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錫靚 許尋
摘要:六盤水作家許雯麗散文中自覺地對自然進行書寫,有意關照民族民間文化和文學中的生態保護觀念,并對現代工業文明和生態環境保護之間的困境進行主動思索,這些都呈現出其散文中獨特而自覺的生態意識。本文試從《雙乳峰下游貞豐》和《勝境涼都》為代表的兩本散文集探究許雯麗散文中的生態意識。
關鍵詞:許雯麗 散文 生態意識
六盤水本土作家許雯麗游記散文中厚重的歷史感是其最為突出的特征,而更值得一提的是在厚重的文化和歷史感包裹下,其散文中自覺地對自然環境的關注,及少數民族文化中的生態觀念。作家的歷史文化積淀和生態意識的敏感性相互交融,自然而和諧地呈現于其散文中。若說早年許雯麗散文中的生態意識是一種懵懂的狀態,如其散文集《冰的激情》中所言:“每當我茶飯不思,精神萎靡的時候,只要到有草木的地方去游一天回來,就變得神氣十足”,①是一種對自然的天然的親近感,或者如同《植物隨筆》中對植物和文化的思考。那么到了“行走貴州”系列的《雙乳峰下游貞豐》和《勝境涼都》中,則是作家自覺地對行走之處的自然山水和地域文化中的生態觀念進行書寫。
從卡森的《寂靜的春天》開始,對生態環境的關注開始受到更多作家和文學批評家的重視。“貴州作家的天性里便有熱愛自然、崇尚自然的因子,他們的生命與自然結成一體。對于大自然所遭受的每一點創傷,貴州作家都異常敏感”,②如早期散文創作中和自然的親近,許雯麗散文創作中,從少數民族的節日和生活方式以及地方傳說中敏銳地捕捉到了當地人的生態觀念,并在愛和善的敘寫中冷靜思索。
一、對山水樹木的自覺書寫
《勝境涼都》和《雙乳峰下游貞豐》兩本散文集中,作家觸目之景都有自覺的歷史思考,因此,在體例上都較為相似地使用了“古今”“史話”一類的詞語,但是,較容易被忽略的是散文中對貴州大地山水樹木的自覺書寫。如在序或者后記中感謝山水賦予的靈感,及《勝境涼都》的序言中提到“這是一本寫本土風景名勝的書,卻充滿了一種回歸自然的情懷。讓人感覺到,人類真正的家園不僅僅是高樓大廈,還有自然中的高山流水,鳥語花香?!彼P注大威寺中從明朝活下來的五棵樹,韭菜坪上的杜鵑,草地和羊群,“山歌釀制的酒,醉了山梁上的傻妹妹,醉了天,醉了地”,③即便是自然中的人,也是浸潤在自然的背景中,山歌的滋養中,人和天,人和山相互交融,如同一起把酒痛飲的友人。
而在《豐美雙乳峰》中,則描述了雙乳峰的美“是風是雨是雷是電是云是霧是土是石共同鑄造的神奇。是大自然送給人類最美妙的禮物”,④同時,更從女性作家特有的角度,描述了雙乳峰的豐美潤澤,是充滿母愛的乳峰,養精養氣養天地,哺育著萬物?!缎』ń唏R圖》中則在探究古驛道時,將目光放置于自然中的馬,甚至在騎馬時,作家的第一反應是馬是通人性的,不忍心而說道:“小心點,別摔倒。”這種對馬匹的憐惜讓馬的主人感動非常而未收費。因此,在散文中探究七匹馬和古驛道的時候,許雯麗也從另一個維度探究了悠長的歲月中馬和人類的友情,人和動物之間的和諧關系。
在《虎踞龍盤在三岔》中,作家關注到虎山亭旁邊的蓮花島常年樹木蔥蘢芳草萋萋。但是又沒有止步于山水的描述,而是說龍宮的水沒有被人為污染的時候,靜靜流出滋養自然,但若有人往龍宮中丟污染物,則會驚擾到龍王,并橫沖直撞,毀壞農田。當地民間傳說與自然山水的敘寫融合,增添了散文的藝術性,自然山水在作家眼中也具有了生命力。
許雯麗的此類散文中將愛和善貫穿于自然的書寫中,同時,這種書寫又是一種自覺的書寫。正如早期的散文中她對自己的描述:“我出生在山花爛漫而又美麗的村莊,在我以后的人生中,我向往的是田園生活”。⑤與草木同悲喜,見自然而生歡喜,作家這種和自然的親近感,到散文的寫作中便成了自覺的關注和書寫。
