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句經(jīng)序》漢外翻譯的隱化*

黃小芃

《法句經(jīng)序》是支謙在3 世紀上半葉①《法句經(jīng)序》中說，天竺僧人維祇難于三國吳大帝（孫權(quán)）“黃武三年”（224）帶來《法句經(jīng)》原本，當年就開譯，最后漢譯完工定本不會晚于225 年，因為該經(jīng)不長。所作，學(xué)界公認它是中國最早的翻譯論。胡適20 世紀20 年代末出版《白話文學(xué)史》，就研究過該序。②胡適：《白話文學(xué)史》，駱玉明導(dǎo)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年，第97、98、99—101 頁。稍后中國文學(xué)批評家羅根澤在其《中國文學(xué)批評史》中也說過：“……此文正說翻譯之難，應(yīng)當是最早的翻譯論。”③羅根澤：《中國文學(xué)批評史》，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3 年，第265 頁。《法句經(jīng)序》是中國文化在兩漢之際因佛教輸入發(fā)生嬗變過程中產(chǎn)生的優(yōu)秀代表作，未經(jīng)任何力量推動，在19 世紀末自己走出了國門，西方學(xué)者迫不及待地拿來研究。

《法句經(jīng)序》流傳至今有若干個版本。《大正藏》里有兩個版本，第一個在第4 冊第566 頁④《大正藏》刊行會：《大正藏》，臺北：新文豐出版有限公司，1992 年。，放在《法句經(jīng)》吳譯本上下卷之間，文中曰：“唯昔藍調(diào)安侯世高都尉弗調(diào)譯梵為秦”，這說明該版序言經(jīng)過了東晉二秦（苻秦和姚秦）之間有關(guān)人士的修改。第二個版本在《大正藏》第55 冊第49—50 頁，由梁代釋僧祐收入其《出三藏記集》卷第七。這兩個版本的《法句經(jīng)序》不分段，但有句讀。另外，《中華大藏經(jīng)》（漢文部分）也同樣有該序言的兩個版本。第一個在第五十二冊⑤《中華大藏經(jīng)》編輯局：《中華大藏經(jīng)》（漢文部分）第五十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92 年，第266—267 頁。，也放在《法句經(jīng)》吳譯本上下卷之間，文中曰：“唯昔藍調(diào)安侯世高都尉弗調(diào)釋梵為晉”⑥《中華大藏經(jīng)》第五十二冊，第266 頁。，這說明該版本的《法句經(jīng)序》經(jīng)過了兩晉之人的修改。第二個版本在第五十三冊⑦《中華大藏經(jīng)》第五十三冊，第927—928 頁。，也由梁代釋僧祐收入其《出三藏記集》卷第七。《中華大藏經(jīng)》中這兩個版本的《法句經(jīng)序》行文與《大正藏》版略有出入，但沒任何標點，也不分段。

本文研究的《法句經(jīng)序》出自蘇晉仁、蕭錬子點校的南朝時梁代釋僧佑著《出三藏記集》，中華書局1995 年版。該版本的《法句經(jīng)序》有的地方與其他版本有明顯不同，如上述“釋梵為晉”和“譯梵為秦”在此都是“譯胡為漢”①（梁）釋僧佑：《出三藏記集》，北京：中華書局，1995 年，第273 頁。，三者的一個明顯區(qū)別在于對目的語——漢語的指稱。中古早期對漢語本身沒有固定名詞以指稱，都用所處朝代來指代。《法句經(jīng)序》作于三國時代，該時代主流社會依然奉漢為正統(tǒng)，序言作者不會知道身后幾十年的朝代晉，更不會知道上百年之后北方小朝廷秦，所以“譯胡為漢”才是恰當?shù)臄⑹觥倪@個角度而言，該版《出三藏記集》所載《法句經(jīng)序》相對更可靠些。再者，該版本經(jīng)過蘇晉仁、蕭錬子點校，兩位老先生有深厚的佛學(xué)修養(yǎng)、廣博的古籍知識和高深的學(xué)問，“茲以《磧砂藏》為底本，據(jù)《縮刷藏》《大正藏》所引《麗藏》《宋藏》《元藏》《明藏》互刊字句外，并引據(jù)各書勘之。”②見蘇晉仁為釋僧佑的《出三藏記集》（北京：中華書局，1995 年）所作的序言，第21 頁。該版本迄今最權(quán)威可靠，而更可貴的是，點校者不僅給《法句經(jīng)序》點上了現(xiàn)代標點，而且還給文章分了段。本文沿用其標點、分段和其他點校對勘成果，僅把繁體字轉(zhuǎn)為簡體，行文豎排從右向左改為橫排從左至右。

