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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境內亞洲象分布變遷研究中的史料特點與解讀
——兼與趙志強博士商榷

2020-12-08 01:05:18聶傳平
原生態民族文化學刊 2020年3期

聶傳平,張 潔

(1.山西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山西臨汾 041004;2.蘭州交通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甘肅蘭州 730070)

一、引言

歷史時期亞洲象在中國境內的分布變遷是一個引人關注的學術問題,在歷史(動物)地理學以及環境史等領域均有較深入的探討。①關于歷史時期中國境內亞洲象分布變遷的學術綜述,楊文春:《“大象退卻”的學術史》,《高校社科動態》2016年第3期,做了相當詳盡的評述,可資參考,茲不贅述。其中文煥然先生在該領域的研究成果最具開創性和代表性,文氏不但梳理了歷史時期亞洲象在中國境內不同區域的分布,而且對亞洲象由北向南漸次退縮的變遷過程也有較為細致的探析,②參見文煥然、何葉恒等:《歷史時期中國野象的初步研究》,《思想戰線》1979年第6期;文煥然:《再探歷史時期中國野象的分布》,《思想戰線》1990年第5期;文煥然:《再探歷史時期中國野象的變遷》,《西南師范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1990年第2期。文氏的研究奠定了后繼者開展相關研究的重要基礎。海外中國環境史專家伊懋可所著《大象的退卻:一部中國環境史》即在此基礎上繪制了“大象的退卻”的路線圖[1];而張潔的博士學位論文《中國境內亞洲象分布及變遷的社會因素研究》亦是在文氏基礎上分區域(黃河流域、淮河流域、長江流域、珠江流域及云貴高原)論述了亞洲象的分布及變遷過程[2]。

近有趙志強所著《秦漢以來中國亞洲象的分布與變遷》③參見趙志強:《秦漢以來中國亞洲象的分布與變遷》,《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17年第1輯。(以下簡稱《趙文》)一文則異幟高標,提出了全新的觀點。《趙文》在考辨史料的基礎上,指出除云南省外,“秦漢以來,我國野生亞洲象主要分布在南嶺以南的廣東、廣西兩省和福建省的東南角”,進而大致將南嶺定為亞洲象的分布北界,且認為我國的亞洲象與境外種群是季節性往來遷徙的,“其于夏季從東南亞的一些國家和地區來到我國,而在冬季來臨之前,又遷回原處,但也并不排除在溫暖的冬季野象會留居我國”。《趙文》的觀點堪稱顛覆性,其實質是否定歷史時期嶺南以北亞洲象的原生分布,我們可將其概稱為“嶺南以北無象說”。若其觀點成立,那么此前學界所討論的“大象的退卻”——亞洲象在中國境內自北向南的漸次退縮過程將成為一個偽命題。

在雙方所依據史料差別不大的情況下,何以出現如此大的觀點分歧呢?原因即在于雙方對于相關史料的認識和解讀不同。中國古代不同時期史料特點各異,而涉及亞洲象的相關史料記載不能不受到該時期整體上史料特點的影響和制約,如史料記載的豐富程度、準確度及時代觀念等。由于中國古代文獻是以記載“人事”為中心,對于野生動物的記載往往只是“副產品”,故文獻中關于亞洲象的記載大都散見于各類史料中,并且相關史料的記錄者基本上都不具備動物學專業知識,大多也難得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和仔細觀察大型野生動物,他們對于野生動物的記載往往是東鱗西爪、真偽相雜。所以我們在解讀這類史料時,將其置于特定的時代環境中,探析史料記載背后隱含的信息,庶可增進對史料真偽性的認識。

然而,以往的研究者在利用史料復原歷史時期亞洲象的分布變遷時,對于相關史料往往缺乏細致考辨,甚至對史料解讀也不夠審慎,故而得出的結論難免會出現偏差。①例如論者常用“淮南有野象數百”(《南史》卷八《梁本紀下》,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240頁)、“淮南多象”(李昉等編:《太平廣記》卷四百四十一《畜獸八·象》,北京:中華書局,1961年,第3602-3603頁)等記載論證歷史時期淮河流域有亞洲象分布,但細審原文,其中的“淮南”所分別指南朝梁之淮南郡(治今安徽當涂)與唐代和州(治今安徽和縣),轄境均在長江流域,故不能作為當時淮河流域產象的證據。而《趙文》則是針對已有研究中的這類罅漏,對秦漢以來涉及亞洲象分布之史料多有考證,并提出新的見解,對推動相關研究是有一定價值的。然而,《趙文》在史料搜集與解讀、邏輯推理等方面卻有不可忽視的疏漏與偏頗之處,其結論亦非不易之論。鑒于此,本文擬針對秦漢以降中國境內(筆者按:為便于集中與《趙文》就相關問題展開討論,本文涉及的時段主要是秦漢至唐宋時期,地域以長江流域與嶺南地區為主,而對云南省有亞洲象分布是共識,故不做專門論述)亞洲象分布變遷研究中的史料考辨與解讀問題,略陳管見于下,以就教于博雅君子。

