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古代首飾類型及其吉祥文化寓意

王譽珺，施光海

中國地質大學（北京）珠寶學院，北京 100083

1 中國古代首飾類型

1.1 發飾

我國新石器時代的“仰韶文化”與“龍山文化”遺址出土了大量骨笄和骨梳，可以想象當時已經發明出了專門的器物用于梳理和挽結頭發[1]。發飾由約發飾品發展來，笄用來插住挽起的頭發，或插住帽子，后稱簪。比如滿族婦女喜歡在發髻上插飾金、銀、珠玉、瑪瑙、珊瑚等名貴材料制成的珠花簪、鳳頭簪、龍頭簪等。簪子的種類雖多，在選擇時卻要根據每個人的條件和身份來定[2]。比如入關前，滿族的諸貝勒的福晉格格們，使用制作發飾的最好材料為東珠[3]，兩百年后逐漸被南珠代替。其裝飾常以金、銀、翡翠、玉等制作成各種花或鳳的形狀再配以各種形狀的鑲嵌裝飾，如蝙蝠鈿[4]、蜻蜓鈿、葫蘆鈿等，題材有事事如意、蝴蝶鬧春、五福臨門等吉祥祈福之意[5]。

1.2 頸飾

幾萬年前的人類將貝類、獸牙、獸骨等硬物串在一起戴在脖子上作為頸飾。中國古代頸飾主要包括串飾、項鏈、長命鎖、瓔珞、念珠和朝珠等。難以想象，今天最普遍的帶鏈條的頸鏈在我國清代才出現，此前的頸飾主要以串珠為主。1954年在合肥出土的東漢“宜子孫”純金頸飾牌，長寬不過2、3厘米，左右鑲有云朵形狀花紋，整體外圍一圈鑲小金粒，中間牌上以細金絲盤繞出“宜子孫”的漢代吉語，寓意子孫萬代吉祥如意，十分精美。清朝宮廷中的朝珠是品官的一種裝飾，108顆寶珠用碧玉、青金石、琥珀、珊瑚、東珠等珍寶制作。雕刻著雙喜字等吉語的紅珊瑚朝珠更是大婚時常見的頸飾。

1.3 冠飾

古時候二十歲成人，叫做“頭上加冠”，也稱冠禮。冠位于頭上，自然重要非凡，在封建社會代表著一個人的階級地位，“冠冕堂皇”最初指的就是做官的人。中國古代的冠種類每個朝代各有不同，主要有金冠、冕、鳳冠和金珰等。鳳冠象征著高貴，古代只有最上層的貴族婦女才享有這種特權。皇宮里每逢重大節日、典禮時對冠飾的佩戴更有嚴格的規定[6]。例如，明代的皇后禮服為九龍四鳳冠，皇妃則佩戴九翚四鳳，翚即為五彩的雉[3]。

1.4 耳飾

耳飾從最早的詩歌選集《詩經》中提到：“玉之瑱兮”、“充耳琇瑩”即可考證。耳飾是懸于耳朵上的裝飾，我國古代的耳飾主要有耳環、耳墜。長期以來，耳飾只在少數民族地區流行，古代漢族男子不喜穿耳戴飾，而到了宋代，這種習俗才在漢族女子身上普遍流行起來至今。其圖案星羅棋布，如出土的宋朝白玉耳環，正面鏤雕蝙蝠銜雙錢紋，取意“福至眼前”；又如清朝宮廷遺留下來的純金葫蘆型金絲鏤空耳環，上方彎鉤與葫蘆連接處鑲一朵小花，鏤空葫蘆里枝蔓茂盛造型華麗，寓意“多子多福”。

1.5 手飾

新石器時代出土了大量陶環和骨環[7]，究竟是否用作手飾，不得而知。目前我國已發現的古代手飾包括釧鐲、指環、扳指和頂針。最常見的指環又稱約指[1]，漢魏后作為男女的定情信物開始風靡。古代戒指材質有金銀、白玉、翡翠、珊瑚等，題材有花鳥蟲草、平安如意等。例如晚清慈禧太后佩戴的珊瑚戒指，戒身外壁圓鼓凸出，環戒身雕刻“老佛爺萬萬歲”[3]六字。其珊瑚紋理美觀，“老佛爺”[8]本意是指釋迦摩尼等佛像，清代風俗又指代太上皇或皇太后。因此，此枚戒是長壽權利的象征。

