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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面對日益嚴峻的生態環境惡化態勢,司法機關自然有所應對,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應運而生。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作為從公益訴訟衍生出的一種新型訴訟模式,對于維護國家公共利益、保護生態環境、打擊污染環境犯罪具有重要意義。但是,我國法律對于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僅作了一個原則性規定,很不完善。這一制度仍處在探索適用之中,還存在理論證成不足、缺乏銜接配套、制度規范不明等問題。
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自誕生以來就頗具爭議。有學者認為,既然法律規定了公益訴訟,再設置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制度有重復之嫌,擴權之疑。根據《民事訴訟法》第55條的規定,對于污染環境、侵害眾多消費者合法權益等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行為,法律規定的機關和有關組織可以提起公益訴訟。從語意解釋出發,民事公益訴訟的適用范圍囊括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范圍,在辦理刑事案件中附帶辦理民事案件,有公權僭越私權之嫌,并且在民刑銜接,價值取向等方面存在諸多爭點。①參見顏運秋:《公益訴訟法律制度研究》,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第14-18頁。有學者主張,建立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制度,可以運用檢察之公權力,打擊污染環境、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的行為,提升對無主公共領域之保護力度。②參見劉藝:《檢察公益訴訟的司法實踐與理論探索》,載《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7年第2期。本文認為,設立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有其必要性,也有其現實基礎。
從目前的環境公益訴訟制度框架分析,其實體依賴于民事侵權制度,程序依托于民事訴訟法的相關規定,是一種于民事實體和程序之上加之法律的特別規定而成的一種特殊民事制度,這一制度并非是與傳統民事制度相分離的。③參見段厚省:《環境民事公益訴訟基本理論思考》,載《中外法學》2017年第2期。但是這一制度是民事層面的價值選擇,并未融合刑事層面。古羅馬法學家西塞羅在其著作《法律篇》中說“人民的福祉是最高的法律(Salus populi suprema lex esto)。”為了避免“公地悲劇”的不斷上演,需要設立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制度。
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制度可以維護公共利益。現實中“公地悲劇”現象廣泛存在,當公共領域或私人領域合法權益受到侵害時,受害人限于維權成本較高等原因往往兩害相權取其輕,不再予以追究。而在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中,起訴主體是檢察機關,其經費由國家財政保障,專業力量強大,在維護公共利益時相對個人具有無可比擬的優勢。一方面,通過刑事公訴可以追究行為人的刑事責任,使其受到刑罰上的非難;另一方面,通過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代表公眾追究行為人的民事侵權責任,使其在承擔刑事責任的同時承擔民事責任,確保全面維護公共利益。
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制度可以提升訴訟效益。訴訟效益指在訴訟過程中,確保案件公正的前提下,以最小的投入獲得最大的產出。現階段,隨著依法治國的大力推進,建設法治國家進程的不斷加快,案多人少成為人民法院首當其沖的矛盾,司法資源成為一種稀缺性資源,需要對其合理配置,確保其產生最大效益。誠如有學者所言,“控制并降低訴訟成本以便提高整個社會的訴訟效益,成為訴訟制度改革的基本動因和價值取向”④趙鋼、占善剛:《訴訟成本控制論》,載《法學評論》1997年第1期。。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將本應分別提起的刑事公訴與民事公益訴訟合二為一,在證據收集、案件審查、庭審調查、判決執行等方面均可避免重復司法勞動,節約司法成本、提升訴訟效益。
首先,從司法實踐看,大多數民事公益訴訟的案件線索均是檢察機關在辦理刑事案件中發現的,由社會有關組織直接發現的并不多。例如,江蘇省常州市人民檢察院訴許建惠、許玉仙民事公益訴訟案是在對其追究污染環境罪的刑事責任中發現的,許緒忠等人公益訴訟案也是在公訴審查環節中發現的。此外,司法實踐中公益訴訟提起的主體主要是檢察院,由法律規定的有關組織提起民事公益訴訟的主體并不太多,常見的主要有中華環保聯合會、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與綠色發展基金會。一方面是因為有權提起公益訴訟的組織要求嚴格,符合條件的很少;另一方面是因為由社會組織提起公益訴訟的勝訴率較低,且若敗訴訴訟費用一般由其自行承擔,故社會組織提起公益訴訟顧慮較多。①參見陳亮:《環境公益訴訟研究》,法律出版社2015年版,第66-69頁。與檢察院提起公益訴訟相比,其在調查取證、專業程度、訴訟經驗等方面處于劣勢,因而設立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制度,可以增加對環境污染行為的訴訟數量,加大保護環境的力度。