二、秦漢至唐宋時期長江流域有亞洲象分布

《趙文》在研究中對秦漢至唐宋時期南嶺以北涉及亞洲象的史料記載,基本上都做了否定性的考證,從而論證其秦漢以來亞洲象的分布北界(大致)位于南嶺一線的結論。②趙文在表述秦漢至唐宋時期亞洲象分布北界時,用詞略有差異:秦漢時“亞洲象的分布北界大致位于南嶺一線,而南嶺以北地區基本沒有分布”;魏晉南北朝時亞洲象的分布北界“應該還是在南嶺一線”;從北宋以迄南宋“野生亞洲象的分布北界可定為南嶺”。盡管《趙文》在史料考辨方面有所發現,然而卻有意無意地忽略了一批于己不利的重要史料,且其在史料考辨時亦有徑隨己意之嫌。我們通過對史料較全面地耙梳和考辨,可證自秦漢至魏晉南北朝,以迄唐末宋初均有亞洲象分布于長江流域,間或游蕩至淮河流域。

1.秦漢時期

總體而言,秦漢時期的傳世文獻相對有限,而該時期的主要史料中甚少涉及嶺南以北亞洲象的直接記載,有之也比較籠統。不過兩漢時期盛行的文體——“賦”中卻有較多涉及亞洲象的記載,文煥然先生關于亞洲象分布變遷的研究中就多有稱引,如司馬相如《子虛賦》、揚雄《蜀都賦》和《荊州箴》、左思《蜀都賦》。而《趙文》則認為“賦”作為一種文體,“其辭藻極盡華麗,其描寫極盡夸張,故其敘事難以盡信”。《趙文》還以《子虛賦》為例,認為司馬相如用夸張的手法描述了云夢的物產,列舉了許多十分罕見且難以確定為何物的動物,因而“列舉的物種便不一定是寫實的了,其是否產自楚國、是否產自云夢,更是值得懷疑的”,從而否定《子虛賦》對云夢產犀象等野生動物記載的可信性。

實際上,《子虛賦》固然有敘事夸張的一面,但其關于云夢產象的記載絕非向壁虛構,而是于史有證。成書于戰國時期的《國語·楚語》下云:“又有藪曰云連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也。龜、珠、角、齒、皮、革、羽、毛所以備賦,以戒不虞者也。”[3]其中的“齒”即為象牙,據譚其驤先生考證,這個“云連徒洲”應即為“云夢”,“古代文獻中對‘云夢’所作描述最詳細的是司馬相如的《子虛賦》。司馬相如雖為漢武帝時代的人,但他所掌握并予以鋪陳的云夢情況卻是戰國時代的”。③譚其驤:《云夢與云夢澤》,《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1980年S1期,按,據譚氏考證《子虛賦》所言“云夢”是江漢地區戰國時楚王的游獵區,池澤只占其中的一部分。換言之,司馬相如《子虛賦》中所描述的云夢情況,是依據《國語》等戰國時期的文獻,而非作者臆造出來的。除此,《左傳》《戰國策》等其他春秋戰國文獻均有關于楚國產象(牙)的記載。④《左傳杜林合注》卷十一《僖公三》(《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記載晉公子重耳對楚成王言:“子女玉帛則君有之,羽毛齒革則君地生焉,其波及晉國者,君之余也”;同書卷四十四《定公一》載楚昭王時,面對吳國進攻,“王使執燧象以奔吳師”;《戰國策》卷十六《楚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540頁)記載,楚懷王對張儀曰:“黃金珠璣犀象出于楚,寡人無求于晉國”。秦漢時期與春秋戰國時期是前后銜接的兩個時間段,時間相去不遠,在自然環境無根本性變化的情況下,亞洲象當不會在秦漢時期從楚國故地驟然消失。

另《趙文》對于揚雄《蜀都賦》中“于近則有瑕英菌芝玉石江珠,于遠則有銀鉛錫碧馬犀象僰”①參見揚雄:《揚子云集》卷5《賦·蜀都賦》,《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一語,認為這種距離的遠近是參照四川盆地,“銀鉛錫碧、馬犀象僰”中的“遠”是指四川盆地的遠方,并“暫定其為今云南”。筆者對此亦難茍同,《蜀都賦》之“蜀都”指的是蜀地的行政中心——蜀郡(成都),文中的“遠”“近”是相對于成都而言,而非參照四川盆地,且其范圍基本上不會超出今天的四川盆地及其緣邊地帶,如“馬犀象僰”中的“僰”即指四川盆地南緣的僰人。而揚雄身為蜀人,其關于蜀地有野象分布的記載可信度是較高的。

至于桓寬《鹽鐵論》在記述各地物產時所言:“隴、蜀之丹漆旄羽,荊揚之皮革骨象,江南之柟梓竹箭……”[4]卷一《本議第一》雖然在地域劃分上,“荊”“揚”與“江南”確如《趙文》所言有重疊之處,但實際上是作者對各地代表性物產概而述之,并不能因此而否定其可信性。《鹽鐵論》是作者桓寬依據親自參加的“鹽鐵會議”所作記錄,而撰述成書,史料價值較高。“鹽鐵會議”中御史大夫桑弘羊與郡國所舉賢良、文學展開激烈辯論,雙方以駁難為目的,理應不會信口虛構各地物產。

秦漢時期一些可以信據的史料記載亦可證明長江流域有亞洲象分布,如歷來被視作秦漢時期重要史料的《史記》在記載各經濟區重要物產時云:“江南出柟、梓、姜、桂、金、錫、連、丹沙、犀、玳瑁、珠璣、齒革。”[5]卷一百二十九《貨殖列傳》其中的“齒”即為象牙,此處“江南”是指長江中下游流域及其以南。淮南王劉安網羅門客編著的《淮南子》亦曰:“南方,陽氣之所積,暑濕居之……其地易稻,多兕象。”[6]卷四《地形訓》劉安主要生活在西漢文景之時,其封地在淮河以南,兼跨長江南北,《淮南子》中所謂“南方”大約概指長江中下游地區,而當時嶺南地區的南越國尚未納入西漢版圖,故其視野理應未囊括嶺南地區。

