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嘲笑中走過

杜智萍

一

我一直不大愿意回顧自己的青春歲月，那是一段黯淡而令人憂傷的日子。那時的我很高很胖，大家不約而同地叫我“大面包”，而最讓我崩潰的是滿臉的青春痘。對著家里的穿衣鏡，我總看見一個面容愁苦、無精打采的胖女孩，臉上最鮮明的是那一粒粒耀武揚威的青春痘，就算把頭發放下來也遮不住。

一米七六的身高讓我在一群女生中特別突兀，又因為胖，更顯得體量寬大。女孩都不愛跟我玩，她們說：“我們其實一點都不矮，但跟你站一起，我們就是一群矮子了，你還那么胖，占空間。”更過份的是，她們還因為我臉上的青春痘，給我起了個外號叫我“爛臉疤”。

被嘲笑，被排斥，我感覺自己就是只過街的老鼠，招人討厭。我拼命地想隱藏在人群中，彎著腰，耷拉著腦袋，不希望被人看見，但所有人的目光，第一眼總會停留在我身上。或許是看見了我臉上慘不忍睹的痤瘡吧，他們的眼中總會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驚愕。

二

我惴惴不安，怕引人注目，怕擋住別人的視線，怕影響別人的心情，我遠離人群，可即使是這樣，我還是常常莫名地招來各種謾罵。

有一次，幾個女孩在走廊聊天，我經過時在那兒停留了2分鐘接電話，掛掉電話后，其中一個女孩警覺地后退了一步，她指著我努努嘴，傲慢地說：“你什么意思？為什么你要站在我們旁邊？顯得你個高嗎？大面包，你想成為那只‘立鶴，我們可不是那‘雞群。”女孩很漂亮，她瞪著我，滿臉怒容。她的那群朋友也圍攻過來，開始你一言，她一語地數落我。我愣在當場，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后來同學告訴我，原來那個女孩是學校出了名的“袖珍美女”，長得很美，但身材嬌小。她以為我是故意站在她旁邊，襯得她更矮小。

還有一次，幾個男生圍在一起比身高，爭得面紅耳赤。我怕他們打架，就好言相勸：“其實你們幾個都差不多高……”我的話還沒說完，其中一個男生不屑地瞟了我一眼說：“我們高不高關你什么事？有這閑心，不如多想想自己的臉，你知道你那張臉看了讓人想吐嗎？”我只是想平息一場干戈，卻沒想到會被當眾如此辱罵。他們集體朝我翻白眼，做嘔吐狀，并大聲起哄：“爛臉疤！爛臉疤！”我的淚當場就涌了出來。

三

我沒有朋友，陪伴我走過青春的唯有書籍。我看了很多書，只有沉浸在書中時，我的心才能安寧。書籍永遠不會嘲笑我，更不會嫌棄我是丑女孩。但我不敢去書店，去書店時，站久了就會有異樣的目光向我看過來。站在旁邊的年輕客人甚至直接指著我竊竊私語：“這女孩好胖好丑。看了她的臉，我晚上要做噩夢了。”就連店員也曾暗示我說：“姑娘，我看你挑了半天，有什么書要買嗎？我拿給你。”我知道，她是覺得我影響了他們店里的生意。

另一間書店的店員更不客氣，她直截了當地對我說：“姑娘，你以后還是少來我們店吧，我看你很少買書，就是蹭書看，可你一來，很多客人都不愿意進來了，希望你體諒！”我轉身急急地跑出書店，不想停留片刻，亦不想讓她看見我眼中委屈的淚水。難道丑女孩就不能逛書店嗎？就只能永遠躲在家里嗎？學校圖書館成了我唯一可以常去的地方。雖然那里的書不多，條件不好，但坐在圖書館的角落里看書時，沒有人會盯著我看，也沒有人會趕我出去。

四

各種各樣的嘲笑充斥著我的青春、伴隨著我成長，時間久了，反而讓我漸漸習慣，甚至麻木。我知道自己很丑，但那又怎么樣呢？書籍給了我生活的勇氣。我還明白了一件事——再丑，我也要走過這一生，我也要活出自己的精彩。我的人生終究是我自己的，不能由別人來決定。既然我改變不了別人的目光，那就做好自己，做好自己想做的事。

沒有朋友的青春很孤獨，但我慶幸沒有弄丟自己，我還有書籍陪伴，它是我最忠實的朋友。每一次沉溺在書中時，我依舊能感覺到這個世界的美好，我告誡自己要珍惜，畢竟生命不能重來，人生不能虛度。看的書多了，我還愛上了用文字表達情感、愛上了文字構建起來的世界，它們讓我找到了久違的自信。我嘗試著寫，寫自己理想中的美好與溫情，寫一切可以讓我贊美和感慨的大好河山，寫旅途中陌生人的微笑面孔……

一種奇妙的感覺在我寫作的瞬間在心里涌起，我為什么要自卑？為什么要一直憂傷？為什么要耿耿于懷那段被嘲笑的青春？回首往事，我不是應該感謝那段孤獨卻又充實的日子嗎？正因為心無旁騖，我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學習，并且在學習中取得不錯的成績。而我的承受力也日漸強大，變得自信從容，不再畏懼別人的嘲笑。

那段被嘲笑的青春，是我人生的磨礪期，它讓我變得越來越好，讓我用奮斗揚鞭，在理想的道路上一直向前、直掛云帆！

（編輯 遐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