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悠翔 蔡鶴云
北京市延慶區,八達嶺長城所在地,全區將近60%的面積都是長城的保護范圍和建控地帶,面積比香港和澳門加起來還大。
延慶區文物管理所副所長于海寬,是最熟悉這片長城的人之一。他日常打交道的當地老百姓,卻不夠了解長城,時常將自家的房屋擴建到長城的“地盤”(注:保護范圍或建控地帶)里。老百姓私人建房,不需要報規委,只報到鎮政府就可以獲批,而鄉鎮并不掌握準確的長城保護范圍,導致誤建時有發生。延慶區文管所只有八名專業崗編制人員,179.2公里的長城,他們根本顧不過來。
目前,全國不可移動文物多達約77萬處,市縣級文物保護力量卻在大幅減少。
“老文物”的尷尬
劉建國是內蒙古清水河縣文管所所長,全所在編5人,有2人即將退休,最年輕的也將近40歲了。
古建筑修復保護設計專家、湖南大學建筑學院教授柳肅從教20多年來培養了上百名研究生,只有兩名畢業后進了文物部門,其他研究生畢業后大多去了設計單位和房地產公司。
“編制”問題
據于海寬介紹,北京市延慶區文物管理所的在編人員,只有兩人是文博歷史專業畢業,連考古專業的都沒有。這兩個人也面臨職業天花板。其中一人非常優秀,35歲已達到副高職稱評定標準,但單位只有1個副高指標。另一人不是延慶本地人,延慶距離北京市中心路途遙遠,為了照顧家人,也在考慮離職。
“缺人又缺錢”
基層專業人才的匱乏,還影響到文物保護單位的日常巡查、可移動文物的登記造冊、文物保存。
內蒙古清水河縣文管所由于專業人才不足,直接導致了此前全國長城資源調查做得不到位——清水河縣有十幾個烽火臺和兩個邊堡沒被統計進去,直到印成書,劉建國才發現遺漏。
湖南衡陽博物館的藏品數量和質量排在全省前幾名,但衡陽館至今是國家三級館。也就意味著,它的級別排在全省第16名之后。造成這樣落差的重要原因就是,專業人才短缺。
基層人才隊伍薄弱一直是制約文保事業發展的短板。基層文博單位人才少,另一個原因是高校培養得少。2020年9月9日,國家文物局官網發布了一條“關于開展2021年‘高層次文博行業人才提升計劃的通知”。近年來,國家文物局每年都通過這個計劃,與西北大學、北京建筑大學、云南大學等高校合作,面向文博行業在職人員,尤其是文博系統基層的在職人員,招收碩士研究生。通過學歷教育與文博行業實際需求緊密結合的方式,培養一批具有文博專業素養的實踐型、創新型高層次專業人才,進而強化文博隊伍建設。但這個計劃主要培養的是考古學、文物與博物館、建筑遺產保護三個專業的碩士研究生。
高校在培養專業人才時,也存在課程與工作實際脫節的現象,比如學建筑的不懂考古,在古建筑修復設計工作中難以開展工作。柳肅在湖南大學開設了考古建筑的選修課,其中就涉及古村落保護規劃。有一年湖南省設計院規劃所招一個人,十幾個人報考,柳肅的學生考完給他打電話:“柳老師,我剛聽完您的古村落保護的課程,這次碰到的考題就是這個。”這個學生后來被錄用了。
“現在到處搞古村落、古街區保護,省設計院也越來越需要招有這方面知識的人才了。”柳肅說。
除了缺人才,許多基層文物部門也缺錢。內蒙古清水河縣文管所,至今沒有能給文物拍照的專業照相機,打印機、復印機也是近幾年配的,此前都是去街上打印,自己貼錢。作為財政撥款單位,花的每一分錢都要向局里請示,劉建國回憶,“過去文物保護專項經費從來就沒有,下達不到,直到2017年才開始有,但也是杯水車薪”。
(摘自《南方周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