其次,在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中可以實現證據共享。舉證難是困擾污染環境公益訴訟的一大難題,由于環境污染在證據取得、證據保存、證據鑒定、損害后果認定、因果關系認定等方面十分專業,而普通社會組織不具備調查取證權,導致起訴時證據不足,所以在公益訴訟中勝訴率并不高,而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可以將在調查刑事犯罪中取得的證據運用到附帶的民事訴訟中。例如,在刑事調查中,可以查證犯罪嫌疑人的主觀過錯、污染物的排放量、排放時間持續長度等,這些證據均可在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中作為認定侵權行為、侵權事實、主觀過錯、因果關系中使用。相較于社會組織提起的公益訴訟,可以減少收集證據難度,節約司法資源,提升勝訴率。
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有其法律規定。根據2018年3月2日實施的《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檢察公益訴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適用解釋》)第20條的規定,人民檢察院對于破壞生態環境和資源保護、食品藥品安全領域的犯罪行為提起公訴時,可以向人民法院一并提起附帶民事公益訴訟。該條是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法律基礎。隨后,很多省市也出臺相關規定,完善公益訴訟制度,對適用程序、適用范圍、裁判方式、生態修復資金的使用做出了相關規定。2017年7月,全國首例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在安徽省五河縣人民法院作出判決,之后各省紛紛提起了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在司法實踐中,各地逐步探索建立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制度。
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有其機構支撐。環境污染治理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社會多元主體共同參與,行政、立法、民間團體協同應對。目前我國已經制定了《環境保護法》《水污染防治法》《大氣污染防治法》《環境影響評價法》《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法》等法律,雖然建立了相對完備的環境保護法律法規,但是具體實施過程中效果并不理想。對此,2019年1月,最高人民檢察院單設公益訴訟檢察廳,專門負責辦理公益訴訟案件,統一指導全國公益訴訟。隨著各省相關機構的建立完善,將有一批業務精良、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員從事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
雖然各省已紛紛破冰提起首例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但是由于這一制度是新生事物,除了《適用解釋》第20條中作出了一個原則性的規定,其他并無相關法律法規對其適用條件、適用程序、裁判方式等予以明晰,檢察機關、審判機關在適用這一制度時仍面臨諸多困難。
以污染環境罪為例,在裁判文書網檢索2018年3月2日至2019年7月15日的案例發現,一審以判決形式定罪判罰的有1735件,而同時提起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只有127件,污染環境罪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提起率只有7.32%。分析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
1.提起條件不清
根據裁判文書網顯示,很多基礎事實基本一樣的污染環境行為,有的提起了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有的卻只提起了刑事公訴,裁判結果迥異。例如,同為青島市的黃島區人民法院判處的青島某壓花模具有限公司污染環境案①該案案號為(2018)魯0211刑初657號,判決結果:一、被告單位青島某壓花模具有限公司犯污染環境罪,判處罰金人民幣五萬元。被告人張某華犯污染環境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緩刑二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五萬元。二、判決被告單位青島某壓花模具有限公司賠償生態環境修復費用、評估費用,共計人民幣40032元。三、禁止被告人張某華在緩刑考驗期內從事電鍍作業等涉及污染物排放的活動。和膠州市人民法院判處的青島某金屬制品有限公司污染環境案。②該案案號為(2018)魯0281刑初60號,判決結果:被告單位青島某金屬制品有限公司犯污染環境罪,判處罰金人民幣十萬元。被告人李某1犯污染環境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刑二年,并處罰金人民幣十萬元。被告人徐某犯污染環境罪,判處有期徒刑八個月,緩刑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五萬元。