二、對生態保護觀念的有意關照
“本書不限于對少數民族的外在歌舞描寫,而是發掘民族靈魂深處的東西”“民族文化一直支配著他們的行動,在民族文化里,一棵樹很重要,一座山很重要,一滴水很重要,一把泥土很重要,一只蝴蝶很重要,一縷春風很重要,一首情歌很重要,一座山很重要,一個人自由自在地歌唱很重要,祖先留下的文化很重要”,⑥《勝境涼都》中清晰地提到了散文集想要著力發掘的內容,不只是簡單的描述和贊揚少數民族文化和習俗,更著力于發掘少數民族文化的內核?!耙豢脴洹薄耙蛔健薄耙恢缓?,其實作家在序言中已經提到了少數民族文化中對樹的自然崇拜,苗族文化中的蝴蝶圖騰崇拜,及人和自然之間的關系。正是因為對自然的親近,對山水樹木的自覺書寫,在發掘背后的文化時,作家總是自覺地將目光放置于民間傳說、少數民族自然崇拜上。具體如《咒語救了千棵銀杏樹》中則介紹了妥樂村民間的傳說,民間人們約定俗成的公共秩序,保護了妥樂的千棵古銀杏樹。但是作家并沒有停留于這種民間故事的敘寫和轉述,而是進一步思索,人類欲望的節制才能讓生命走得遠。從妥樂的樹關聯到了生命的哲思,及人類和自然之間的關系。因此,一千棵古銀杏樹也成了祖先栽種下,讓子孫保護生態環境的一片苦心。
而論及水城的農民畫時,許雯麗則將關注點放置于農民畫的靈感來源,認為農民畫沒有過多的技巧炫耀,靈感來自大自然的山川和河流,并探究了農民畫在審美范疇外的第二重價值,作為文化載體的農民畫揭示了人和自然的和諧相處。讓現代人看到了人類無拘無束的童年,表達了最樸實的生活和最簡單的情感。
其他諸如《布依寨浪漫的情人橋》敘寫了金郎和陸女的愛情故事,及布依族人特有的用樹搭建藤橋的浪漫,《蘆笙悠揚繞花樹》中對苗族婚戀和跳花節的詳細描述,思索了苗族音樂和禮俗與天地自然之間的順應關系?!疤J笙舞就是苗家人感應了宇宙萬物后,創造的姿態和音樂”,⑦《仡佬族的吃新節》提及了《家畜的來歷》這一故事及仡佬族對動物的自覺保護?!恫家雷邈~鼓的喜怒哀樂》指出布依族下寨村古樹參天,是因為“掃寨”這一習俗不允許人們進出山林,春天封山,從而利于山林和動物的繁衍生息。“現代人吶喊:人與社會要和諧,可是,布依族的銅鼓一直傳遞著現代人夢想的和諧。”⑧再如《在玉舍森林中呼吸》提到彝族文化中,禁止每年農歷二月上山砍樹,保護森林水土以保佑五谷豐登,并在農歷三月三時,選擇一棵大樹作為神樹祭拜,贊揚了彝族文化中崇尚自然、萬物有靈的生態觀念。在文末的最后一句,作家寫道:“到玉舍森林中來呼吸,它讓你恢復信仰,恢復對森林的崇敬”。因此,在對貴州大地進行敘寫時,作家并不簡單停留于風景和多彩少數民族文化的繪制,而將其推進到更深層次的觀念的探究。也正是因為許雯麗對自然萬物的天然敏感,因此,當發掘到少數民族和民間文學文化中的生態保護觀念時,會自覺地進入她的關照中,這也使得她的此類散文不僅具有歷史的厚重感,也有對生態觀念探究的深刻性。
三、對生態環境保護和工業化發展的思考
許雯麗的散文中除了有自覺地對自然的書寫和少數民族文化文學中生態觀念的關照,現代化文明和工業化發展對自然的沖擊,人和自然,現代化、工業化和生態保護之間的關系,在其散文中也有一定考量。
