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言
馬頭琴寧靜而深情,曲調內清外澈。
一個蒙古族人,穿著長袍走來,唱著勞動,唱著彼岸花開。
我曾經游牧的孩子,在滿身草香中長大,在一堆篝火旁將生活的激情點燃。
我現在農耕的孩子,愿用生命守護這片土地的肥沃。
一個章節平分物與我,一句歌詞平分古與今。
你的聲調,被泉水洗得分明,你的姿態灑下一地碎金散銀,一陣獨唱,一陣合唱,是在聆聽三百年的傳奇。
靠近煙火,不忘俗務,一年四季用歌喉與世界交流。
在這片土地上除了土生土長的南果梨和大蒜,還有因木蹺而抬高的歡樂。在這片土地上不存在弱不禁風的身軀,只有特立獨行的行走,和鑼鼓齊鳴的歡騰。
歡樂是一種珍貴的植物,它不會生長在悲戚的大地上。直到挪動的影子變成仰面朝天的火辣,直到一個個喇叭吹開人們心中的春天,一切混音里都透著俏皮。
被取代的笑聲,在這一刻,盡情釋放。
手絹婆娑,彩扇飄搖。
在人群中上演蜂戀蝶舞,他們的表情嵌入了時代的影像里。
歲月常常以自娛自樂的方式開場,人民是我認識這個世界的途徑。
這些我熟悉的大紅大紫,是大嬸大媽們一生中最絢麗的舞蹈。
我在遠處看著,剛剛自信的搖擺,一時失語。
沒有人能忍住豐收的喜悅,就算風掠過田野,也阻止不了腳尖被泥土粘上的回歸。
一陣小鑼敲響,象帽欲張,像長勢喜人的莊稼,肥碩或團簇。
我在朝鮮族中種下一顆種子,于是血脈、鄉情與天人合一的基因不斷擴大。
舞蹈是一種精神狀態。在夏去秋來的日子,不甘的身體像彩云,如約而至。
稻田淹沒了膝蓋,綠色在一畝一畝地退潮,時光生生不息,唯有朝鮮族的習俗,延續到今天。
那些彩帶的輪轉,象征這四季的輪回。我試著和他們一樣舞起來,一瞬間,萬物返青了。
舞臺上高深莫測,一會戰場就空了,有人無人,有影無影,戲在人間上演。
誰也望不穿各種角色,它以顫動的方式呈現,一夜倒盡萬物悲歡,用蹤跡祭奠積淀,將生旦凈末丑濃縮為一個故事的永生。
恍惚間,音韻繚繞,我來不及嘆息。
今夜愜意,光線敞開胸懷,老藝人的指縫間,有失守的時光,有簇擁的褶皺。
在一個人物的命運里,關鍵情思的部分,是唱的表達。
一世英名的成就,在月光中找到了落腳點,知情的操控,忽略成每根神經是幕后導演。
猶如一生一世幕后的緣分。
交錯中的相遇,幻象而去。
轉,從一種古老的曲藝形式窺見白山黑水的熱情,用爽朗的言辭傳遞具有泥土芳香的歡愉。
唱,一些九腔十八調,另一些生活的變化在路上。
不斷集合的掌聲,自覺而主動,喧嘩已過,笑容比收斂金貴。
觀眾不觀,誰的參與被融合?而夜色很難將笑聲吞咽下去了,此時,月亮的心事無人認領。
無需做作,每個人的心里都住著一團和氣,表盤上的時光,一笑而過。
我忘記了吃飯,貪婪的眼睛不忍心錯過任何絕活。
我知道,制造歡樂的人是值得尊重的,而骨子里的樂觀,正是源于對生活深邃的愛。
風聲嵌入云朵的形態,風箏排隊登高望遠,我的心隨風箏一起到了天際,搖搖晃晃,與鳥為伍。
在蓋州,我看到了綠水青山的景色,在眾人的目光中,我墨繪的線條把天空映襯成美麗的后花園。
一個又一個斜著翅膀,停留在彩虹上,沉默不語。
回家的時間到了,我順著張望的方向,尋覓新修的公路、橋梁和房舍。
成千上百個同伴,席地而臥,以洪荒之力參悟人間煙火。
在風箏的故鄉,我們是天空的“守護神”。
活脫脫的使者。
鏤空的溝壑,一直沒有雪,粗獷的北方,藏著悠悠的鄉愁。
許多年前,蒙古族人用剪刀裁開了文化圖騰,一張大紅紙映射峰巒涌動。一些輕,留下痕跡,一些軟,延續著多少記憶。
誰說歷史不識彩色為何物,誰說只有石頭適于鐫刻,細微的撕和剪讓我認識了“麼麼神”。
刀尖上的紙屑,從出世到入世,那些虛幻與現實,都在剪動無形中,構筑祖先和后代。
我在紙上獲得另一種新生。
也許,是時候去發現,去提煉故鄉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