被告人李某2犯污染環境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緩刑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二萬元。兩案均由青島市轄區法院做出判決,判決時間分別為2018年11月22與2018年12月7日,前案人民檢察院提起了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后案則并未提起。判決結果顯示,前案判決除判處被告人刑罰外,還判處被告人賠償生態環境修復費用、評估費用,共計人民幣40032元,禁止被告人張某華在緩刑考驗期內從事電鍍作業等涉及污染物排放的活動,后案則只判處了刑罰。像此類案件還有很多,究其原因主要在于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提起條件不清,導致類似判決結果差異較大。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只有一個法律條文作出一個原則性的規定,其提起條件缺少法律規定,導致檢察機關在辦理這類案件時無所適從,出現同案類案處理差異較大的怪相,損害司法權威和公信。
2.級別管轄不明
現有法律并未規定環境污染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由哪一級別的法院管轄,對此,司法實務界與理論界眾說紛紜,有觀點認為應該由中級人民法院管轄,因為根據《適用解釋》第5條規定,民事公益訴訟案件,由侵權行為地或被告居住地中級人民法院管轄,若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由基層人民法院管轄,在適用時必然存在沖突。有觀點認為應由基層人民法院管轄,由于地理方位、各方關系的阻隔,市級法檢辦案成本較高再加上收到的公益訴訟線索較多,若均由市級法檢管轄,勢必加劇案多人少的矛盾。如果選擇性地辦理案件,則不利于維護公共利益。
3.公訴民行分立
提起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主體是檢察院,但是檢察院在機構設置上,公訴部門與民行部門分立。公訴部門業務優勢偏重于刑事領域,側重于考察犯罪嫌疑人是否構成犯罪,構成此罪還是彼罪,有無減輕、從輕、從重情節等,對民事訴訟并不熟悉。而民行部門主要負責對民事行政訴訟活動進行監督,對于已生效的確有錯誤的民事、行政判決提出抗訴,也包括提起民事公益訴訟,側重于民事領域。檢察院公訴和民行的分立,導致兩者兼備的員額檢察官鳳毛麟角,而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是一種復合性質之訴,需要兩者兼備的員額檢察官,而這方面人才的缺口,一定程度上導致檢察院提起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動力不足。
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是一種復合性質的訴訟,本質是刑事訴訟和民事訴訟兩個訴。①參見徐日丹、閆晶晶:《依法保障公益訴訟起訴人的訴訟權利》,載《檢察日報》2018年3月3日,第3版。在刑事訴訟法的制度設置上,檢察機關指控犯罪,處于絕對的強勢地位,被告人是被指控犯罪的對象,比較弱勢。而在民事訴訟法的制度設置上,原被告雙方地位平等,雙方在既定的程序中進行舉證質證、辯解辯論。在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中,由于起訴方是處于強勢地位的檢察機關,在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中如何保障被告人的合法權利存疑,庭審中的程序問題亟需規制。
1.先刑后民還是刑民并行
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包含兩個訴訟,是先進行刑事訴訟還是先進行民事訴訟,抑或兩者同時進行?根據我國法律規定和現行做法,在刑事附帶民事訴訟中是先審理刑事訴訟后審理民事訴訟,因而大部分學者及司法實務人員均主張在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中先刑后民。很少有人認為應先民后刑,但是有部分學者主張刑民并舉,即在審理刑事部分時交叉審理民事部分,其認為這樣既有利于查明全部案件事實對被告人定罪量刑,也有利于準確認定被告人的民事責任。究竟適用哪一種模式更符合中國司法實際,需要司法解釋予以明確。
2.舉證責任分配不明
舉證責任之說最早源于古羅馬法中的“原告有舉證之義務”,《民事訴訟法》一般遵循“誰主張誰舉證”的舉證規則,《侵權責任法》第66條對于污染環境的侵權行為設置了“舉證責任倒置”制度,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環境公益訴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8條,將原告的舉證責任規定為“被告的行為已經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或者具有損害社會公共利益重大風險的初步證明材料。”現行法律對于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證明責任如何分配并未作出規定,刑事部分自然是由人民檢察院負全部舉證責任,但是附帶的民事部分,舉證責任如何分配合理,缺少法律依據。此外,刑事案件的證明標準為“排除合理懷疑”,而民事案件的證明標準為“高度蓋然性”,兩者在證明程度上存在較大差距,那么在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中的證明標準是擇一適用(“排除合理懷疑”或“高度蓋然性”適用其一)還是復合適用(刑事部分適用“排除合理懷疑”,附帶民事部分適用“高度蓋然性”)?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舉證責任如何分配亟需明確,以便公安機關在搜集證據、檢察機關在指導退回補充偵查中提供依據。