秦漢時期,諸多史料均對長江流域產象(牙)做了或直接或間接的記載,實際上反映了秦漢人對長江流域有亞洲象分布是一種通識。但是由于秦漢時期的政治、經濟、文化重心均在北方中原地區,南方開發程度不高,存世史料對亞洲象的記載幾乎都是從中原官方視角出發的,只將其視作一種經濟性物產進行籠統記述,而缺乏直接、微觀的記錄。

2.魏晉南北朝時期

魏晉南北朝時期符瑞之說大行其道,統治者好以各種自然現象、事物甚至編造的怪誕故事比附為祥瑞之兆,從而為自身統治的合法性鍍上一層神秘外衣。符瑞之說在該時期的正史中即有明顯體現,尤其是史官在《五行志》之外新辟《符瑞志》《祥瑞志》或《靈征志》,其中便有一些涉及亞洲象的記載。《趙文》分別列舉《魏書·靈征志下》所載“天平四年(537年)八月,有巨象至于南兗州,碭郡民陳天愛以告,送京師,大赦改元”[7]卷一百十二下《靈征志下》;《宋書·符瑞志中》所載“宋文帝元嘉元年(424年)十二月丙辰,白象見零陵洮陽”,“元嘉六年(429年)三月丁亥,白象見安成安復,江州刺史南譙王義宣以聞”[8]卷二十八《符瑞志中》等關于亞洲象的符瑞記載。《趙文》認為此類記載是“很罕見的事情”,故而出現在《靈征志》或《符瑞志》中,并不能作為亞洲象分布的依據。

此外,《南史》卷八《梁本紀下》記載梁元帝承圣元年(552年),“淮南有野象數百,壞人室廬”[9]卷八《梁本紀下》。《趙文》在比勘《梁書》中相關記載的基礎上,認為此條記載是《南史》作者“李延壽在《梁書》的基礎上增補的,屬于‘妖異、兆祥、謠讖’的范疇,其史料價值是不高的。”誠然符瑞現象載于正史的目的并非是為了記錄事物現象本身,而是為了制造神秘感,因而其中不免會有所夸大甚至異化。但我們知道古代編修正史并非是憑空杜撰,而是在原始史料(如起居注、實錄、國史以及各種私家著述等)的基礎上刪修增補而成。其中有一些記載能夠遵從于原始史料的原本面目,如實記錄,這類記載的紀實性、可靠性就相對要高;而也有一些記載則出于某種目的,脫離了原始史料的本來面目,記載內容就難以盡信。

值得注意的是,在南北朝時期的正史當中,還有另外一些更具寫實價值的記載亞洲象的史料被《趙文》有意無意忽略了。如:

元徽四年……時有象三頭至江陵城北數里,攸之自出格殺之[9]卷三十七《沈攸之傳》。

宋順帝昇明元年,象三頭度蔡洲,暴稻谷及園野[8]卷三十《五行志二》。

永明中,南海王子罕為南兗州刺史,有獐入廣陵城,投井而死……又有象至廣陵[10]卷十九《五行志》。

永明十一年,白象九頭見武昌[10]卷十八《祥瑞志》。

(天監)六年春三月庚申,隕霜殺草。是月,有三象入建鄴[9]卷六《梁本紀上》。

上述幾則史料關于亞洲象的記載時間、地點乃至象只的數量都十分明晰,可信度較高。這些記載之所以見于正史的《靈征志》或《符瑞志》,是因為亞洲象本身即被時人視為一種靈異或祥瑞的象征,而非這一事件是“很罕見的事情”。如果一概因為此類記載出現在《靈征志》或《符瑞志》中,而否認史料記載的可信性,不免會陷入虛無主義的窠臼。需要指出的是,在5世紀后期至6世紀初,亞洲象比較集中的出現于長江中下游沿線,其出沒的幾個地點均是當時北方人口遷入較多、農業開發程度較高的地區。而見于記載的亞洲象以小群為主,似可說明象群已經與當地的農業開發產生沖突,并遭到人類捕殺,規模呈下降趨勢。

3.唐宋時期

唐宋時期,長江流域的亞洲象分布發生了劇烈變遷,而涉及嶺南地區亞洲象的文獻記載卻頗為常見。《趙文》為了論證亞洲象分布在嶺南地區,引用了唐末劉恂所撰《領表錄異》中的一段記載:

廣之屬郡潮、循州多野象,牙小而紅,最堪作笏。潮、循人或捕得象,爭食其鼻。

……

恂有親表,曾奉使云南。彼中豪族各家養象,負重致遠,如中夏之蓄牛馬也[11]卷上。

唐末嶺南的潮州、循州以及“云南”(今云南省及周邊地區,時稱“南詔國”,因其王皮邏閣被唐朝封為“云南王”,故亦稱“云南”)有亞洲象分布是毋庸置疑的。然而,《領表錄異》中一條重要信息,卻被《趙文》忽略了。《領表錄異》在記述潮、循州野象之后,下接一句“楚越之間象皆青黑”,文中“楚”代指長江中游的兩湖地區,“越”則是指長江下游的江浙一帶,這表明在唐末長江中下游地區尚有野象分布。而唐代后期曾在江南多地為官的段成式所撰《酉陽雜俎》曰:“今荊地象色黑、兩牙,江豬也。”[12]前集卷十六《廣動植之一·毛篇》恰可與《領表錄異》“楚越之間象皆青黑”一語相對應。