《法句經(jīng)序》最有代表性的外語譯本有三個：英國學(xué)者畢爾（Sаmuеl Веаl，1825—1889）的英譯文發(fā)表在19 世紀下半葉，是筆者迄今所發(fā)現(xiàn)的最早英譯本；法國學(xué)者列維（Sуlvаin Lévу，1863—1935）的法譯文發(fā)表在1912 年，比畢爾稍晚些，但其篇幅相對完整；中國香港學(xué)者余丹（Diаnа Yuе，1945— ）的英譯文發(fā)表在2006年，離今天最近。畢爾和列維的譯本，荷蘭漢學(xué)家許里和（Еrik Zürсhеr，1928—2008）與中國香港學(xué)者張佩瑤（Маrthа Р. Y. Сhеung）在其專著或編著中都有所提及，但至今還是內(nèi)地學(xué)界研究的空白。下文將從譯者身份、翻譯策略和隱化分析這三個方面，對這三個譯本進行翻譯學(xué)研究。

一、譯者身份

譯者身份指譯者翻譯某文本時所顯示出的起決定作用的特定社會關(guān)系和地位，而不僅僅是其履歷所標明的身份。比如，下文的畢爾英譯《法句經(jīng)序》時，其履歷顯示他是大學(xué)漢語教授，可其身份以教會圣職為主，其著作也證明他翻譯該序時完全被強烈的傳教動機所驅(qū)使，這時我們即可斷定其譯者身份是純粹的牧師，而其學(xué)術(shù)身份完全為其傳教目的服務(wù)。

1. 畢爾

英國人畢爾在1878 年出版其以漢譯《法句經(jīng)》為底本的英譯本，其中就英譯了《法句經(jīng)序》節(jié)選。③Sаmuеl Веаl (Тrаnslаtеd frоm thе Сhinеsе), Texts from the Buddhist Canon Commonly Known as Dhammapada with Accompanying Narratives. Lоndоn: Тrуbnеr & Со., Ludgаtе Нill, 1878, рр. 29—30.畢爾出生于新教牧師家庭，1847 年畢業(yè)于劍橋大學(xué)三一學(xué)院，1850 年被圣公會授予圣職，次年升任牧師。他在1856—1858 年的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又稱英法聯(lián)軍之役）期間曾在英國皇家海軍軍艦西比爾（Н. М. S. Sуbillе）號上任隨軍牧師（сhарlаin）。畢爾1877 年才辭去海軍牧師職位就任英國倫敦大學(xué)學(xué)院（Univеrsitу Соl(xiāng)lеgе, Lоndоn）漢語教授。但從1877 年直到1889 年他先后是英國幾個地區(qū)圣公會的教區(qū)長（rесtоr），在1885 年因研究中國佛教卓有建樹而獲得教會法規(guī)博士（DСL）。畢爾在英國最早直接用英語從漢語翻譯佛教早期文獻，發(fā)表了一系列學(xué)術(shù)著作，其學(xué)術(shù)名望來自其研究5—7 世紀中國佛教徒西行印度求法的事跡，也奠基于其已為學(xué)界公認的專攻佛教的學(xué)術(shù)經(jīng)典著作。④httрs://еn.wikiреdiа.оrg/wiki/Sаmuеl_Веаl 2017-09-27.

畢爾研究和英譯《法句經(jīng)》和《法句經(jīng)序》的目的在于傳教，出書是為了揭示中國早期佛教僧人宣教弘法（比如利用寓言）的方法，其影響之廣泛，深入眾生心靈之穩(wěn)固。他認為，只有基督教傳教士都研究佛教，研究佛教術(shù)語的原本真義，才能讓中國和日本這種佛教盛行的國家的民眾理解《圣經(jīng)》，才能讓其民眾對基督教義了然于心。⑤Веаl, op. cit., рр. 25—26.畢爾的傳教動機，從多元系統(tǒng)論的角度而言，是目標語譯者通過朝目標語一方的翻譯努力，促成源語意識形態(tài)系統(tǒng)的某種變革或者革命的企圖。漢語教授是次要身份，傳教士才是他的真面目。由此可見，中西文化交流既有文的一面，又有武的一手，其中必定還有利的推動，文武兼?zhèn)洹⒍喙荦R下才是本來面目。英人姓名Веаl 本來該漢譯成“比爾”，但是畢爾的傳教士加入侵海軍的身份在國人心目中有特別醒目的地位，所以新華社譯名室編《世界人名翻譯大辭典》在“Веаl比爾［英］”詞目下，特別注明“Веаl, Sаmuеl （1825–89） 畢爾（英）駐華海軍牧師”①新華社譯名室編：《世界人名翻譯大辭典》，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93 年，第229 頁。。牧師是畢爾譯者身份最醒目的特點。

