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村的日子 （節選）

人 物

陳建軍：祁漢溝村第一書記

李愛社：祁漢溝村工作隊員

馬福寶：祁漢溝村村民

序幕

時間：2020年建黨節前夕

地點：祁漢溝村黨員活動中心

人物：陳建軍 李愛社 祁漢溝村村委書記 祁漢溝村村長 祁漢溝村黨員若干

夏日的陽光明媚而熱烈，祁漢溝村周邊鳥語花香，田間地頭年輕人忙著生產勞動。村里的老人在樹蔭下看著孩童們玩耍，打發著悠閑時光。祁漢溝村黨員活動中心里，第一書記陳建軍組織村里的黨員干部正在開會，會議馬上就要結束了，大家在自由討論。

陳建軍：好了，大家聽我說啊，馬上就是七一建黨節了，今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99周年。也是我在咱們祁漢溝村擔任“第一書記”的最后一年了。建黨節當天，我想把村里的黨員干部和村民們聚集起來。先把咱們翻新的那一處房間里外打掃干凈，再慰問一下咱們村上的老人，大家有沒有意見？

眾人：沒有，沒有。

陳建軍：好，那這個事兒就這樣定下來。（轉頭對李愛社）老李，這個事情到時候你組織一下。（對眾人）那今天的會議就這樣吧，我還是那句話，不管工作生活，咱們作為黨員，可都是要起到模范帶頭作用的啊。好了，散會。

眾人離開會議室，陳建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理筆記本。忽然間，看著手中的鋼筆，進入了回憶。

第一幕

時間：四年前某個下午

地點：祁漢溝村黨委辦公室

人物：陳建軍 李愛社 村委書記 村長村民張召勝 馬虎保

陳建軍坐在辦公椅上，其他村民若干

陳建軍坐在辦公椅上，面色凝重。坐在他面前的村長等人也是一臉愁容。辦公室里面的氣氛緊張又壓抑。

村長：陳書記，你看……

（村長正猶豫地組織語言，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陳建軍：請進。

（村民張召勝，遲疑了一下，走進辦公室）

張召勝：（目光看了看在場的眾人）陳書記，村長，你們都在啊。

村長：老張，我們這開會呢，你有啥急事兒嗎？

張召勝：（猶豫，欲言又止）我今兒來，就是想找書記說一聲，政府給我給的那頭乳牛，我養不了。

陳建軍：老張，牛怎么了嗎？你遇上什么困難了？

村長：（不悅）他能遇上個啥困難？他就是懶，不想操心了！

陳建軍：（打斷村長的話）你看，老張還沒說咋回事兒，你先給人家下了定論了。這讓人家怎么說嘛。（對張召勝）老張，你說，怎么回事。

張召勝：（猶豫）是這么個情況，這個牛，養在我家里，三天兩頭的生病，上個月是一場大病剛好，昨天晚上開始又不吃不喝，錢一分沒掙，天天操這個心我再操不了了。

村長：（生氣的）你這話都說的出來？我看你……

陳建軍：（打斷村長）好了好了。（對張召勝）老張啊，你看，莊稼人有句話，叫：養啥的舍啥。咱們要掙錢過日子，哪里有不操心的事情嘛。要是照你這么說，那咱搞育肥的馬福保天天操心那么多，不得把自己愁死了。

張召勝：（短暫猶豫）陳書記，馬福保是個能人，我不是，我操不了這個心，也沒有這個本事，你們找個時間把牛拉走吧，別最后病的出了問題又算我頭上。

陳建軍苦笑了一下，看一時半會兒難以解決。決定先讓張召勝回去，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此時，辦公室外面傳來眾人的喧鬧聲。

陳建軍：老張，你看這樣吧，我們先開會，你先回去。等散會之后我先聯系一下獸醫，然后我去你那兒，咱們看看這個事情怎么解決。

張召勝見狀，張張嘴，沒有說什么，這時外面喧鬧的村民不顧阻攔，沖進了陳建軍的辦公室。一進門，就開始七嘴八舌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村長：（喝止）都悄悄！一個一個說！這是你們鬧事兒的地方嗎？你們這是干啥來了？