實際上,唐代至北宋初年尚有數量可觀的史料可證明長江流域有亞洲象分布。唐代傳述奇聞異事的“傳奇”十分盛行,在唐傳奇中亞洲象時常作為一種報恩的靈異動物形象出現,其中長江流域和州、閬州、撫州臨川、華容等地在唐傳奇中均有此類記載。①分別見于《太平廣記》(李昉等編:《太平廣記》卷四百四十一《畜獸八·象》,第3602-3603頁)、《廣異記》(戴孚撰:《廣異記》,《冥報記廣異記》(合訂本),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第187頁)、《顏魯公集》(顏真卿撰:《顏魯公集》卷九《碑·撫州臨川縣井山華姑仙壇碑銘》,《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朝野僉載》(張鷟撰:《朝野僉載》卷五,《朝野僉載隋唐嘉話》(合訂本),西安:三秦出版社,2004年,第164頁)。唐傳奇雖多是虛構的故事情節,但其所反映的社會背景和自然環境往往是以客觀現實為依據的,尤其是考慮到在唐傳奇中長江流域多個地方都有涉及到亞洲象的記錄,應非憑空想“象”而來,其關于亞洲象的記述實則體現了當時民間對于亞洲象的一種認知。

當然,唐宋時期長江流域關于亞洲象的記載中也不乏寫實性很強的史料。例如唐后期至北宋初,史料中屢次出現亞洲象在長江中游地區及其支流漢水流域游蕩的記載。唐德宗時,淮西節度使“(李)希烈于唐州得象一頭,以為瑞應”[13]卷一百四十五《李希烈傳》,唐州即位于漢水支流流域內。“建隆三年(962年),有象至黃陂縣匿林中,食民苗稼,又至安、復、襄、唐州踐民田,遣使捕之;明年十二月于南陽縣獲之,獻其齒革”[14]卷六十六《五行志四》。此象在漢水流域游蕩長達一年有余,方被北宋官府捕殺。又“乾德二年(964年)五月,有象至澧陽、安鄉等縣。又有象涉江入華容縣,直過阛阓門。又有象至澧州澧陽縣城北”[14]卷六十六《五行志四》。是年亞洲象多次出現于長江南岸的澧陽、安鄉、華容等地,甚至泅渡長江。除史料外,有關考古發現亦可佐證北宋初亞洲象曾出沒于長江中游地區,據媒體報道,2004年在武漢市曾出土過1 000年前的亞洲象化石,②參見陳世昌等:《前年亞洲象化石現身武漢千年前是大象樂園》,《楚天都市報》2004年4月10日,http://news.qq.com/a/20040410/000143.htm。時間與北宋初適可對應。

北宋初年,位于長江下游以南,今天蘇南、浙江一帶的吳越國曾多次向宋廷進獻象牙等物。開寶九年(976年),吳越王錢俶到開封朝見宋太祖時,“貢犀角象牙二百株”;宋太宗即位時(976年),錢俶“又貢犀角象牙三十株”;太平興國三年(978年),錢俶朝見宋太宗,貢“犀角象牙各一百株”[14]卷四百八十《錢俶傳》。而吳越國進貢的象牙應是本地土產,據史書記載,寶正六年(931年),“有象入信安境,王命兵士取之,圈而育焉”[15]卷一《武肅王》;廣順三年(953年),“東陽有大象自南方來”[15]卷四《大元帥吳越國王》。可見五代十國時期,吳越國境內尚有亞洲象活動于此。

此外,成書于北宋初的《太平寰宇記》記載長江上游地區的南州、溱州土產象牙[16]卷一百二十二《江南西道二十·南州》,南州、溱州均位于今天重慶市綦江區南桐鎮境內。另據史料記載在北宋初端拱二年(989年)、咸平五年(1002年),位于今四川涼山一帶的邛部川蠻曾向宋廷進貢犀角、象牙等物[17]卷一百五十四《朝貢·獻方物》。可見,遲至北宋初,四川盆地的南緣尚有亞洲象分布。

綜上,秦漢至唐末宋初南嶺以北的長江流域一直有亞洲象分布,某些情況下甚至可遷徙至淮河流域。①秦漢至唐宋時期關于亞洲象出現在淮河流域的確切記載比較有限,且多為個體游蕩的形式,缺乏長期活動的記錄,故言淮河流域為秦漢至唐宋時期亞洲象活動北界則可,言淮河流域有亞洲象穩定分布則或可商榷。不過在這一時段內,亞洲象在長江流域的種群數量和活動區域一直呈減縮趨勢,由秦漢時期尚可作為一種重要的經濟性物產(象牙),至魏晉南北朝時以小群出沒為主,再到唐末宋初較多地出現個體游蕩。北宋初期以后,史書中再也未見關于長江流域野生亞洲象的記載,說明亞洲象已在該地區區域性滅絕。