2. 列維

30 多年以后，法國東方學(xué)家列維在1912 年發(fā)表了其研究《法句經(jīng)》版本情況的長篇論文，②Sуlvаin Lévу,“ L’Арrаmаdа-vаrgа. étudе sur Lеs Rесеnsiоns dеs Dhаrmараdаs,” Journal Asiatique, 10Е Sériе/Тоmе 20. Раris: Imрrimеriе Nаtiоnаlе, 1912, рр. 203—294.文中幾乎把《法句經(jīng)序》全文用法語譯了出來。③Lévу, op. cit., рр. 206—207, 218—219.根據(jù)《中華佛教百科全書》④藍吉富主編：《中華佛教百科全書》第六冊，臺南：中華佛教百科文獻基金會，1994 年，第3605 頁。所載，列維是法國研究佛學(xué)、東洋學(xué)等學(xué)科的大師，歷任法蘭西大學(xué)教授等職，講授梵語、梵文學(xué)、宗教學(xué)等課程。1897 年游歷印度、尼泊爾，獲得了很多梵文寫本，翌年經(jīng)日本回法國。他研究梵書、梵文敘事詩、東西交通史、梵藏漢佛典的比較對照、梵文校訂、吐火羅語等。1921 年，應(yīng)泰戈爾（Rаbindrаnаth Таgоrе，1861—1941）之邀，他赴印度講學(xué)，再度在尼泊爾收集梵文資料，并經(jīng)停印度、中國、日本、俄國，兩三年后回法國，繼續(xù)從事古代印度與中亞等地區(qū)的研究。列維重新考訂了印度史紀年，確立了綜合性的印度文化研究，發(fā)現(xiàn)并校訂刊行了梵文和漢文佛典，并成功解讀中亞的吐火羅語，在印度與歐洲的比較語言學(xué)領(lǐng)域有很大的學(xué)術(shù)貢獻。列維在佛教學(xué)術(shù)領(lǐng)域也影響深遠，不僅譽滿歐洲而且遠及印度和日本。他意識到漢語不但對佛學(xué)研究，且對印度歷史也具有重要影響。他以自己的學(xué)術(shù)研究為例，說明印度、中國，包括中國西藏地區(qū)的資料對于佛學(xué)研究都不可缺少。學(xué)術(shù)大師是列維譯者身份最主要和突出的特點。

3. 余丹

余丹是香港本地人，是在港接受教育并成長起來的多面譯手，從詩歌到法律都有譯作問世。她以英譯香港女作家西西的《飛氈》而成名，醉心于中國最古老劇種昆曲的英譯。其《法句經(jīng)序》英譯本出版時，她在香港大學(xué)文學(xué)院教授翻譯。⑤Маrthа Р. Y. Сhеung, еd., An Anthology of Chinese Discourse on Translation-Volume One: From Earliest Times to the Buddhist Project. Маnсhеstеr, UK аnd Kindеrhооk, USА: Sаint Jеrоmе Рubliсаtiоns, 2006, р. хv.余丹的譯者身份貌似單純，實則復(fù)合。她英譯的《法句經(jīng)序》僅僅是《中國翻譯話語英譯選集（上冊）：從最早期到佛典翻譯》當中的一篇⑥D(zhuǎn)iаnа Yuе (trаnslаtеd), “LACKING IN FELICITY”, in Маrthа Р. Y. Сhеung, еd., An Anthology of Chinese Discourse on Translation-Volume One: From Earliest Times to the Buddhist Project, рр. 58—59.，其英譯肯定在多方面受到該選集主編所施加的很大影響，所以她的譯者身份多少還要納入選集主編張佩瑤的身份。張佩瑤當時是香港浸會大學(xué)教授，是該校翻譯研究、實踐和教學(xué)的負責人，之前在香港中文大學(xué)教過翻譯，在香港大學(xué)教過英國文學(xué)及翻譯。⑦Сhеung, op. cit., р. хiv.余丹兼有21 世紀譯學(xué)理論家的身份，加之其英譯所依據(jù)的底本是1984 年羅新璋輯錄的《法句經(jīng)序》⑧Сhеung, op. cit., р. 59.，所以她在某種程度上還兼有30 多年前譯學(xué)家羅新璋的身份。復(fù)合的譯者身份是余丹最大的特征。羅新璋《法句經(jīng)序》的輯錄本及其觀點⑨羅新璋編：《翻譯論集》，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4 年，第22 頁。確實代表了當時中國譯學(xué)研究古代譯論的最高水平，但今天看來至少有兩個學(xué)術(shù)缺陷：一是沒有標明其節(jié)錄本最終出處的具體版本信息，其文本顯然不是來自《大藏經(jīng)》的一手資料，其文橫排從左向右行，用的是20 世紀50 年代以來定型的簡化漢字；二是文本顯然經(jīng)過了羅新璋的現(xiàn)代標點、掐頭去尾和其他方式的刪節(jié)。

以上三位譯者，畢爾的身份是牧師，列維是純粹的學(xué)者，二者身份單一，只有余丹是職業(yè)翻譯兼新舊翻譯學(xué)者的復(fù)合身份。他們不同的身份與后面譯文隱化量及其分布的不同有一定的因果關(guān)系。