《民事訴訟法》第7條與《刑事訴訟法》第6條規定,人民法院審理案件必須有法律依據。由于我國對于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法律規定不夠健全,對于審理此類案件中容易出現的情形,法官難以依法準確裁判。
1.“同案不同判”
對裁判文書網檢索的2018年3月2日至2019年7月15日的1735件污染環境罪判罰案例分析,其中有127件提起了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通過對比發現一個普遍存在的問題,犯罪事實基本相同的污染行為,被告人除了承擔基礎的刑事責任外,提起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還要承擔生態賠償費用、鑒定費、事務性費用等。例如,同為河北省2018年10月12日宣判的鄒某東、劉某污染環境案①該案案號為(2018)冀0223刑初81號,該案判決結果為:一、被告人鄒某東犯污染環境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四萬元。二、被告人鄒某東在偵查機關灤縣公安局繳納的非法所得贓款3萬元,由灤縣公安局依法上繳國庫。三、被告人鄒某東、附帶民事訴訟被告人劉某于本判決生效后三十日內按照環保部門環境治理的要求將所污染的環境現場進行無害化處置。如未能按期履行上述環境治理行為,被告人鄒某東、附帶民事訴訟被告人劉某于十日內交納本次環境污染案污染損害費用總計26.964萬元,被告人鄒某東、附帶民事訴訟被告人劉某對以上民事侵權責任共同承擔連帶責任。和2018年9月30日宣判的趙某峰、趙某濤、趙某安污染環境案。②該案案號為(2018)冀0526刑初66號,判決結果為:一、被告人趙某峰犯污染環境罪,判處拘役五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一萬元。二、被告人趙某濤犯污染環境罪,判處拘役五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一萬元。三、被告人趙某安犯污染環境罪,判處拘役五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一萬元。四、被告人趙某峰、趙某濤、趙某安違法所得13000元,予以追繳,上繳國庫。這種判罰差異的主要原因在于人民檢察院是否提起了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由于《適用解釋》第20條規定的是“人民檢察院對于破壞生態環境和資源保護……可附帶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公益訴訟”,在此規定中,人民檢察院是“可以”而非“應當”向人民法院提起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可以”是一種選擇性的,人民檢察院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自由選擇。但是人民檢察院若對相同或者類似情形做出不同處理,有的提起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有的不提起,那么法院在裁判時則不得不根據公訴情況作出判決。對于污染環境的兩種類似犯罪行為,提起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被告需承擔刑事民事雙重責任,未提起的則只承擔刑事責任。這種判罰,很容易被社會公眾誤解為法院同案不同判、甚至法官枉法裁判,損害司法的公信力。
2.刑事無罪民事侵權
由于刑事定罪的標準較高,在司法實踐中可能出現刑事部分無罪的情形。以污染環境罪為例,《刑法修正案(八)》將污染環境罪的入罪門檻設定為“嚴重污染環境”,一般的環境污染行為不構成污染環境罪。根據《環境保護法》58條的規定,對于污染環境、破壞生態,損害公共利益的行為,符合條件的社會組織均可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并無“嚴重污染環境”的限制。顯而易見,刑事部分的入罪要嚴于民事部分,當出現刑事部分不構成犯罪時候,附帶民事部分如何處理?
3.和解適用
和解制度是建立在當事人主義理念之上的一種糾紛解決方式,基于雙方當事人自愿,既可以節約司法資源減少訴累,又利于矛盾化解和協議執行。①參見趙秀舉:《論民事和解協議的糾紛解決機制》,載《現代法學》2017年第1期。通過對2018年3月2日以來的127件污染環境罪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判決分析,附帶民事公益訴訟部分的判項主要內容是判處被告人生態修復賠償金、停止侵害行為等。分析現有判決,各地法院判決的生態修復賠償費用主要存入環境公益訴訟專項基金賬戶,作為后期修復被破壞的生態環境使用,但是仍處在探索之中,很多地方并未建立起管理此類基金的機構,使用程序、監督機制也不完善,實施效果存疑。②參見呂忠梅:《環境司法理性不能止于“天價”賠償:泰州環境公益訴訟案評析》,載《中國法學》2016年第3期。若允許污染環境被告人和原告達成和解,由被告人積極賠償、采取措施積極修復受損害的生態環境,原告向法庭出具被告人積極賠償修復的相關證明材料,法院在判罰時,給予其從輕或減輕處罰。被告人積極采取措施修復受損害生態環境相較于判罰后用環境公益訴訟專項基金修復在專業性程度、修復周期、修復效果上更具優勢,但現行法律缺少相應規定,如何適用存疑。
