車轉開。

使我的麥粉磨白，做成好餅賣！

風不來，我的餅就沒有賣了！

好風啊！吹來！吹來！

張名聽見他們的歌聲，也非常憂悶起來，正想說話時，又聽見一陣歌聲：

風啊，風啊！吹來，吹來！

可愛的風啊，快把我的船吹送出海。

洶涌的白濤，無邊的綠海，

是我的家鄉，是我的和平之宅。

張名順著歌聲處望去，原來這唱歌的人是一只海船的船主。這幾天沒有風，船不能開。船主悶得慌，只得唱著歌散散悶氣。

張名聽著他的歌唱得好聽，也想學他。回家以后，也在廳上挺著胸膛，手插在衣袋里，一邊走著，一邊唱著：

風啊，吹來！

好風啊，吹來！吹來！

把我的船吹送出海！

當他唱著歌的時候，帽子忽然被人打掉在地上，他四面一看，并不見有人，心里覺得奇怪。天井里有兩株松樹，看他這個樣子，笑得樹葉簌簌地響動，好像在那里說：“傻孩子，你不知道是誰把你的帽子打掉？”同時，街上有許多人在那里很快活地唱：

好風來了！好風來了，

吹得風車動，吹得旗兒飄。

水手們速速上船，開船的鑼聲響了。

他才明白風真是來了。

他跑出門外一看，山上的風車，早在那里工作了。餅師傅也在那里生爐子，預備面粉來做餅。船主已經上船，拔起錨，扯起篷，立刻就要開船了。

張名比別人更是高興，飛跑回家，把風箏拿出來，跑上山去放。風箏嗚嗚地響，好像是說：“現在我快活了！”

（摘自《聰明的審判官》，春風文藝出版社，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