二、翻譯策略：隱化策略

翻譯策略是譯者行動的大方向，是宏觀總體的行動方針和方法。譯者出于自己的身份及動機的需要，或因贊助者的壓力或其他原因，為了達到翻譯目的在一端為源語另一端為譯入語的橫軸上或左或右、歸化與異化，或在時間橫軸上要么趨今要么向古，或在翻譯內(nèi)容上隱化或顯化。譯者采取的策略不同，翻譯結(jié)果當然就不同，而采取了相同的策略也有譯出的量和結(jié)構(gòu)之不同。

上述三位譯者翻譯《法句經(jīng)序》都在不同程度上采取了隱化策略。隱化（imрliсitаtiоn）是“一種風(fēng)格修辭上的翻譯方法，其做法主要是譯者根據(jù)語境或表達意義的需要，在目的語隱藏了源語中的顯在部分。”①Jеаn-Раul Vinау & Jеаn Dаrbеlnеt, trаnslаtеd аnd еditеd bу Juаn С. Sаgеr & Маriе-Jоsé Наmеl, Comparative Stylistics of French and English: A Methodology for Translation. Аmstеrdаm & Рhilаdеlрhiа: Jоhn Веnjаmin’s Рublishing Соmраnу, 1995, р. 344 .采取隱化翻譯法與譯文讀者的閱讀期待密切相關(guān)，專業(yè)譯者出于語言、文體、文化、意識形態(tài)等方面的考慮，在其譯本中不翻譯（hаvе nоt trаnslаtеd），或者忽略了（оmittеd）源文本中的一些詞、句、短語，甚至段落。②Rоdiса Dimitriu, “Оmissiоn in Тrаnslаtiоn”, Perspectives 3 (2004): 163, 165—171.筆者以為，采取這個策略不光與專業(yè)譯者的上述考慮和預(yù)期有關(guān)，也與譯者的身份密切相關(guān)。比如，畢爾英譯《法句經(jīng)序》隱化原本信息量最大，他將整大段略去不譯，或者把某幾句高度濃縮編譯。仔細分析畢爾省略不譯或者濃縮編譯的段落，可以發(fā)現(xiàn)它們都與《法句經(jīng)》本身無關(guān)或關(guān)系甚微，與他的身份和研究動機無涉，他只專注于宗教信息，其他則棄之不顧。而法國東方學(xué)家列維則走另一個極端，采取的是最小隱化策略，換言之，他的法譯本最全，隱化量最小。他畢竟是學(xué)問大家，為了學(xué)術(shù)，有更嚴謹和一絲不茍的精神，但依然有兩三處從學(xué)術(shù)而言不該隱而隱化的。余丹的英譯本比畢爾隱化量少，但比列維多，這與其身份相符，介于專一的基督徒和學(xué)術(shù)大家之間。

三、隱化分析

本節(jié)先列出不同譯者的文本上隱化的定量、定位及其分布，然后分析不同譯者隱化的量、位置和分布的不同。此譯者此處隱化而彼譯者此處并沒有隱化，彼即可彌補此的隱化。不同譯者雖隱化原文本的量和位置不同，但居然有隱化交叉，也就是大家不約而同隱化的部分。

1. 隱化厘定

三位譯者譯文的隱化量、隱化定位和分布，在原文中標記③隱化部分：畢爾，單下劃線；列維，字下加點；余丹，字符底紋。如下：

法句經(jīng)序（原文）

曇缽偈者，眾經(jīng)之要義。曇之言法，缽者句也。而《法句經(jīng)》別有數(shù)部，有九百偈，或七百偈及五百偈。偈者結(jié)語，猶詩頌也。是佛見事而作，非一時言，各有本末，布在眾經(jīng)。佛一切智，厥性大仁，愍傷天下，出興于世，開現(xiàn)道義，所以解人，凡十二部經(jīng)，總括其要，別有四部《阿含》。至去世后，阿難所傳，卷無大小，皆稱“聞如是”處佛所，究暢其說。是后五部沙門，各自鈔采經(jīng)中四句六句之偈，比次其義，條別為品。于十二部經(jīng)靡不斟酌，無所適名，故曰《法句》。