“法學對于法律實務的意義,最重要的任務之一是:發現一些現行法迄今尚未解決的法律問題,借此促成司法裁判或者立法的改變。”③【德】卡爾·拉倫茨:《法學方法論》,陳愛娥譯,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第114頁。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處在探索階段,缺少相應法律規定,但是司法實踐中多地已紛紛判處首例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因而要穩中求進,大膽創新,從庭前、庭中、庭后三個階段對該制度進行完善續造。
提起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面臨著提起條件不清、管轄法院不明、公訴民刑分立等阻力,在一定程度妨礙了其提起的積極性,因而需要采取相關措施消除妨礙。
1.明晰提起條件
根據《適用解釋》第20條的規定,法律將是否提起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選擇權賦予人民檢察院,人民檢察院可以根據具體案件情況選擇提起或者不提起附帶民事公益訴訟,雖然更具靈活性和針對性,但與此同時,也很容易產生“同案不同判”問題,因而有關機關需要明確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提起條件,即符合什么條件就必須提起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以污染環境罪提起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為例,提起條件可以所污染面積、受影響人數、直接經濟損失、排放數量等制定一個標準。有關機關在制定這一標準時可參照兩高《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中如何認定“嚴重污染環境”“致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或者嚴重危害人體健康”的相關內容。達到制定的標準時,人民檢察院在提起刑事訴訟時就應當附帶提起民事公益訴訟。這樣既可以避免檢察機關提起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時無所適從,又能有效避免人民法院“同案不同判”。
2.確定級別管轄法院
根據《適用解釋》第5條的規定,民事公益訴訟由市(分、州)人民檢察院提起,由與此對應的中級人民法院管轄,該條規定的是民事公益訴訟的管轄原則。《適用解釋》第20條沒有明確規定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由哪一級別法院管轄,籠統的規定為“人民檢察院提起的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案件由審理刑事案件的人民法院管轄”。在司法實踐中的做法,基本上都是由基層人民法院管轄,因為對此類案件被告人刑事部分的判罰達不到可能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的標準。單獨提起民事公益訴訟由中級人民法院管轄,較之社會危害性程度相對更重的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則由審理刑事案件的法院管轄,這與法律的價值理念相悖。對此,筆者認為,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管轄可以參照《民事訴訟法》關于級別管轄的規定,設立兩級管轄模式。例如,基層人民法院管轄一般的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案件;中級人民法院管轄本轄區有重大影響的、重大跨行政區域的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案件。這樣,既可以發揮兩級法院的優勢,又能避免其劣勢,提升辦案質效。①參見吳海潮、胡公樞:《檢察機關提起環境民事公益訴訟問題檢視》,載《中國檢察官》2018年第2期。
3.組建公益訴訟檢察團隊
人民檢察院公訴部門和民行部門的分立設置帶來的專業壁壘給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提起帶來一定困難,因而需要組建專門性質的公益訴訟檢察團隊。2019年1月初,最高人民檢察院組建了公益訴訟檢察廳。各地可以根據本地實際,參照最高人民檢察院做法,組建公益訴訟檢察團隊。可從公訴和民行部門抽調精干人員組成專門公益訴訟檢察團隊,確保團隊組成結構合理,加強對公益訴訟檢察團隊的專業化培訓,提升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辦案質效。
1.明確先刑后民庭審模式
在刑事附帶民事訴訟中,先刑后民是經過司法實踐驗證過的合理模式,該模式既有利于正確處理刑事案件全面查清事實,又可以利用刑事程序確認的事實佐證民事事實,節約司法資源。為了避免程序上的沖突矛盾,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也宜采用先刑后民的庭審模式。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在附帶的民事訴訟中要依法保障被告人的合法權利。一要保障其舉證質證的權利,證據是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根據《民事訴訟法》的規定,原被告雙方主體在庭審中地位平等,不能因原告方是在刑事訴訟中處于強勢地位的人民檢察院而剝奪被告人在民事訴訟中舉證質證的權利,對于被告人的質證,原告要予以回應。二要保障其充分辯論的權利。辯論是發現案件事實真相、證明事實真偽的重要方式。在附帶的民事訴訟中,人民法院不可以刑事思維主導庭審,對于附帶民事部分的審理要以民事庭審的原則把握庭審流程,保障被告人充分行使其辯論權利。對于被告人在辯論時的質疑,原告也要予以釋明并發表辯論意見。三要保障其最后陳述的權利,刑事訴訟中被告人擁有最后陳述的權利,在附帶的民事訴訟中,也應充分保障其行使這一權利。確保刑事部分和民事部分的庭審合法合規,兼顧懲罰犯罪與保障人權。