三、嶺南亞洲象的史料記載不能否定南嶺以北有亞洲象分布

歷史時期嶺南地區有亞洲象分布是怠無疑義的,而《趙文》為論證南嶺以北無亞洲象分布,在文中或明或暗地存在這樣一種邏輯:如果史料中只有涉及嶺南地區亞洲象的記載,或內地人使用來自嶺南地區的馴象,可反證南嶺以北地區無亞洲象。如東漢許慎《說文解字》解“象”字作:“象,南越大獸,長鼻牙”[18]卷九《象部》,《趙文》就認為“許慎述其產地徑作‘南越’,而不涉及其他地區,這說明在漢代人的認識中,大象系產自南越地區的動物”。《趙文》在其文下注釋中依據漢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南越獻馴象”一語,推斷“南越自在嶺南地區,距長安甚遠,而馴象的進貢之路又是漫長而艱辛的,如果漢內地有大象存在,恐怕不會舍近求遠。這從一個側面證明了漢之內地無野生大象”。②參見趙志強:《秦漢以來中國亞洲象的分布與變遷》,第110頁注釋。另《趙文》引用《梁書》卷四二《儒林》所載中大通五年(533年),梁武帝在進行佛事活動時使用“嶺南所獻馴象”作為儀仗,而對《南史》中“淮南有野象數百”記載的可信性提出質疑,“試想如果淮南郡有數以百計的象群,那么梁政權何苦舍近求遠,非要使用南越進貢的大象呢?”

關于史料中只記載嶺南有亞洲象分布,而不涉及其他地區,并不構成否定南嶺以北地區有亞洲象分布的必然依據。由于史料記載者視野的局限性,其不可能把涉及亞洲象分布的所有地域全部列出,而只能是就其所見、所知而記。如漢代的西南夷地區,即今日云南一帶有亞洲象分布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許慎的《說文解字》卻并無一字提及。許慎是汝南召陵(今河南省漯河市召陵區)人,其一生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家鄉,或在東漢都城洛陽為官,所以他是基本上沒有可能見到野生亞洲象的。而許慎對亞洲象的認知應來自馴象,那么其所見馴象來自哪里呢?極有可能就是嶺南地區。

文獻中所見最早的邊疆民族或政權向朝廷進獻馴象,即上揭漢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南越獻馴象、能言鳥”[19]卷六《武帝紀》。漢武帝于元鼎六年(前111年)滅南越,嶺南地區入于版圖。由于地方官府需承擔向朝廷進貢“土產”的義務,因而中央政權更容易從嶺南地區獲取馴象。東漢初人王充撰《論衡》曰:“長仭之象,為越僮所鉤。”[20]卷三《物勢第十四》意為體型龐大的象被“越僮”用長鉤即可制服,其中“越僮”即為來自南越的專業馴象人。由于馴象是一項專業技能要求很高的技藝,非經專門訓練難以勝任,故南越獻馴象通常將“越僮”一同進獻,“長仭之象,為越僮所鉤”應是王充在目睹了“越僮”用長鉤馴服大象后的感嘆。而許慎之所以在《說文解字》中稱象為“南越大獸”,亦是因為他所見到的(馴)象來自南越(嶺南地區)。

但是我們上文分析過,自秦漢至唐末宋初,我國長江流域是有亞洲象分布的。既然長江流域就有亞洲象,為什么歷代中央朝廷還要依賴嶺南甚至域外來貢象呢?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區分馴象與野象的差異,不能混為一談。嶺南地區向朝廷所貢之象必須是經過馴化、服從人類指揮的馴象,而歷史上,中國版圖內具有長時期、穩定的馴象傳統的地方主要是嶺南地區及后來的滇南地區。這一方面是因為嶺南地區為南亞熱帶氣候,濕潤多雨、植被茂盛,適合亞洲象的生存,象群數量多;另一方面就是嶺南地區開發較晚,人口密度小,人象之間并無特別明顯的沖突。而生活于山林中的少數民族在與亞洲象長期相處的過程中,逐漸學會了馴象,并產生專業馴象人——“越僮”(象奴)。然而唐宋以來,伴隨著嶺南地區大量漢族農業人口的遷入,大規模農業開發不可避免地侵占了亞洲象棲息地,人象矛盾逐漸凸顯出現,由此也引起官府與民間百姓對野生亞洲象的大量捕殺,最終亞洲象在嶺南各區域漸次消失。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嶺南亞洲象分布的劇烈變遷,唐宋以降,中央朝廷所需的馴象更多地轉為域外安南、林邑、真臘等中南半島國家進貢。

歷代中央朝廷不依賴于長江流域貢象的原因在于該地區分布的亞洲象基本上都是野生種,秦漢以來當地民眾并沒有馴象的傳統。人類馴化亞洲象的動機是因為其有用性(役用、娛樂、戰爭、進貢等),若亞洲象不能為人類所用,反而造成禍患,那么人類自然不會馴化亞洲象。由于農耕區拓展與亞洲象棲息地存在嚴重對立,因而越是在農耕文明發達的地區,馴化野生亞洲象可能性就越低。

