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劉殿爵評格里菲思《孫子》英譯本的論文說起"/>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潘嘉玢
近期受蘇桂亮同志之邀,參與《孫子兵法域外文獻叢書》編撰工作,審閱和撰寫了一些有關海外《孫子》英譯本的簡介評述文章,其間我重讀了索耶爾(Ralph D.Sawyer)所譯的《武經七書》,從索引中看到久仰大名的劉殿爵(D.C.Lau)所寫評述《孫子》論著的詳細出處,喜出望外,但又苦于無法從個人電腦上搜索到倫敦大學的網站。恰巧我與北京師范大學外語系博士生鄭建寧有微信聯系,在網上切磋學問之際,提及此事。他很快就將劉殿爵的英文論文的全文發來,使我能全面詳細地了解其論文的內容。
論文寫于1965年, 是針對1963年倫敦出版的格里菲思(Samuel B.Griffth)《孫子》英譯本所作的評論。雖然它是50 多年前的舊作,但對研究英譯《孫子》仍具有重要意義,文中不僅談了英譯《孫子》的基本原則,而且深入探討如何理解原著的方法和視角,這些都具有普遍的意義。因為英譯《孫子》必須根據譯者對原著的理解,而不是依靠僅供參考的白話釋文。通過閱讀和翻譯該論文后,作者淵博的學識、嚴謹的治學態度、精通的中英文和科學的研究方法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感受最深的有以下幾點:
作者認為,《孫子》十三篇的文字“含義隱晦”(cryptic)。這觀點不僅在正文中談及,而且在注釋中進一步指出“含義極其隱晦”(extremely cryptic)。“cryptic”在《韋氏大學詞典》中還作“employing cipher or code”解,意即“用作密碼的”。唯梁實秋《遠東大辭典》有“含義深長的”解釋。可見作者對《孫子》抱著敬畏的心態。再則,作者指出《孫子》不同于其他古籍,后者多數有歷代學者認真注釋,而前者寥寥無幾,作者在查證時無意間才發現清代俞樾對《孫子》作過一處注釋,僅此而已。因為在作者看來,《孫子》雖不乏注釋家評述,但曹操及后代的注釋家們都是“實干家”(man of action),并非刻苦鉆研、治學嚴謹的學者。他們的注釋有時相互矛盾,出現分歧時,有的強作斷語,結果會誤導粗心大意的讀者。這里可見作者敢于挑戰權威,獨立研究的創新精神。當然,對《孫子》注釋家的評述還應給予足夠的重視,注意在具體語境中作具體分析。其實,作者是通讀了注釋家們的評述的,他論述“全”字時舉出賈林有與眾不同的看法,就是例證。
作者憑著自己對語言的敏感性和深入的鉆研,從“十三篇”的多數篇章中梳理出“標題語”(caption)和“重復概述”(recapitulation)的文章段落的起始和終結的結構程式。這一程式得到《荀子》第九篇(《王制篇》)的佐證。無疑這一發現大大有助于讀者對《孫子》文本的理解。例如,《孫子》最常用的標題語是“凡用兵之法”,也是《作戰篇》的開卷用語,但非主語(subject)不能像格里菲思那樣翻譯,添加及物動詞“require”(“需要”),造成誤解以為古代作戰就需要出動兩千輛車、十萬帶甲士兵,日費千金……這些話是“十萬之師舉矣”的條件子句。遺憾的是,2007年外文局出版的英譯本沒有避免這個錯誤(見Sunzi:Art of War Sun Bin:Art of War, Foreign Languages Press, China, 2007,p.24)。作者主張對這一程式的翻譯應當固定統一,不必為了追求譯文的“雅”而采用多樣的譯法。如“眾寡”這一反義對言(pair of opposites)中的“寡”字應譯為“few”(“少數的”),不必采用多種譯名:“fragile”(“脆弱的”)、“vulnerable”(“易受攻擊的”)、“weak”(“弱”)。作者強調,像《孫子》這樣含義極其隱晦的專著,翻譯越忠于原著,越有助于無法讀懂原著的讀者。這一點對于翻譯專有名詞尤為重要。我想這應當是翻譯《孫子》的重要原則。
論文的英語流暢,字詞成語信手拈來,語法和邏輯縝密,評論中說理到位且富有文采。《勢篇》中論“奇正”稱:“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格里菲思將“循環”(“cycle”或“ring”)譯成“連環”(“interlocked ring”)顯然錯了。作者指出,拿“五聲”“五色”“五味”作比喻可能誤導了格里菲思。他把“變”(“change”)譯成“組合”(“combinations”)是放任自己走上誤解的歧途,不論將“組合”取代奇正或聲、色、味之“變”都是錯誤的。的確,“五味”和“五色”通過“組合”可以產生無窮的味和色的變化,但是堅持這點不放就會使作比喻超出合理的分寸。用“五聲”和 “五味”作比喻的全部意義在于說明:通過少數的基本單元可產生無窮的變化,無論其數目是兩個或五個。作者進一步指出,誤解的根源是譯者將“奇”和“正”理解為“奇兵”和“正兵”。盡管孫子說“以奇勝,以正合”有這層意思,但這個反義對言的概念遠不止于此。“奇”和“正”本身不是固定的,而是隨著敵我雙方認知的變化而變化。作者用雙向選擇的“猜猜看”游戲,通俗易懂地說明了“奇正”概念的內涵,其論證的過程和結論堪與《李唐問對》媲美。“太宗曰:吾之正,使敵視以為奇,吾之奇,使敵視以為正,斯所謂形人者歟!以奇為正,以正為奇,變化莫測,斯所謂無形者歟! ”[1]
