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紀錄片如何做出時代氣息
——以浙江影視娛樂頻道《手藝人》為例

文_馮 綺

六集系列文化紀錄片《手藝人》2019年年初在浙江衛視和浙江影視娛樂頻道播出。該紀錄片聚焦浙江本土的民間手藝，共計249分鐘的節目，展現了手藝人對傳統手藝的傳承與創新，讓這些散落在民間的國寶級手藝受到一定程度的關注與保護，得到傳播與傳承。

古今對照，激活文化記憶，展現傳承與創新

電視紀錄片作為一種視聽結合、聲畫一體的媒介形式，用影像和解說的方式見證了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段歷史、一個時代、一種文化、一種變遷的滄桑歲月和生命精華，會引發一代人的集體回憶，激活文化記憶。在《甬上回聲》中，寧波老匠人向觀眾展示了十里紅妝中的錫镴器、金銀彩繡、萬工轎、骨木鑲嵌等手藝積淀傳承千年的婚嫁文化；《大漆晚成鐘宏云》中展現的出自楚文化的紅黑二色大漆是中國漆器的象征色，也是中華民族流傳千年的代表色，具有崇高的地位?！妒炙嚾恕吩谟涗浿腥A傳統手藝博大精深的同時，也記錄了這些手藝代代相傳的文化基因。

手藝的傳承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會隨著手藝人的創新而變化，也會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革。紀錄片集中展示了這群人“堅守而不保守，傳承也在創新”的生活狀態。從父親手里接過打簾手藝的程宵春得知國內文物修復用紙面臨紙荒的局面，自己出錢跑涇縣、組織材料、組建團隊、按照古法要求和古規四尺紙簾工藝，拿出了國家文物部門所需的古籍古畫5個修復用樣紙，被有著“故宮畫醫”之譽的專家徐建華稱贊為“大匠”；龍泉青瓷傳統燒制技藝的國家級非遺傳承人毛正聰在龍泉青瓷的暗淡期，沉下心來找出路，進行了窯爐改革，解決了傳統龍窯燒制釉色發色不穩定、不純正的問題，對后來整個龍泉青瓷燒制業的發展影響深遠。

解析手藝，凸顯唯美聲畫，傳播傳統文化

審美因素是文化生產的靈魂，因此文化紀錄片必須在好看上進行有益的探索。如何選擇角度、構思畫面、多角度展現，非?？简灩α?。片中打鐵的片斷，火星飛濺的畫面，加上慢動作處理，讓畫面看起來唯美，打鐵的聲音展現出一種自然的節奏，聽起來就像一段段美妙的音樂。這樣的畫面在《手藝人》里隨處可見，復雜的工序、嫻熟的動作、專注的表情，這些少有人傳承甚至即將后繼無人的手藝被如實地保留下來，成為珍貴的文化資料?！对嚼飳みz》以緩緩駛來的烏篷船作開片，以緩緩駛離的烏篷船為結尾，首尾呼應，意味深長。

美國紐約大學心理學教育學家詹里姆·布魯諾通過研究發現，人類的記憶10%來自于聽覺，30%來自于閱讀，60%則是通過視覺和實踐獲得。除了好看、吸引人的畫面，解說詞的適當運用對紀錄片非常重要，有時甚至是點睛之筆。《手藝人》的解說詞沒有宏大的敘述，有的是對手藝平實的解釋，比如“金繕利用的就是大漆的另一個重要特性粘性極大，‘如膠似漆’這一成語也出自于此?！庇械氖菍ΜF狀的描述，比如“目前，村里一半以上的青壯年勞力都在柯橋的中國輕紡城做生意，余渚村從一個造船村搖身一變成為賣布村。”有的是感悟，比如“如果說往上髹涂是一道加法，那么每一次打磨則是一道減法，這一加一減，在時間的慢慢沉淀中，直到最終的亮相。”

講述故事，刻畫人物性格，呈現信念與精神

紀錄片從現實中選取典型，故事化的講述方式對加強傳播效果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更具可看性?！妒炙嚾恕凡粌H展現手藝，更反映出手藝背后的故事。婺劇戲服制作非遺傳承人徐裕國放棄深圳安逸的晚年生活回到金華，一邊堅守傳統文化，一邊照顧中風的老伴，但他憂慮的依舊是這門刺繡手藝后繼無人；16歲就拜師學藝的鐘宏云和大漆已經打了40多年的交道，回憶起年輕時和妻子因為大漆皮膚過敏，臉腫得如豬頭一般，沒有了焦慮和困惑，有的是驕傲與滿足。

