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符紅霞 繪畫/波西

我總是被孩子吸引。
奇怪!無論在馬路或商場,一看到三歲以下的孩子,必眼發直。如是動人的,會立即上前,逗著玩,心里無比興奮。
其實,孩子誰不喜歡呢!可我很過激,甚至上癮——在稠人廣眾里,眼睛如雷達般四處搜索,百米以內的,必不放過。有時候,看到特別好玩的,竟什么也不顧了,像親奶奶般撲上去,驚嚇了家長,不時被當成人販或精神病患者,遭到斥問和煩厭。而我卻不在乎,總是涎皮賴臉,盡量表達溫柔和善意,取得對方體諒和允準。
我喜愛孩子的忘我狀態,有時連自己也覺得好笑。仔細回憶,歷史悠久矣。
剛參加工作時十七歲,在一山村學校當教師。一男同事的閨女一歲半,長得可人,愛唱《小燕子》,總把“小燕子”唱成“小燕得”,把“穿花衣”唱成“穿花鳥”,惹得我倍加憐愛。課余不時串到那同事家里,還和那同事一起帶孩子到河里逮蝌蚪。校長不高興了——校長與那同事交惡,校長徹底誤解了我。從此我常常因為工作上的一些小紕漏在會上被拿來說事,有明眼同事提醒我收斂,但我無法壓抑自己的愛欲,還不時身背那小丫在校長眼皮底下轉悠……就為這事,我在那所學校混得很背,直到離開時也沒有咸魚翻身。
1 9 8 4 年,我剛調到報社工作,和一位年輕氣盛的同事為稿子上的事鬧了別扭,長期互不理睬。后來同事之妻生一男孩,虎頭虎腦,我喜歡。一下班,便興沖沖直奔那人府上,聽那胖孩兒咿咿呀呀說話,沒幾天,胖孩一見俺便手舞足蹈,笑逐顏開。家里那么多人,他只要俺抱。俺感動,一日不見,魂不守舍。兩三個月,俺成了他家里的常客。那同事誤以為俺有意與他和緩關系(也許被鄙人的愛孩心腸所打動),很快主動與俺和好如初。
我現在居住的附近有一個10個月大(相識時兩個月)的男孩,長了一對金絲猴式美眼,希臘鼻,煞是精彩。我為了見他,上下班寧肯繞道而行。可能逗的人多,這孩總有些煩躁。有一次,我上前去搭訕,他立馬別過臉去,很不高興的樣子。我轉身正要怏怏走開,只聽他奶(可能不想讓俺太掃興)在后面字正腔圓地說了聲:“好”!我轉身——想不到那小家伙隨聲沖我伸出小小的大拇指,做了個“好”的手勢,然后立即轉頭,撥拉著奶奶趕快走。他奶又說,“給奶奶飛一個!”他又轉頭,煩躁地看了我一眼,草草地用小手掌貼了一把嘴,揚手,然后撥拉著奶奶趕快走,眉頭始終擰成疙瘩。哈——,我受寵若驚,愣愣地站著,直到這婆孫倆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樓群里。好多天了,這孩子的樣子總在我腦屏上回閃,引我發笑,直到現在還在笑。
我愛孩子,因為他們渾樸的天性總能觸動我,使我感動。無論他們睡覺、吃東西、哭,笑、好奇、恐懼,憤怒,我都覺得可愛,百看不厭。
在灰蒙蒙亂紛紛的大街上,孩子們永遠是我視野中的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