村民甲：我們不干啥，我們就問問書記，人家外面種蘑菇的，十幾天收一茬，拿出去就賣掉了。一塊八毛的反正是掙了點。書記你引進的這個新品種。哦，說是四個月收一茬，眼看著三個月了，蘑菇連點兒影子也沒見。

村民乙：就是，說好的能掙上錢，現在呢，我們大家是屁股朝天的忙了這么久，錢錢沒見，收成收成沒有。我家里是老人要看病，娃娃要上學，我就問個書記，這啥收成都沒有我們這個日子是咋過？

村民們又開始了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的咄咄逼人，村長也因為生氣和村民們開始了辯論。陳建軍看著眼前的一切，既無奈又著急。

陳建軍拿起筆，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墨水四濺。

陳建軍：（生氣，但極力克制）產業扶貧是扶貧開發的重點戰略和主要任務！帶大家種植蘑菇就是咱們村上的產業扶貧方式，這才頭一年，肯定會遇到困難。你們像現在這個樣子，能解決什么問題？這個項目既然是我陳建軍牽頭帶領大家做的，我就會負責到底。萬事開頭難，你們自己也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況且出了什么問題，我既然是第一書記，代表咱們黨和政府來主持扶貧工作，我一定會盡全力去給大家解決。

村長：（平靜下來）聽聽書記說的，你們臉紅不臉紅。我們今天開會就是討論怎么解決困難，同時怎么給生活上有實際困難的群眾提供幫助的。咱們村是水源地，條件限制咱們不能發展旅游和辦工廠，書記給你們聯系著養牛養羊，讓你們家家戶戶做上鍋盔給你們找好銷路，都是給你們解決實際問題。遇上點困難你們咋就這個樣子？

村民：我們也知道書記是為我們好，但我們就看實際的，沒有收成就是沒有錢，沒有錢就白干了。現在我們已經白干了幾個月了，接下來還要我們白干嗎。要還是這個情況，我們就不干了，以前不種蘑菇，我們也沒餓死。

陳建軍：我理解大家的心情，這個情況是出乎我們所有人的意料的，大家別著急。這不，我們也正在討論聯系青海大學這方面的專家，來咱們村里找找原因和問題咱們下次不就不是兩眼一抹黑的干了嗎。

（村民們逐漸平靜下來，認真聽陳建軍講話）

我相信咱們村子里的村民都是有決心也有恒心脫貧的，這次的事情也是給咱們一個共同的教訓，無論怎么樣，我都會和大家一起解決困難，幫助大家逐漸過上好日子的。

村長：（看眾人情緒緩和不再激動）好了好了，都回去該忙什么忙什么去。除了經濟上扶貧，我看這個精神思想上也要好好給你們抓一抓了。遇上點困難不想著解決，先到書記這鬧來了，一個個什么樣子嘛！

陳建軍：好了，大家先回去吧。我們這還開會討論呢。等安排好有結果了，再傳達給大家。

第二幕

（畫外音）都說好事多磨，經過兩年多大家一次一次的努力，請專家一次一次到村里指導，我們的種植工作也初見成效。除此之外，隨著精神扶貧的工作展開，村民們的生產積極性提高，在秀麗的樺屏山下我們祁漢溝村的生產生活，也慢慢變得豐富起來。

時間：兩年前

地點：祁漢溝村愛心超市 巧手村民家

人物：陳建軍 李愛社 馬福寶 馬父 馬妻巧手村民 村民甲 愛心超市工作人員 其他村民若干

……

第二場

巧手村民家圍坐著男女老少不少人，大家認真地看著他制作著面前精美的工藝品。認真學習著。

陳建軍靜靜走進來，眾人看到陳書記，欲打招呼，陳建軍揮揮手，示意大家不要管他，繼續學習。

陳建軍緩步走到巧手村民用于展示成品的桌子前，一件一件欣賞著這些精美的工藝品，玻璃畫等。村民們上課的聲音還在繼續。陳建軍沒有繼續打擾他們，緩步從“教室”出來，正要離開巧手村民家，迎面遇到了李愛社。