懸念的設置是增強故事性的一個非常有效的手段，它能引人入勝，推動故事的發展?！洞蚝熑顺滔骸分校魅斯须p重身份，既是一個技藝高超的打簾人，又是浙江巨化集團的一名普通工人，工廠的工作和他的手藝毫無關系，為什么他要兩頭兼顧，不一門心思打簾造紙呢？這是始終縈繞在觀眾腦海里的問題。片尾主人公一語道破原因：“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有的東西你抗拒不了，當你沒辦法拒絕的時候，那我把身份再變一變，我就是個巨化工人，讓這段打簾人生活成為記憶?！笨梢娛炙嚾说臒o奈和豁達。

要講好一個故事，必須尊重這個故事發生、發展、高潮、結局的結構模式，還必須將故事情節化，情節細節化。細節是構成人物性格、事件發展、社會情境的最小組成單位，故事及人物的完整體現，往往是由許多細節組成的。打簾人程宵春在簾床上貼了雙有合體字，寓意有生意有信譽，有技術有良心，體現出他堅定的信念；56歲離開研究所成立工作室的毛正聰一直研制制瓷手藝，年齡漸長，為了保持工作時雙手的穩定性，他在工作臺前放上一個竹架，這是手藝人的智慧，也是他的執著，盡顯工匠精神。

采訪是一個未知的過程，電視采訪的魅力在于過程的精彩，記錄下有觀點有價值判斷的話語，能給人感動和啟示?！洞蚝熑顺滔骸烽_頭就有這么一段對話：“問：很多人都覺得手藝人是越老越好，越老手藝越精湛。答：不是這樣子的，手藝人有個巔峰期的，40多歲也就是你的巔峰，到了50歲，視力體力等等都會下降的。問：很多人都覺得，新的手藝一定不如老的，現代機器對傳統手工藝形成巨大傷害。答：有的東西也不能老是抱著好像很復古一樣的，那萬一機器人研制得非常好，那么機器是必然的選擇。問：很多人都覺得，愛一行才能做好一行，手藝活尤其如此。答：我覺得大部分都是因為生活，最多的是在意而已吧！問：在傳統手藝行業里，很多人都認為古代人做工用料講究，所以手藝成本也高。答：胡說八道，一般就是就地取材，越廉價的東西使用率越高?！辟|樸的語言最打動人。

平行敘事，運用航拍轉場，增強節奏和時空感

大眾傳播所傳遞的內容基本上由兩部分組成，即“是什么”和“怎么說”。前者指題材，后者指表達方式。題材一旦確定下來，怎么說往往比說什么更為重要，也就是采用什么樣的表達、敘述策略直接影響節目的成敗。紀錄片要重視“場”信息結構?！皥觥卑ㄒ粋€場面事件中多個行為動態的相互關系、形象、聲音、環境、氛圍和心態所積累出一個可供觀眾觀察和體驗的時空?！妒炙嚾恕访考詢蓚€或兩個以上的手藝為內容，以手藝工序為節點，平行敘事，交叉講述不同行業的故事，“場”與“場”之間既有連貫性，又相對獨立?！对嚼飳みz》中，烏篷船船體的制作貫穿全片，中間穿插船篷的制作，扯白糖和箍桶。適時的打斷、穿插，讓故事看起來更靈動、更有節奏感。

目前，航拍技術越來越多地運用到電視上，它不同于常規拍攝，以鳥瞰式的角度，帶來景象的全新視角。我們熟悉的許多事物，無論是外觀形象、場域特點還是與周圍事物的空間關系，都變得更全面而深刻。《手藝人》對寧波、柯橋、安昌古鎮、龍泉等地進行航拍，比如，烏篷船之鄉余渚村的航拍，展現了當地河道縱橫交錯，水陸交通發達，一度成為烏篷船制造基地的天然優勢。航拍的運用不僅更好地拍攝了多個手藝行業的地理環境，而且起到了不同手藝之間轉場的作用，增加時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