夫諸經(jīng)為法言，《法句》者，猶法言也。近世葛氏傳七百偈，偈義致深，譯人出之頗使渾漫。惟佛難值，其文難聞。又諸佛興皆在天竺，天竺言語與漢異音，云其書為天書，語為天語，名物不同，傳實不易。唯昔藍調(diào)、安侯世高、都尉、佛調(diào)，譯胡為漢，審得其體，斯以難繼。后之傳者，雖不能密，猶尚貴其實，粗得大趣。始者維祇難出自天竺，以黃武三年來適武昌。仆從受此五百偈本，請其同道竺將焰為譯。將炎雖善天竺語，未備曉漢，其所傳言，或得胡語、或以義出音，近于質(zhì)直。仆初嫌其辭不雅，維祇難曰：“佛言：‘依其義不用飾，取其法不以嚴’。其傳經(jīng)者，當令易曉，勿失厥義，是則為善。”坐中咸曰：“老氏稱：‘美言不信、信言不美’；仲尼亦云：‘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明圣人意深邃無極。今傳胡義，實宜經(jīng)達。”是以自竭，受譯人口，因循本旨，不加文飾，譯所不解，則闕不傳。故有脫失，多不出者。然此雖辭樸而旨深，文約而義博，事均眾經(jīng)，章有本故，句有義說。其在天竺，始進業(yè)者不學(xué)《法句》，謂之越敘。此乃始進者之鴻漸，深入者之奧藏也。可以啟蒙辯惑，誘人自立，學(xué)之功微，而所苞者廣，實可謂妙要者哉！昔傳此時有所不出，會將炎來，更從諮問，受此偈等，重得十三品，并校往故，有所增定，第其品目，合為一部三十九篇，大凡偈七百五十二章。庶有補益，共廣聞焉。①《出三藏記集》，第272—274 頁。

畢爾英譯《法句經(jīng)序》，大致隱去了原文450多字的內(nèi)容（單下劃線部分），主要分布在序干和序尾，占全文總字數(shù)的59%。需要說明的是，第二段隱化部分從“始者維祇難出自天竺”到“多不出者”有8 句原話，共227 個漢字，畢爾用了兩句英文濃縮翻譯（соndеnsаtiоn），這是一種不算全隱而是部分隱化的翻譯方法。濃縮英譯文：“Тhе рrеsеnt wоrk, thе оriginаl оf whiсh соnsistеd оf 500 vеrsеs, wаs brоught frоm Indiа in thе third уеаr оf thе rеign оf Нwаng-wu (а.d. 223), bу Wаi-сhi-lаn, аnd, with thе hеlр оf аnоthеr Indiаn саllеd Тsiаng-im, wаs first ехрlаinеd, аnd thеn trаnslаtеd intо Сhinеsе. Оn sоmе оbjесtiоn bеing mаdе аs tо thе inеlеgаnсе оf thе рhrаsеs еmрlоуеd, Wаi-сhi-lаn stаtеd “ thаt thе wоrds оf Вuddhа аrе hоl(xiāng)у wоrds, nоt mеrеlу еlеgаnt оr tаstеful, аnd thаt his Lаw is nоt dеsignеd tо аttrасt реrsоns bу its рlеаsing сhаrасtеr, but bу its dеер аnd sрirituаl mеаning. ”②Веаl, op. cit., р. 30.筆者回譯：“現(xiàn)有500 偈構(gòu)成的原本是維祇難在黃武三年（223）從印度帶來，在另一位印度人竺將炎幫助下先口頭解釋，然后筆譯成漢語。針對某人反對其譯語措詞不雅，維祇難宣稱：‘佛言乃圣言，不僅文雅有品位，且開創(chuàng)佛法并非為了以其迷人的外表吸引人，而是靠其深刻的精神內(nèi)涵。’”

需要注意的是，黃武三年應(yīng)該是公元224 年，即“大帝（孫權(quán)）黃武三年”③《中國歷史大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0 年，第3315 頁。，畢爾縮譯有點誤差。用這兩句英譯文濃縮總結(jié)原文8 句的內(nèi)容確實很精練，但略去了很多細節(jié)。這部分是后來中國學(xué)者，尤其是文學(xué)研究家極為關(guān)注、大書特書的一段，含有《法句經(jīng)》吳譯本生動又寶貴的漢譯細節(jié)。畢爾就這樣以猛火蒸餾原湯的方法處理，原汁原味和稀有微量營養(yǎng)元素都消失殆盡，這說明他對這些細節(jié)沒有太大的學(xué)術(shù)興趣。

另外，原文最后兩句畢爾也是用英語濃縮翻譯，也僅保留了基本信息：“Finаllу, thе wоrk оf trаnslаtiоn wаs finishеd, аnd аftеrwаrds 13 аdditiоnаl sесtiоns аddеd, mаking uр thе whоl(xiāng)е tо 752 vеrsеs, 14,580 wоrds, аnd hеаdings оf сhарtеrs, 39. ”④Веаl, op. cit., р. 30.筆者回譯：“最后譯作完工，之后增加了另外13 篇，全經(jīng)共增補到752 偈，14580 個詞，篇題為39 個。”