李愛社：（急促地喘氣，神色慌張）書記，不好了不好了。馬福寶的情況又不好了。

陳建軍：（鎮定）你把氣兒喘勻慢慢說，怎么了？

李愛社：剛才碰到馬福寶的爸爸，他去找你去了，馬福寶腎炎又犯了，腰疼得坐不直。現在在床上躺著，得趕緊往醫院送啊。我讓他爸爸先回家，這就來找你了。

陳建軍：走，我們趕快去看看情況。

第三場

陳建軍和李愛社匆匆趕往馬福寶家，家門口馬福寶的父親焦急地等待，看到書記過來，忙迎上去拉住書記。

馬父：（焦急）陳書記，你們來了啊。

陳建軍：（安撫老人）先別急，咱們先進去看看情況。

幾人走進馬福寶的臥室，馬福寶蜷縮在床上，一臉痛苦地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陳建軍：怎么突然這么嚴重了，前段時間不是還恢復的不錯嗎。

馬妻：（焦急）我們也不知道咋回事，今早起來他就不舒服，吃了藥下去也不見起作用，現在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陳建軍：聯系到車了嗎，他這個情況得馬上去醫院啊。

李愛社：今天村上的車都出去幫著拉貨了，回來估計要到下午了。這半天實在是找不上車啊。

陳建軍：（掏出車鑰匙）老李，你趕快把我的車開過來，把馬福寶往醫院送。

李愛社：（猶豫）書記你的車一會兒不是要去接青海大學的專家過來嘛。已經讓人家自己坐班車到縣上了，咱們再不去接到村里，是不是不太……

陳建軍：（打斷李）我親自到縣城接他給他道歉去，人命關天的事情還顧得上這個嗎！趕緊去！

李愛社跑出馬福寶家里，去開車過來。

陳建軍和馬父焦急地等待著。

馬父：（感激）陳書記，你就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啊。

陳建軍：這是哪的話，我是咱們祁漢溝村第一書記，哪怕是一朵花一株草，我都是有責任照顧好的，何況是你們呢。

馬妻：（哽咽，說不出話）陳書記我……

陳建軍：（安慰）好了不說了，咱們先把馬福寶扶起來，車馬上就過來，咱們去醫院先治病，（對馬妻說）你去把住院用的生活用品準備一下。

兩人扶馬福寶起來，李愛社從外面進來。

李愛社：車在門口了，咱們快走吧。

陳建軍和馬妻扶起馬福寶，緩緩出門，安頓在車上。李愛社搖下車窗。

李愛社：書記那你怎么辦？

陳建軍：（從口袋掏出些現金，交給李愛社）別操心我，去了先給馬福寶看病要緊，有情況隨時通知我。

李愛社：（攥緊手中的錢，看了看書記）書記……

陳建軍：（揮揮手）趕緊出發，路上小心。

車窗起，李愛社帶著馬福寶夫妻開車離去。陳建軍站在路中間，看著車離去，滿是擔憂的神情。

第三幕

（畫外音）五年時光，說短不短，說長，也沒有那么長。還有那么多村里的工作讓我放心不下；還有那么多熟悉的村民讓我一直牽掛；還有那么多青山綠水讓我戀戀不舍；還有那么多動聽的“花兒”一首一首的唱啊，唱啊。