自秦漢以來,尤其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北方戰亂頻仍,士庶大眾紛紛南渡,長江流域的農業開發隨之進入新的階段。伴隨著長江流域農業開發向廣度、深度的推進,農耕區必然會逐步擠占亞洲象棲息地,而亞洲象又特別喜歡吃高能量的農作物,由此經常出現亞洲象踐踏農田乃至傷害農民的現象。因此在古代漢族農民眼中,亞洲象是一種害獸,他們不但沒有馴化亞洲象的動機,反而會想盡辦法捕殺。上述元徽四年(476年),“有象三頭至江陵城北數里,(沈)攸之自出格殺之”,實際上就體現了當地官民對待亞洲象的一種敵視態度。此外馴化、豢養亞洲象還需要較高的專業技能及財力、物力保障,并且頗具危險,這對于古代分散經營的個體小農而言也是力有不逮的。因而秦漢以后,即便南嶺以北的內地地區偶有向朝廷進貢馴象的特例,①筆者遍檢史料,僅發現兩例秦漢以后,內地官府(或地方政權)向中央朝廷獻馴象的特例:一是天保七年(556年),“梁湘州刺史王琳獻馴象”(《北齊書》卷四《文宣帝紀》,北京:中華書局,1972年,第62頁),但由于湘州并沒有持續的貢象記載,且距嶺南較近,所以不排除此馴象獲取自嶺南的可能性;二是乾德五年,吳越、廣南、交州相繼向宋廷“獻馴象四十五頭”(王應麟:《玉海》卷一百九十八《祥瑞》,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3633頁),吳越國獻馴象是由于該國崇信佛教,而大象在佛教中具有特殊地位,吳越王不惜動用軍隊以捕象、馴象,如上述正文中,寶正六年(931年),“有象入信安境,王命兵士取之,圈而育焉”。但這種特例并不具有持續性和普遍性。

正是由于在較長時期內嶺南是中央朝廷所需馴象的主要來源地,而內地缺少馴化亞洲象的傳統,所以梁武帝才會在“淮南有野象數百”的情況下,依然使用“嶺南所獻馴象”作為佛教法事的儀仗。史料記載者亦因其所見到的馴象來自嶺南,遂記作亞洲象產自嶺南。故而某些史料中只有涉及嶺南地區亞洲象的記載,以及中央朝廷使用來自嶺南地區的馴象,都不能構成否定南嶺以北有亞洲象分布的必然依據。

四、我國亞洲象非由境外遷徙而來

《趙文》在否定南嶺以北產亞洲象的同時,從亞洲象所能承受的最低溫度的角度出發,依據一鱗半爪之史料,提出“我國的亞洲象并非處于核心區,只是北部邊緣而已”,并推測亞洲象于夏季從東南亞的一些國家和地區來到我國,而在冬季來臨之前,又遷回原處。《趙文》這一推測的史料依據是明代李文鳳所撰《月山叢談》中的一段記載,為了便于分析這段史料,我們姑錄于下。

象性最靈,余少時從槐廷兄宦合浦,其地有象,非其土產,乃從安南來者,能過海,于水底行,捕魚食之,欲換氣,則浮以鼻向天,若植桅然,良久復沒。偶一歲颶風大作,群象不能呼吸皆死,數日浮薄岸,牙骨悉為珠池太監所得,其候以秋七八月至,食人禾稻,村民悉起持兵器擊鑼鼓罵之,象佇聽良久,轉群奔去,至他所亦然,或設陷坑,每歲亦得二三只。②李文鳳撰《月山叢談》已佚,此段史料轉引自道光《廣東通志》卷333《雜錄三·廉州府》,清道光二年(1822年)刻本。

審讀上述引文,頗有可置疑之處。首先,從亞洲象的生物屬性來看,其“能過海”是極為罕見的事情,③從古今文獻記載及國內外的報道中,極少能夠見到亞洲象渡海的案例,2017年7月份在斯里蘭卡曾有一頭亞洲象誤入大海(推測是為抄近路,渡湖泊時被海水卷入),差點溺水,斯里蘭卡海軍經過12小時的努力,最終才營救大象上岸。http://ent.sina.com.cn/s/bg/2017-07-17/doc-ifyiakwa4286542.shtml。即便亞洲象渡水(江河湖泊等),它是采取半浮于水面而象鼻露于外,以四肢劃水的“游泳”方式,而非“于水底行”;其次,亞洲象為植食性動物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言其“捕魚食之”則明顯屬于妄言。此段引文的原始出處《月山叢談》已經散佚,難以窺其全豹,不過從其書名以及該引文所記內容來看,應屬于記載街談巷議的筆記小說性質,可信度并不高。

然而,《趙文》卻依據《月山叢談》中所載“其候以秋七八月至”一語,認為亞洲象“越海”遷徙到合浦是季節性遷徙,“每年七八月份來,然后離開,這說明象群是不在合浦過冬的”,至于象群的過冬之地,《趙文》推測是在安南。并由此進一步推衍出“在夏季,我國南部地區高溫多雨,與熱帶地區的氣候條件比較接近,可以滿足大象的生存需要,于是大象就遷徙而至,但是在夏天過去之后,氣溫逐漸降低,大象就又遷徙回更靠南的國家和地區了,從而躲過了嶺南的冬季,但也并不排除在比較溫暖的冬季,若干大象會留居在嶺南。”

此推論有曲解文意之嫌,引文中明確記載亞洲象每年來到合浦的時間是“秋七八月”,即農歷七八月份(公歷時間一般在8-10月份),此時已經是由夏季過渡至秋季,天氣逐漸轉涼的時節,這與《趙文》所言亞洲象在夏季高溫多雨時節遷徙而來,“夏天過去之后,氣溫逐漸降低,大象就又遷徙回更靠南的國家和地區”的推論恰好相反。亞洲象每年秋季七八月份遷徙至合浦的目的是因為此時是農作物成熟的季節,可以“食人禾稻”,并非因為氣候冷暖的緣故。