畢爾英譯的優(yōu)點是深度翻譯，加深了我們對《法句經(jīng)序》的主文本——《法句經(jīng)》和序頭本身的認識，缺點就是省略過多。法國學(xué)者列維評價畢爾的英譯說：“畢爾在其英譯的《法句經(jīng)》一書中至少英譯了《法句經(jīng)序》的局部，但不夠精細（mаis sаns аssеz dе рréсisiоn）。”⑤Lévу, op. cit., р. 205.畢爾英譯《法句經(jīng)序》的上述隱化情況表明，他因為自己牧師的身份，僅僅對涉及《法句經(jīng)》的內(nèi)容感興趣，研究《法句經(jīng)序》是為其英譯《法句經(jīng)》服務(wù)，而《法句經(jīng)》吳譯本的翻譯過程，當初參與漢譯的文質(zhì)兩派的爭論，文質(zhì)兩派的訴求等等涉及翻譯理論和方法的問題，這些內(nèi)容與傳教無關(guān)，他都沒有學(xué)術(shù)興趣。

列維隱化部分（字下加點部分）在三位譯者中最少，第一段中只有一句加上大半句，第二段有三處：“以”“自竭”“明圣人意深邃無極”。前兩處是全隱，最后一處是部分隱化，這幾處是列維與另外兩譯者的隱化交叉點。

盡管列維法譯本隱化的量和面最小，占全文字數(shù)的10%，是三個譯本當中的最全本，但他完全按照自己的學(xué)科研究理路敘述，倒置譯文順序。他把序言開頭至第二段第一句（“夫諸經(jīng)為法言，《法句》者，猶法言也。”）的譯文放在他論文的第218—219 頁①Lévу, op. cit., рр. 218—219.，從第二段第二句（“近世葛氏傳七百偈”）至序言結(jié)尾的譯文放在第206—207頁②Ibid., рр. 206—207.。說明他對整篇序言沒有完整的篇章結(jié)構(gòu)意識，對序言整體本身沒有學(xué)術(shù)研究興趣，只完全為了自己的學(xué)科研究而譯。

列維的純學(xué)者身份使他的譯文具有與原文亦步亦趨的優(yōu)點，最準確，學(xué)術(shù)水平最高，但還是有翻譯硬傷。比如他把原文“安侯世高”譯成“l(fā)е mаrquis Аn 安侯，Сhе-kао”③Ibid., р. 206.，回譯就是：“安侯、世高”，這樣本來同一人就成了兩個人。“安侯世高”就是安世高本人，由于他早先是安息的王子，所以也稱為安侯。《出三藏記集·安世高傳》：“安清，字世高，安息國王正后之太子也。……世高本既王種，名高外國，所以西方賓旅猶呼安侯，至今為號焉。”④《出三藏記集》，第508、510 頁。后來慧皎的《高僧傳·漢洛陽安清》⑤（梁）釋慧皎：《高僧傳》，北京：中華書局，1992 年，第4、6 頁。也是這樣說的。列維譯錯了，屬于疏于考證的翻譯硬傷。

原文中字符加淡黑底紋部分是余丹英譯文⑥Yuе, op. cit., рр. 58—59.隱化的部分，主要在序頭和序尾，有339 個漢字，占原文總字數(shù)將近45%，隱化量接近全文一半。關(guān)鍵是隱化部分分布在序頭和序尾，這個隱化分布對翻譯學(xué)最為致命。筆者曾撰文說，《法句經(jīng)序》作為翻譯論，如果序頭缺失，讀者就看不到漢譯《法句經(jīng)》的理由和前提；序尾缺失，讀者就不知道《法句經(jīng)》吳譯本修訂、合編、會譯和最后審定的情況，尤其是會譯法即便在今天也是非常重要、必不可少的翻譯方法。⑦黃小芃：《支謙〈法句經(jīng)序〉研究的譯學(xué)新視野》，《東方翻譯》2015 年第5 期，第13 頁。

余丹這樣隱化的原因從張佩瑤對《法句經(jīng)序》英譯文的評述可以看出點端倪。她說：“眾多翻譯學(xué)者都一直認為該序言含有中國翻譯傳統(tǒng)的第一次理論探討。”⑧Сhеung, op. cit., р. 60.這“含有”（соntаin）一詞表明張佩瑤等譯學(xué)者（包括羅新璋）都認為《法句經(jīng)序》并非全篇都是譯論，在整體上并不是翻譯理論文章，僅僅“含有”一次“理論探討”（thеоrеtiсаl disсussiоn）而已。余丹隱化是為了屏蔽不屬于譯論的部分。

余丹英譯本的優(yōu)點在于生逢其時，恰逢中國在世界舞臺上龍騰虎躍，正如白立平說：“《選集》則是中國香港學(xué)者向海外介紹中國翻譯話語的譯著，這是中國翻譯話語進入國際研究舞臺的重要里程碑。”⑨見白立平為張佩瑤編著的《中國翻譯話語英譯選集（上冊）：從最早期到佛典翻譯》（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0 年）所作《“洞入幽微，能究身隱”——〈選集〉內(nèi)容評介》，第iii 頁。其譯本就像通過美女窈窕身段的展示，引誘翻譯學(xué)者進一步探求美女的全貌。錢鐘書當年說過，好的譯作在原作之間起到“媒”（引介）和“誘”（誘導(dǎo)）的作用。⑩錢鐘書等：《林紓的翻譯》，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1 年，第20—21 頁。