1.6 帶飾

我國古代早期的衣服沒有紐扣，以一條絲帶系在腰間束腰。自唐代規定了“大帶”制度以后，帶飾的工藝更為精雕細刻，應用了許多貴金屬。例如，1972年在江蘇徐州出土的西漢崖洞墓中發現了金、銅、鐵、玉帶數件。其中，金帶鉤重34.5克，95成金，鉤端作為獸頭，兩只鴨獸并排在鉤身，中間鑲嵌祥云，寓意祥瑞。

1.7 佩飾

宋詞中的“月娥來自廣寒宮”、“步搖環佩丁東”將戴著佩飾的女子描寫的風姿卓越。“君子必佩玉”說的是進入奴隸社會以后由佩玉[9]衍生出的一系列制度用以區別階級等級。此外，古代佩飾還包括容刀、佩魚、金香囊和日用什器等，特別是宮廷配飾更是選用上等天然材質，鑲嵌各色珠寶，極盡富麗奢華。佩飾的材質有碧璽、翡翠、南紅瑪瑙、伽南香等，其紋飾有蝙蝠、雙喜、子孫萬代、魚、花蝶、葫蘆等，一些吉祥的心愿。葫蘆本是一種藤蔓植物的種子。古時候，醫家常用葫蘆來盛自己煉制的藥丸，其音同“福祿”，于是衍生為吉祥圖騰，認為它不僅能幫助人們擺脫疾病，還能給人帶來“福祿”。如清代宮廷遺留下來的翠鏤葫蘆紋佩，晶瑩明亮，水頭足，巧用俏色鏤空雕琢葫蘆及枝蔓寓意福祿綿長。深淺綠色的巧琢，體現出高超的設計水平及雕琢技術。

2 吉祥文化寓意的表達方法

吉祥的文案有著思想、信仰和民俗的起源。遠古時代由于人類對自然界的有限認識，認為人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所控制。因此產生了各種趨吉避兇、求得平安的首飾圖騰，以表達對大自然的膜拜。中國古代思想的主流儒釋道文化派生出的吉祥寓意符合我們民族向善的心理追求[10]。工匠對人們求吉的意愿，采用各種方式[11]在作品中表達。

2.1 象征法

是根據植物、生物的生態、形態和習性來表達某些特殊的含義。如鴛鴦喜偶居不喜獨處，表達了對愛情的專一；又如石榴多籽這一形態表達出多子多福的寓意；再如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象征高貴、清白之意。

2.2 假借法

是借以民俗中喜聞樂見的某些動植物來表達某種吉祥的內涵。如仙鶴與朝日或者水浪做的配飾表達出一品當朝。

2.3 比擬法

用擬人的方法表達某種含義，例如用猛虎頭上的角抵觸邪惡的神獸[12]來比喻正直。

2.4 表號法

根據民間傳說故事和傳統習慣將玉兔代表月亮、松柏代表長壽、金錠代表富足等[1]。

2.5 諧音法

根據發音的相近或相同，將不同事物之間建立聯系，如鯰與年、魚象征余、鹿與仙鶴象征六合、蝙蝠象征福氣等。將插在花瓶中的三支利戟比喻“平升三級”；將百合、柿子、如意放在一起比喻“百事如意”等。

2.6 嵌字法

將文字變形或重復以表達寓意，如百福、雙喜等。帶喜字寓意的紋樣又象征著美麗的愛情婚姻，其中包括喜上眉梢、蝶戀花、雙喜臨門、鴛鴦等題材。

3 花卉的吉祥表達

花卉作為應用高頻的中國傳統首飾紋樣，寓意大多來自古人的詩詞歌賦中。如明代黃鳳池的《梅竹蘭菊四譜》用這四種花卉表達幽芳逸致的澄瑩。其中，梅花形容傲骨長存，蘭花寓意品性高潔，加上桂花還能表達蘭桂齊芳即子孫優秀之意。蓮花表達了出淤泥而不染的寓意，成對的蓮蓬則寓意并蒂同心。清朝的鍍金嵌珠花結子[3]用蓮花為依托，左右拼合靈芝兩枚寓意祥瑞高潔。具有國色天香之說的牡丹寓意富貴，若加上寶瓶則可表達富貴平安。

4 圖騰的吉祥表達

圖騰是古代原始部落記載神的靈魂載體，其與某種有血緣關系的保護神、祖先和自然現象有關。炎黃子孫是龍的傳人，因此，帶有龍鳳圖騰的古代首飾不勝枚舉，更是象征王權的皇室專用圖騰。現故宮藏品金累絲盤龍耳挖簪出自清宮，全黃金材質長簪上盤有一條祥云環繞的金龍，龍口前嵌有一枚珍珠，細節清晰精美，工藝精湛流暢，表達出佩戴者非同尋常的身份。