如《涅槃之花》中便從杜鵑花這一植物,思索早年涼都粗放型開發對自然環境的影響,濃煙蔽日杜鵑花不開,布谷鳥悲號?!安脊取币沧兂闪恕安活櫋薄安活櫋辟Y源的有限性,過度開采帶來的危險。而后在節能減排等環境保護理念下,涼都重新擁有了杜鵑花的重新綻放和布谷鳥的鳴叫?!秾m廷編鐘驚現夜郎》中,許雯麗則提到了夜郎的原始崇拜對自然生態的保護?!半S著經濟的發展以及錯誤觀念的影響,環境問題日益突出,不僅發生了區域性的環境污染和大規模的生態破壞。而且出現了溫室效應,臭氧層破壞,全球氣候變化”“威脅著全人類的生存和發展”,⑨在《夜郎王的自信》一文中,則說:“在古夜郎的土地上,至今人們依然保存著夜郎時代的精神信仰,這就是對山對樹的祭拜。我們為什么要去崇敬一棵古樹,因為它經歷了風霜雨雪,依然能把愛默默地播撒給人類,保證山水的穩定,保證人類生育的正?!?,⑩進而提出保護生態需要恢復人類對大自然的敬畏,應將“夜郎自大”改為“夜郎自信”,而這種自信就是夜郎各民族對山、對樹的原始崇拜中,對自然的崇敬,即“走向世界的夜郎精神應該是崇尚自然的生態文化”。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許雯麗所言的夜郎是貴州少數民族文化和民間文化的一個象征符號,在貴州的地域文化中,人類不再是自然的主宰,去人類中心主義;萬物有靈,天地萬物和人類共生,人類既親近自然,但又和自然形成和諧共生的平衡整體。從這一層面上看,許雯麗的散文中已經在探究貴州獨特的自然生態環境和少數民族群體對人類精神家園創造的價值,并將其作為解決生態保護和工業化發展之間的困境的辦法。從“夜郎自大”到“夜郎自信”,這種概念的轉換,是對長久以來陷入落后陰影中的少數民族文化積極成分的建構,同時,也是作家對人類和自然關系,現代文明和生態環境保護之間關系的重新思索。
許雯麗從愛和善關照貴州大地,既有對自然萬物的悲憫和憐愛,充滿了女性柔情的書寫,也有對家園的山川、河流、樹木的詩意描繪。因此,其散文中,既有敘寫屯軍歷史的厚重,也有對貴州大地上生態保護意識和生態精神的理性探究。許雯麗用文學的書寫方式闡釋著她對自然間一草一木的熱愛,和對環境生態整體觀的理解,并營建著貴州這片大地上古樸、智慧的精神家園。
注釋:
①⑤許雯麗:《冰的激情》,汕頭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127頁、第128頁。
②謝廷秋:《尋找詩意的家園——貴州生態文學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298頁。
③⑥⑦⑨⑩許雯麗:《勝境涼都》,云南出版集團公司,2011年版,第92頁、第7頁、第163頁、第118頁、第119頁。
④⑧許雯麗:《雙乳峰下游貞豐》,貴州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4頁、第103頁。
參考文獻:
[1]許雯麗.雙乳峰下游貞豐[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8.
[2]許雯麗.勝境涼都[M].昆明:云南出版集團公司,2011.
[3]許雯麗.冰的激情[M].汕頭:汕頭大學出版社,2002.
[4]謝廷秋.尋找詩意的家園——貴州生態文學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
★基金項目:本文系六盤水師范學院教學內容與課程體系改革項目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LPSSY jg201919)。
(作者簡介:王錫靚,女,碩士研究生,六盤水師范學院文學與新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大學語文;許尋,女,碩士研究生,六盤水師范學院文學與新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語文課程與教學論)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