論文先后對第七篇中的“歸”(“是故朝氣銳,晝氣惰,暮氣歸”),第六篇中的“眾寡”(“寡者,備人者也。眾者,使人備己者也”),第五篇中的“奇正”(“戰勢不過奇正”),第一篇中的“算”(“夫未戰而廟算勝者”),第四、五篇中的“形”和“勢”,以及第三篇中的“全”(“必以全爭于天下”)分別進行深入研究。作者對上述關鍵詞的探討,鞭辟入里。看來是采取兩種方法:一是收集和集中《孫子》文本中相同的字詞和短句,排列對比,從中探究其含義。二是汲取《孫子》以外典籍中相同或類似的文字,作為立論的佐證。這兩種方法同時運用方能取得最大成效。而其前提是對《孫子》內容十分嫻熟,了然于胸,以及通過平時博覽群書掌握淵博的古籍知識,這些作者都不在話下。如《形篇》和《勢篇》的末句分別是“勝者之戰民也,若決積水于千仞之谿者,形也”和“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于千仞之山者,勢也”。可以看出“形”實際上等同于“勢”。這一點作者發現《淮南子》第十五篇中的一句話可作佐證:“是故善用兵者,勢如積水于千仞之堤,若轉員石于萬丈之谿。”這顯然是將兩個異文合成一個文本(conflation)的句子,其中只有“勢”字。因此,可以說“形”是近乎“勢”的同義詞(near synonym of shih)。再如,“全”作為《孫子》的重要理念,作者在論文的最后作了深入的探討,指出除《謀攻篇》對“全勝”有大量的論述外,《形篇》和《火攻篇》分別有“故能自保而全勝也”和“此安國全軍之道也”之句,充分說明《孫子》的“全勝”概念必有“自保”“全軍”的意思。但是,與中國古籍中常見的“全勝”概念有所不同。不過,令作者感到奇怪的是,唐代學者尹知章對《管子》中“故能全勝大勝”注釋為:“全勝謂全我而勝彼。”作者推測這是另類解釋,是流傳到唐代的“全”在軍事語境下的釋意。于是,按尹知章的觀點,作者大膽地重新翻譯《謀攻篇》的原文。而這也留下一個問題:雖然符合《孫子》的思想,但同一句話、同一個名詞(指賓語,如“國”“軍” “旅”等),前面的指己方,后面的指敵方,文理不通,令人難以接受。
作者在說理論證中旁征博引自古至今的有關古籍、經典和著作(詳見論文注釋),時間的跨度上溯至春秋時期,下達明清和民國時期。所援引的1949年后問世的著作,主要是《宋本十一家注》,而在論證《孫校本》之不足時則較多地援引楊炳安著《孫子集校》(1959)。作者對字詞含義的探究十分細致,邏輯推理嚴密。如《軍爭篇》中“是故朝氣銳,晝氣惰,暮氣歸”之句,格里菲思將“歸”誤譯為“想歸家”(“thoughts turn toward home”)。作者指出其錯誤,并依據孔子和墨子的著作,以及《廣雅疏證》,就“歸”的字義步步推導以下的順序:歸—饋—饋—匱。最后對“匱”字的定義是作者運用其淵博的聲韻學知識確定的。“匱”即“竭”(“spent”),與《左傳·莊公十年》所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相符。作者的依據是明陳第撰《毛詩古音考》所列《詩經》韻語444 個字中的第247 個字。可見,運用聲韻學研究《孫子》是論文的一大特點。
最后,談一點關于《孫校本》的問題,因為這是國外翻譯《孫子》最初依據的版本,且流傳久遠。可以說,“清代以孫星衍《孫子十家注》最可稱道,在近世流傳最廣,影響最大”[2]。因此,對國外英譯本的依據不容懷疑。論文作者贊同中國學者楊炳安1959年的看法,認為孫過分相信《通典》和《太平御覽》造成不該有錯誤。指出孫將《虛實篇》中“出其所不趨”之句,校訂成“必趨”是明顯的錯誤,并作出詳細的論證和批駁。作為學術探討不無可取之處,對歷來有爭議之處,也可保留不同意見。但是,1972年《漢簡》出土,確有“必”字,是“出于其所必□□□”字樣。[3]而楊先生作為知名的《孫子》研究專家也在改革開放時期更新對《孫校本》的看法。1986年,他在所著《孫子會箋》書中指出:“‘出其所不趨句中的不趨’,必作‘必趨’,應以漢簡、曹注與孫校改。”四年后,作為《孫子校釋》主要編輯成員的楊先生,進一步肯定《孫校本》,稱《孫校本》謂“作‘不趨’者,誤也,應以《御覽》作‘必趨’”,其說與漢簡正合,殊為有見。由此可見,學術研究需要與時俱進,根據新發現的資料,更新早期著作中的觀點,這反映了楊先生的治學嚴謹和不斷進取的科學精神,令人欽佩。同時說明,向《孫子》文本專家們,無論海內或海外的專家學習,是提高研究《孫子》英譯本水平的一個重要方面。
【注釋】
[1]《武經七書注解》,解放軍出版社1986年版,第521 頁。
[2]《孫子校釋》,軍事科學出版社1990年版,第9 頁。
[3]《十一家注孫子》,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479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