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兩冊我讀大學時的校報合訂本。30多年煙云消逝,我打開它,還像第一次讀它那樣新鮮。它把我帶回暌違已久的大學校園,那熟悉的讀書氛圍和青春朝氣中。
那時我們才18歲上下,剛跨進大學校門,一個五光十色的新世界展現在我們面前,我們對未來抱有無限的期冀,青春激情燃燒,而新時期高校處處掀動詩歌熱潮,我們自然也要放飛自己的歌唱。
我至今還記得我第一次讀到校報時的驚喜。眼前不僅有一個雜花生樹、群鶯飛翔的春天,甚至浮現一座空中花園,它招引我們我們去攀登去迎風綻放自己的花朵。果然不久,我們開始陸續躋身這個園地。破土而出的嫩苗開始伸展青蔥的枝葉,帶著晶瑩澄澈的晨露。
洪治綱的《迎春花》:我從冬宮走來/用朔風梳去冷酷的記憶/用殘雪潤澤臉上的皺紋/抖一抖柔軟的枝條/抖去那無數煩惱/艷陽下,吐一朵金色的笑/我吹著小喇叭/帶著芬芳,帶著希望/闖進春的懷抱……
新鶯試啼,其實正是一種年輕生命的自信,人生起航的宣示。年輕人最有資格擁有對未來的向往。青春就意味著詩與遠方。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無論對青春怎么贊美,都不為過。很快,一鶯啼而百鳥鳴,孫功兵在《我們去看海》里寫道:你不是來了么,到我們中間/走!然后讓我們去看海/那里離海不遠/你像朵浪花,朝我走來……我也不揣淺陋,開始抒發自己每天早晨踏上樓梯、走到教學樓頂眺望長江在心中激蕩的豪情,歌詠“周末,是一首五顏六色的詩”。
我們的歌聲無疑是稚嫩的,但又是純真的。我們忘情地投入“創作”,從心底捧出情感的浪花。斗轉星移,我們的作品從校報起飛,飛向全國各地的報刊。我們結成詩社,互相切磋與競賽,出版自己編輯的刊物,甚至把同一座城市高校的詩社聯合起來開詩會,讓我們的青春在短短的四年時光一次一次爆發出光彩。而隨著一天天成長,生命的年輪在一道道畫圈,圈進了憧憬也圈進了奮進的艱辛、苦澀,也開始圈進了對歷史與時代的審視。
沈國全的《海螺化石》:在這織滿鐘聲赤尾鳥羽的崛起史/大海是貞女是死于難產的母親/天葬臺上盤旋的神鷹/將她澎湃的靈魂整個地叼起/背人的脊背/卻灑落她一滴濁黃的澀淚……但年輕生命的眼光無疑又是靈活的,它會彈跳回來,凝注現實。
楊坤的《故道》:一切都已過去,只有風蝕崖壁遠遠地/回蕩若有若無的鐘聲/龍王的凡胎早淤為黃土/剩下鎮河石獸/一頁頁剝落昏黃的目光/廟宇的殘垣上有桃花灼灼地/將鄉俗開滿……
當時只道是尋常,而今白發兩鬢添,我們再次觸摸那顆晶瑩澄澈的心靈,除了感動也會有感慨:我們真正年輕過,我們的青春就是詩歌,年輕的生命真的像是春天里的一片片青青的原野,展現出迷人的景色。重溫青春之歌,不管在人生道路上還將遇到怎樣的風雨,我們都將有信心不憚于前行,并把詩情帶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