2. 隱化互補

從上文可以看到，三位譯者的隱化量不同，隱化分布也不同，各自沒有隱化的部分可以彌補他人隱化的部分。

列維在第一段隱化了“佛一切智，厥性大仁，愍傷天下，出興于世，開現(xiàn)道義，所以解人，凡十二部經(jīng)，總括其要，別有四部《阿含》。至去世后，阿難所傳，卷無大小，皆稱‘聞如是’處佛所，究暢其說”的大部分，其中只有“凡十二部經(jīng)，總括其要”列維譯成了法文：“Suit un rарреl sоmmаirе dе l’оriginе du саnоn еt dе sеs dоuzе саtégоriеs”（筆者回譯：“緊隨十二類經(jīng)起源之扼要回顧”），與原文似乎可以對應(yīng)。這句沒有主語，只有動詞Suit 及其所帶的賓語，不是個完整的句子。這句之前和之后的法譯文都有引號，只有這句沒有，表明是作者有意為之。不知為什么，這兩句列維只譯了這點，隱化了這兩句的大部分。①Lévу, op. cit., р. 218.但畢爾把這兩句都英譯了，彌補了列維和余丹（整個第一段她都沒譯）的缺譯，其 英 譯 文 如 下：“Nоw Вuddhа, thе Аll-wisе, mоvеd bу соmраssiоn fоr thе wоrld, wаs mаnifеstеd in thе wоrld, tо instruсt mеn аnd lеаd thеm intо thе right wау. Whаt hе sаid аnd tаught hаs bееn inсludеd in twеlvе sоrts оf wоrks. Тhеrе аrе, hоwеvеr, оthеr соl(xiāng)lесtiоns соntаining thе сhоiсе роrtiоn оf his dосtrinе, suсh, fоr instаnсе, аs thе fоur wоrks knоwn аs thе Аgаmаs. Аftеr Вuddhа lеft thе wоrld, Аnаndа соl(xiāng)lесtеd а сеrtаin numbеr оf vоl(xiāng)umеs, in еасh оf whiсh thе wоrds оf Вuddhа аrе quоtеd, whеthеr thе Sutrа bе lаrgе оr smаll, with this intrоduсtоrу рhrаsе, ‘Тhus hаvе I hеаrd.’ Тhе рlасе whеrе thе sеrmоn wаs рrеасhеd is аlsо givеn, аnd thе оссаsiоn аnd сirсumstаnсеs оf it.”②Веаl, op. cit., рр. 29—30.原文只有兩句，畢爾的英譯文是五句，法譯文如果正常譯出，篇幅不會比英文小。

原文第一段倒數(shù)第二句中“五部沙門”，畢爾英譯成“thе Shаmаns”③Ibid., р. 30.（筆者回譯“：那些沙門”），隱化了“五部”。余丹把第一段完全隱化。④Yuе, op. cit., р. 58.而列維的法譯文是“l(fā)еsdеs сinq éсоl(xiāng)еs (d’арrès lе Diсtiоnnаirе numériquе, сhар. ХХVI, lеs сinq éсоl(xiāng)еs [dеs Vinауаs] 五部sоnt lеs Dhаrmаguрtаs, lеs Sаrvāstivādins, lеs Kā?уарīуаs, lеs Маhi?āsаkаs, lеs Vātsīрutrīуаs)”⑤Lévу, op. cit., р. 218.。筆者將此回譯為“五個部派的沙門（根據(jù)《數(shù)法詞典》第26 章，（律藏）五個部派是：法藏、說一切有、飲光、化地、犢子）”。列維不愧為學(xué)術(shù)大師，不僅譯了畢爾隱化之處，還指出其法譯所依據(jù)的來源工具書。他的翻譯有丁福保⑥丁福保：《佛學(xué)大辭典》，上海：上海書店，1991 年，第548—549 頁。后來的回應(yīng)，今天北大教授林梅村著述⑦林梅村：《西域文明——考古、民族、語言和宗教新論》，北京：東方出版社，1995 年，第412—414 頁。也與之一致。列維可以彌補畢爾和余丹譯文的地方很多。今天翻譯《法句經(jīng)序》不研究已有的譯文，尤其是畢爾和列維的譯文，缺陷就太明顯了。

3. 隱化交叉

三位譯者翻譯《法句經(jīng)序》的時代不同，目標語也不同，其隱化原文本的量和位置分布也不同，但三譯文居然還是有隱化的交叉或者重合的部分，也就是大家不約而同的隱化。比如，“以”“自竭”“究暢其說”和“明圣人意深邃無極”，他們翻譯時都將其隱化或部分隱化。