5 宗教的吉祥表達

中華民族自古信仰儒釋道精神，“儒”為孔子開創也稱“儒教”；“釋”是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由古印度釋迦摩尼所創辦的佛教；道教是中國本土宗教，教義源自老子的《道德經》。佛教七寶是用金、銀、琉璃、珊瑚、琥珀、硨磲、瑪瑙做成的手串，素有得三寶而國泰，得七寶而民安的吉祥寓意。而道教常運用靈芝、仙桃、仙鶴、壽字、道家八寶吉祥等作為紋飾表達其長生之道的教義。

6 五福文化主題的表達

“吉祥”一詞早在先秦文獻《易·系辭》中出現，而吉祥寓意富有濃厚的中華民族印記。古代人喜把吉祥稱為五福，為表達這一主題，匠人將許多自然現象等元素融入首飾中以表達福祿壽喜財的主題。

6.1 福

《史記》中曾記載木星照耀之地皆為福，其意為諸事皆吉。古代以福為意的首飾數不勝數，如佛手、芙蓉、蝙蝠、葫蘆、大海、石榴等。蝙蝠的“蝠”字與“福”諧音，被認為是幸福的象征。它和流云組合，取名“百福流云”或“福自天來”，多只紅蝙蝠組合意為“天降鴻福”或“鴻福祥集”。十八世紀首富和珅的恭王府里印刻著九千九百九十九只蝙蝠加上一幅康熙親手題的福字，他祈求在家做個萬福之人。佛手的諧音也比喻為福，將其與壽桃、石榴組合成紋，取名“三多”，寓意多子、多福、多壽。錢幣諧音“全”，在古代被稱為“泉”，它與蝙蝠和壽桃組合寓意“福壽齊全”，若是配兩枚錢幣則稱“福壽雙全”，錢幣中間的孔搭配蝙蝠意為福在眼前。

6.2 祿

祿本為一異獸，名“祿”，麒麟形狀，頭有角，背部有翅膀，善于分辨聲音，辨明是非。做動詞用可以作為俸祿，古人用它指代官職、祿位。有關加官進爵的吉祥配飾琳瑯滿目，如雞冠花下站立一只雄雞意為“官上加官”，若再加一只雀則寓意“加官進爵”，因“雀”的古代文字為“爵”，飛入山中形象描繪出“進爵”。“爵祿封侯”來自鵲、鹿、蜂、猴的字音紋飾組合，寓意扶搖直上。

6.3 壽

百福壽為先，詩曰壽、富、康寧、攸好德、考終命，擺在第一位的即是長生不老的愿望。傳說王母娘娘的蟠桃園的桃子三千年開一次花，三千年結一次果，食用后可以長生不老，因此桃子常被當作長壽的紋飾。另有傳說鶴鹿有千年壽命，松柏冬季不枯，靈芝可使人起死回生，枸杞是讓人返老還童的靈丹妙藥，這些絕妙的搭配都巧奪天工地印刻在首飾上。此外，仙鶴與鹿放在一起寓意“鶴鹿同春”，將它與青松搭配象征“松鶴遐齡”，若為八只仙鶴則寓意“八仙鶴壽”[10]。

6.4 喜

帝王的子嗣關系到江山社稷，子孫長續是人類的永恒追求。中國古代首飾表達喜慶的方式很多，常見的有蛛、喜鵲、囍字、雙喜等，如花瓶中插著戟、磬寓意“吉慶平安”。帶喜的紋飾除了表達喜氣洋洋的高興寓意外，還表達對愛情婚姻的美好愿望。比如，喜上眉梢、蝶戀花、鴛鴦喜相逢等題材。

6.5 財

古人對財富的追求常透過佩戴特殊的首飾來表達，如貔貅、金蟾、金魚、白菜、葫蘆等。北宋的歐陽修在《洛陽牡丹記》中寫“天下真花獨牡丹”。作為百花之王，用它表達富貴榮華的搭配不勝枚舉。例如，牡丹和玉蘭、海棠放在一起，比喻玉堂富貴；若換成蔓藤，又比喻富貴萬代；它與芙蓉組合除了表達美人的含義外，還可以看作富貴榮華。

7 結語

唐朝陳子昂《感遇》詩曰：“旖旎光首飾，葳蕤爛錦衾。”中國古代首飾的吉祥文化令人眼花繚亂又嘆為觀止。透過豐富多彩的吉祥紋飾，我們找到它的魂，歸根結底就是它所飽含的源遠流長的中華文化。我想，民族文化是當今中國藝術發展取之不盡的寶藏，而它復興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