《趙文》推論亞洲象在我國嶺南與東南亞地區之間,季節性往來遷徙的氣候依據是亞洲象所能承受的最低溫度。《趙文》采用歷史動物地理學者文榕生所提出的“亞洲象能承受的最低溫度為10℃”[21],并據“北京動物園象館飼養員介紹,亞洲象在15℃以下便會出現動作遲緩、進食不正常、免疫力下降等情況”,而認為“亞洲象生存的適宜溫度應該在15℃以上,而10℃是其生存的底線”。筆者以為《趙文》對亞洲象所能承受的最低溫度的理解存在絕對化傾向,亞洲象所能承受的最低溫度應該是氣候學意義上的、一定時間內的均值,而不是短時間內的溫度升降,所謂“底線”并非不能生存,而必須長途遷徙至更溫暖的地方。①趙文為了說明嶺南冬季最冷月(1月)不適宜亞洲象生存,而列舉了2014年嶺南各地的1月份最低氣溫:汕頭、湛江、北海、欽州分別有12、7、7、7天氣溫在10℃以下,最低溫在6-7℃之間,以說明這些地方“難以達到大象生存的最佳狀態”,從而作為亞洲象季節性遷徙的氣候依據。

實際上,合浦(今廣西壯族自治區北海市合浦縣,北緯21o27’-21o55’)已經處于北回歸線以南,與目前我國主要的亞洲象分布區——西雙版納地區(21o08’-22o36’)大致處于同一緯度帶上,兩地最冷月(1月)的平均氣溫基本一致,極端最低氣溫均在0℃左右。②西雙版納最冷月(1月)均溫12-16℃,極端最低溫度-0.5-2.7℃(劉文杰等:《西雙版納氣候旅游氣候資源》,《自然資源》1997年第2期);而北海市最冷月(1月)平均氣溫為14.3℃,其下轄合浦縣為14℃,極端最低氣溫2℃,合浦極端最低氣溫為-1℃(伍時華:《北海市氣候資源的開發利用及防災減災對策》,《廣西氣象》2000年第4期)。既然亞洲象可以常年在西雙版納地區生存,那么自然也就能適應合浦一帶的冬季氣候,可常年棲居于此。

歷史上不但在嶺南的西南部沿海地區有亞洲象分布,在嶺南的東北角也曾有亞洲象生存于此。唐與北宋時期,珠江三角洲與東江流域人口不斷增加,農業開發力度增強,亞洲象在這一帶相繼滅絕,但在嶺南東北角的潮州及其毗鄰的福建漳州尚有殘存的孤立種群,一直到南宋中期才趨于滅絕。③參見拙文《唐宋時期嶺南地區野象分布與變遷探析》,《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18年第2輯。這一支孤立的象群是不太可能通過亞洲象已經滅絕的東江流域、珠江三角洲,以及嶺南西部沿海而在嶺南東北角與東南亞之間長距離往來遷徙的。假若存在這種季節性往來遷徙的奇特現象,在兩宋時期,嶺南人口大增、文教漸盛的情況下,怎么會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記載呢?

由此我們認為,歷史時期嶺南地區的亞洲象為當地土產,可常年棲居于此,而并非由東南亞地區季節性遷移而來。《月山叢談》中所言亞洲象“非其(合浦)土產”,實則反映了宋元以來今廣西沿海一帶由于農業開發進程加快,亞洲象遭到人類捕殺或被人類驅離,在當地已經比較罕見,只是在農作物成熟的秋季才會從鄰近地區遷移而來,盜食農作物。

至于史料中涉及的長江流域乃至淮河流域亞洲象的記載,《趙文》則認為“不能將其視作動物遷徙”,并推測一種可能是亞洲象(筆者按:顯然按照《趙文》的邏輯應該是嶺南地區甚至東南亞地區的亞洲象)在一些特殊情況下,“比如受到了人類的驚嚇,或者內部發生了爭斗,有個別大象脫離象群,進入了陌生的環境,從而更加緊張,以至慌不擇路(而游蕩至長江流域乃至淮河流域)”;另一種可能是人類將馴象帶到了內地,但是后來馴象逃脫了,從而被時人記錄下來。

《趙文》對此解釋亦過于牽強。即便假設(嶺南地區)個別亞洲象因受驚或內部爭斗而脫離象群,獨自游蕩,那么游蕩的范圍應該是在適宜其生存的自然環境內,而不會跑到不宜生存的陌生環境中。從形態特征來說,很難想象大型、特化的亞洲象會在自然狀態下翻越對人類而言都是地理交通障礙的南嶺,而一路向北游蕩至長江流域乃至淮河流域。從嶺南到淮河流域直線距離也有上千公里之遙,且沿途分布有一系列的山嶺和大川,亞洲象怎么可能僅僅因為驚嚇或內部爭斗而跋涉如此遙遠的距離,來到越來越不適宜其生存的地方呢?而如果是人類帶來的馴象,將亞洲象由嶺南帶到內地需跋山涉水,異常艱辛,加之亞洲象對飲食及自然環境的要求都比較高,此非尋常人所能為之,所以這類馴象基本上都是貢象,①關于貢象之路的艱辛,《全唐文》卷四百六《越人獻馴象賦》(清嘉慶內府刻本)中記載:“(貢象)或行于陸,但隨山而上下,或載于舟,距涉江之淺深,既濟水以次水,復出林而入林”。而貢象是上貢給朝廷做特殊用途的,因而會受到嚴加看管和照料,是不會輕易逃脫的。即便偶有逃逸,其又如何能解釋得通秦漢至唐宋時期見于長江流域、淮河流域如此廣大地域、諸多涉及亞洲象的史料記載呢?