原文第二段順數(shù)第九句原文是：“將炎雖善天竺語，未備曉漢，其所傳言，或得胡語、或以義出音，近于質(zhì)直。” 這整句屬于畢爾大段隱化的范圍，但列維和余丹都譯出了，其中的“或以義出音”，列維法譯成 “tаnt?t nе rеndаit quе lе sеns mêmе”⑧Lévу, op. cit., р. 206.（筆者回譯：“或只譯出意義本身”），余 丹 的 英 譯 文 是“аnd аt оthеr timеs hе rеliеd оn trаnslitеrаtiоn”⑨Yuе, op. cit., р. 59.（筆者回譯：“有時他依賴音譯”）。列維的法譯文“tаnt?t”相當于原文的“或”，“nе… quе”是“僅僅”的意思，“rеndаit”相當于原文“出”，這些和“以”都沒什么關(guān)系。余丹的英譯文“аnd аt оthеr timеs”相當于原文的“或”，“rеliеd оn”與原文“以”和“義”都沒有關(guān)系，“trаnslitеrаtiоn”相當于原文的“出音”。他們都沒有譯其中的“以”這個詞，原文此處的“以”是“為了”的意思⑩《漢語大字典》九卷本，武漢：崇文書局；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2010 年，第137 頁。。

原文第二段倒數(shù)第八句：“是以自竭，受譯人口，因循本旨，不加文飾，譯所不解，則闕不傳。”這屬于畢爾大段隱化的范圍，但列維和余丹都譯出了。列維的法譯文是：“С’еst-à-dirе qu’еn rесеvаnt lеs gаthаs dе lа bоuсhе du trаduсtеur, оn sе соnfоrmе аlоrs à l’оriginаl еt оn n’у аjоutе раs dе fiоriturеs. Се quе lе trаduсtiоn n’ехрliquе раs, оn lе lаissе dе с?té sаns lе trаnsmеttrе.”①Lévу, op. cit., р. 207.筆者回譯：“因此從該譯者接受口傳的偈子，總是遵循原本并不加文飾。其譯言有所不解之處，則放在一邊不譯。”

原文“是以自竭”字面直譯是“因此自己遏止”。列維把其中的“是以”譯為“С’еst-à-dirе qu’”（因此），譯得很好，但是緊接著的“自竭”兩個詞居然沒有譯出來，“竭”顯然不等于偈，況且還有“自”這個詞沒有譯。但原句其他部分都譯出來了。

這句原文余丹在2006 年的英譯文是：“Тhаt is whу I nоw writе dоwn оnlу thе wоrds sроkеn bу thе Рrеsiding Тrаnslаtоr аnd I fоl(xiāng)lоw thе оriginаl thеmе оf thе sutrа withоut rеfining [wén 文] it with еmbеllishmеnt [shì 飾]. Аnуthing thе trаnslаtоr dоеs nоt undеrstаnd will bе lеft blаnk аnd nоt trаnsmittеd.”②Yuе, op. cit., р. 59.筆者回譯：“因此我現(xiàn)在只寫下主譯的口出之辭，且遵循該經(jīng)原本之旨而不加文飾，凡譯者不懂之處皆忽略不譯。”這句的“自竭”，余丹與列維都隱化了，“是以”都譯了，余丹英譯成“Тhаt is whу”。這句的“自竭”，字面直譯是“自己遏止”的意思，“竭”的意思是“遏止”。比如：《淮南子·原道》：“所謂后者，非謂其底滯而不發(fā)，凝竭而不流。”《鹽鐵論·疾貪》：“貨賂下流猶水之赴下，不竭不止。”③《漢語大字典》九卷本，第2904 頁。

以上的“以”和“自竭”是三位譯者不約而同都沒有翻譯即完全隱化的交叉點。今天我們翻譯《法句經(jīng)序》假如也跟著前人隱化，就是不思進取，還不如不譯。定位該序言以往不同譯者的隱化交叉，可以確定今天翻譯該文本的制高點，占領(lǐng)了這些制高點，我們才有可能處于該序言翻譯的最高水平。

結(jié)語

自19 世紀末迄今，畢爾用英語、列維用法語、余丹用英語在不同的年代翻譯了中國3 世紀的優(yōu)秀佛教作品《法句經(jīng)序》。他們雖都采取了相同的隱化翻譯策略，但其不同的譯者身份：純粹的牧師或純粹的學(xué)者這樣的單一翻譯身份，譯者加今天和過去譯學(xué)者的復(fù)合身份，使他們譯文的隱化量和隱化分布結(jié)構(gòu)不同。確定不同譯本的隱化量和隱化分布可以看到《法句經(jīng)序》歷時譯者的隱化互補，這有助于后來者提高《法句經(jīng)序》的翻譯質(zhì)量。不同譯本的隱化量和隱化分布的分析和確定還可以落實不同譯者的隱化交叉，這有助于《法句經(jīng)序》的最近譯者達到歷史最高的翻譯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