2.合理分配舉證責任
在民事訴訟中,舉證原則一般是誰主張誰舉證,但是污染環境的侵權案件實行舉證責任倒置,根據《侵權責任法》第66條的規定,污染者應當就法律規定的不承擔責任或者減輕責任的情形以及其行為與損害之間不存在因果關系承擔舉證責任。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環境民事公益訴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8條第2款及第13條之規定,原告需證明被告人的行為已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或者具有損害社會公共利益重大風險的初步證明材料。因而在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部分中,也應參照遵循以上法律規定,人民檢察院在提起的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中,必須提交可以證明基礎污染行為的相關證據,由被告人就自己污染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不存在因果關系進行舉證。
需要注意的是,在刑事訴訟中公訴方負有舉證責任,定罪量刑必須達到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排除合理懷疑的程度。而在附帶的民事訴訟中,證明標準達到高度蓋然性即可,法官在認定證據事實時需采用民事審判思維。①參見程建玲:《檢察機關提起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的現實困境與制度完善》,載《檢察調研與指導》2019年第1輯。
1.建立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和解制度
自行和解和徑行裁判最大區別在于當事人自愿與否。執行難是當前法院工作面臨的主要困難之一,和解協議相對于判決書在執行方面更具優勢,當事人往往主動自愿履行。若建立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和解制度,允許作為原告方的人民檢察院和被告人進行和解,若被告人主動積極停止污染行為,治理被污染的生態環境,檢察院則出具從輕減輕處罰的量刑建議,人民法院在量刑時予以采納,對被告人在量刑幅度上予以體現,對于修復被污染的生態環境大有裨益。
被告人主動治理相對于判決執行之后國家治理具有很多優勢。首先,被告人對污染物的排放種類、排放數量、排放范圍等更了解。其次,被告人熟知其排放污染物的成分,清楚如何治理,在治理速度和效果上也更具優勢。最后,國家治理的效果存疑。例如,被最高人民檢察院作為民事公益訴訟指導性案例的常州許建惠、許玉仙民事公益訴訟案和徐州鴻順造紙有限公司民事公益訴訟案,兩案在判決生效半年之后仍未開展執行,公益訴訟的目的并未實現。作為云南省首例環境公益訴訟的三農公司和羊甫公司民事公益訴訟案中,兩被告在法院判決后并未實質性的履行判決。司法實踐中,在環境污染領域,民事公益訴訟的判決本質上與行政機關的行政處罰本質上差異不大,機械的將行政機關處罰結果照搬到民事判決之中,很難實現民事公益訴訟追求的效果。①參見鞏固:《2015年中國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實證分析》,載《法學》2016年第9期。
2.設置刑民分立裁判方式
由于刑事審判和民事審判在證明標準上的差異,刑事審判的“排除合理懷疑”標準遠高于民事審判的“高度蓋然性”標準,在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中,難免出現刑事不構成犯罪,民事卻構成侵權的現象。以污染環境罪為例,該罪的入罪標準較高,必須“嚴重污染環境”“致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或者嚴重危害人體健康”。而污染環境提起民事公益訴訟的標準則較低,根據《環境保護法》第58條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環境民事公益訴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4條、第5條的規定,對于污染環境、破壞生態、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行為,只要社會組織符合相關規定即可提起,對污染環境的程度需要達到什么標準并無限制。因而在環境污染的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中,出現刑事無罪而民事侵權的現象并非不可能。
對于此類問題,筆者大膽設想可設置刑民分立裁判方式。即使刑事部分不構成犯罪,民事部分構成侵權仍可徑行判決,在判項中闡明理由即可。這樣,一方面可以使訴訟價值最大化,節約司法資源,避免污染者因刑事無罪而逃脫承擔民事責任;另一方面可以維護司法權威,保護公共利益,打擊污染環境的行為。
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作為一種新型的訴訟模式,對于應對侵害公共利益的破壞生態環境和資源保護行為具有重要意義。囿于該制度僅有一個原則性的法律規定,需要對其進行系統性建構。一要解決提起障礙,明確提起條件、確定管轄法院、組建公益訴訟檢察團隊。二要完善庭審程序,建構適用機制,在具體操作中要兼顧打擊污染環境犯罪行為和保障被告人人權。三要創新裁判方式,以生態環境修復為首要和根本目的,建立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和解制度,設置刑民分立的裁判方式,以最大限度的修復受損害的生態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