按照《趙文》的推論,嶺南地區的冬季氣候已不適宜亞洲象在此棲息,那么亞洲象自然也就更難以適應南嶺以北的冬季氣候了。但實際上我們卻有較為充分的史料證據表明歷史時期亞洲象能夠適應長江流域的氣候。東晉時期,晉廷曾將“南越獻象,養之皋澤之中”[22]卷二十《獸部一·象》,即東晉朝廷將南越進貢的馴象,放養在都城建康(今江蘇南京)附近的池澤中,這也間接反映了亞洲象能夠適應長江流域的氣候。此外,史料中還有關于亞洲象在長江流域乃至淮河流域過冬的記載,如《魏書》卷十二《孝靜紀》載:“元象元年(538年)春正月,有巨象自至碭郡陂中,南兗州獲送于鄴。”[7]卷十二《孝靜紀》農歷的春正月屬于冬春過渡時節,氣溫接近于一年中的最低溫,然而這時候就有“巨象”游蕩至淮河流域的碭郡(今安徽省碭山縣),說明這頭亞洲象是能夠忍受當地冬季低溫的。又如前述建隆三年(962年),一頭亞洲象出現在長江以北的黃陂縣,此后在漢水流域的安州、復州、襄州、唐州一帶游蕩,直到第二年十二月才在南陽縣被捕殺,其在漢水流域度過了接近2個冬季。

需要指出的是,關于亞洲象氣候適應性的爭議還有一個因素不得不考慮:那就是古今不同地域間的亞洲象對氣候適應能力的差別。歷史氣候學家滿志敏通過對歷史時期中國亞洲象活動北界與同時期氣候和植被界限的綜合考察,提出“野象就是活動在亞熱帶的北界附近,因此野象的氣候屬性應該具有北亞熱帶動物的性質”[23]。其意可理解為歷史時期中國亞洲象自然分布的北界可達亞熱帶的北界。然而受人類活動及氣候變遷等一系列因素影響,歷史時期中國境內的亞洲象分布發生了劇烈變遷,目前僅殘存于滇南、滇西南的熱帶雨林和季雨林中,以至于有人把亞洲象視作熱帶動物。而有些學者提出的亞洲象所能承受的最低溫度,均是源于對現代產于熱帶的亞洲象的觀測。歷史時期具有“北亞熱帶動物”氣候屬性的亞洲象當不會與目前分布在熱帶地區的亞洲象,在氣候適應能力上完全一致。

歷史時期棲息于長江流域的亞洲象與嶺南亞洲象之間橫亙南嶺山脈,南嶺自古以來就是阻隔長江流域與珠江流域的天然屏障,地形崎嶇、破碎。而亞洲象體型龐大、腿膝彎曲度小,導致其爬坡能力差,很少翻越50o以上的山坡[24],因而在歷史時期兩地的亞洲象是很難實現穩定的種群交流的。長江流域的亞洲象長期生存在有別于其他種群的生態環境中,并且在與外界種群缺乏基因交流的情況下,在遺傳分化方面發生變異,甚至有可能進化為新的亞種。②同一物種的不同種群因生存環境差異,經過遺傳分化而產生新的亞種,在物種進化中并不罕見,大熊貓就是一個顯例:據《科學家發現大熊貓秦嶺亞種》(《陜西林業》2005年S1期)一文報道,浙江大學方盛國教授“通過研究發現,秦嶺大熊貓與四川大熊貓遺傳分化發生了較大變異,分子證據表明,秦嶺大熊貓種群大約在10 000年以前產生分化后,在進化力的作用下,已發育成大熊貓的一個亞種”(原文刊發于《美國哺乳動物學雜志》2005年第4期)。長期生存于長江流域亞熱帶氣候的亞洲象種群自然會對當地的氣候環境產生適應性,若以今推古則會忽略掉古今生存于不同區域間的亞洲象對氣候適應能力的差異。

五、結論

雖然記載歷史時期中國境內亞洲象分布的史料較為零散,其間甚至夾雜一些難以盡信的怪誕神異之說,但是經過去偽存真、去粗取精的考辨,仍可得出自秦漢以迄唐末宋初亞洲象分布在長江流域,間或游蕩至淮河流域的認識。只是伴隨著南方人口的增加及農業精耕化的拓展,亞洲象在長江流域的數量和密度均在不斷降低,而亞洲象數量與密度的變化適可與同時間段內史料的豐富程度成反比,尤其是在宋代印刷術普及、存世文獻大增、地方志書涌現之時,亞洲象卻在長江流域不可逆轉地消失了。這也是導致記載亞洲象的地方性、寫實性史料相對不足的客觀原因,從而為質疑南嶺以北地區有亞洲象分布者提供了某種“依據”。

亞洲象具有較強的遷徙能力是沒有疑問的,也并不排除因為人類干擾、覓食、求偶以及氣候變化等因素引起亞洲象在國境線兩側遷移的情況。但是《趙文》所言亞洲象單純由于氣候適應因素在我國嶺南和東南亞之間有規律的季節性往來遷徙,則缺乏可靠的史料證據,具有明顯的臆測成分。若以冬季氣候過冷否定南嶺以北有亞洲象分布,則與存世史料中關于亞洲象在長江流域乃至淮河流域過冬的記載存在明顯沖突。至于長江流域的冬季氣候對亞洲象分布的影響,以及古今亞洲象是否有氣候適應能力的差別,尚有待于進一步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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