時間：現在

地點：祁漢溝村蘑菇大棚 祁漢溝村黨員活動室

人物：陳建軍 村長 張召勝 李愛社 馬福寶 巧手村民 村民甲 愛心超市工作人員 其他村民若干

……

李愛社接過馬福寶手中的營養液，去其他大棚分發。陳建軍和馬福寶向一處新建的房子處走去。

陳建軍：老馬，這一茬的蘑菇菌絲，看起來長勢還不錯嗎？

馬福寶：好的很啊書記，根據現在菌絲的生長情況看，如果不出意外這一茬的收成，我看能比之前高出一大截去。

陳建軍：這是好事兒啊，值得開心。

馬福寶：就是啊書記，大家伙都特別開心，干活熱情也特別高，都盼著豐收呢。

陳建軍：哈哈哈，能豐收，也算是對大家伙辛勤勞作的回饋了。

馬福寶：（笑）就是啊，剛才在大棚里，村民丙和村民乙已經商量著晚上要喝一茬高興一下了。

來到院子里

馬福寶：陳書記再過幾個月你就要離開這里了，怎么還這么著急翻新這個房子？

陳建軍：翻新這幾間房子自然有他的用途，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這也算是我給咱們村能留下的最后一點東西了。

二人走到一處山青水秀的地方，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馬福寶看出陳建軍似乎有什么心事，率先詢問起來。

馬福寶：書記，你是不是擔心咱們這一茬收了，又跟之前一樣，大家各自分配，各賣各的啊。

陳建軍：（笑）老馬，厲害啊，都能看穿我想啥了。

馬福寶：（憨笑）嘿嘿。

陳建軍：剛開始種的時候，總是擔心種不出來，一開始收成也不好，大家有多少賣多少。現在能豐收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村子里的村民們自己拿去賣，成本太高了，蘑菇又不容易儲存，這一來二去，實際上大家裝到口袋里的，也沒有預期的那么高。

馬福寶：就是啊陳書記，統一拉上賣去，路上就折騰的不行，縣上買咱們這種蘑菇的人不多，去市里路又遠，蘑菇就不新鮮了。少賣點還好，現在咱們要豐收了，又不知道賣去哪里去。

陳建軍：（點點頭）老馬，把你叫來，就是要跟你商量商量這個情況。咱們這一茬蘑菇，產量肯定不低，以前的方法行不通了。這段時間，我聯系了幾個做菌類批發的老板，人家聽了咱們這個產業扶貧的情況，特別愿意支持咱們，直接從咱們這里買走。人家再統一加工售賣。

馬福寶：（激動）這是好事兒啊書記。

陳建軍：是啊，之前咱們產量不高，沒法這樣操作。現在咱們既然成功了，當然這樣子是最方便快捷的。

馬福寶：（激動地站起）就是就是，這樣咱們就再也不擔心銷路了。

陳建軍：（笑笑，又略帶傷感）老馬，我還有幾個月，就完成工作要調離咱們村子了。你是咱們村上的老黨員了，在村民里有威信，種植農作物方面，你有專業知識。（鄭重）我把你叫來，就是想以后由你來配合村子上和經銷商接洽。從生產到銷售，把責任擔起來。

馬福寶：（愣住）陳書記，我……

陳建軍：（看馬福寶猶豫）怎么了老馬，現在加工蘑菇的地方也有了，設備也馬上到位了，收購蘑菇的老板也找好了，還有困難嗎？

馬福寶：（吃驚）書記，剛才咱們看的房子就是加工銷售蘑菇的地方啊！

陳建軍笑著點頭。

馬福寶：（堅定）沒有困難。（轉悲傷）就是您要走了，我和村子上的人，肯定都舍不得啊！

陳建軍：（笑）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啊，我雖然就要離開咱們村上了，以后我也會經常回來看看嘛。這五年來，能帶著大家一起努力，逐漸從貧困中走出來，就算我給自己打個八十分吧。

馬福寶：書記，您哪里是八十分，您在大家心里，就是一百分啊……

【作者簡介】阿朝陽，土語名哇德瑪·賽讓，六十年代生人，青海省作協會員。作品散見于報刊。作品以詩歌和散文詩見長。題材多取自熟悉的鄉村生活和民俗文化，行文樸實，事理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