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堅話讀書

孫大勇/圖

黃庭堅是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是江西詩派的宗師和領袖。他所闡述的詩文創作理論，不僅對后世的文學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其中對讀書治學的思考，至今仍能為我們指點迷津。

黃庭堅晚年將自己多年詩文創作實踐的思考傾注筆端，寫在了給外甥洪駒父的信中：“寫文章自己遣詞造句最難，杜甫作詩，韓愈作文，每一個字都有出處，只是因為后人讀書少，誤認為是他們自己獨創的句子。古代能寫文章的人，都是能夠真正地熔鑄萬物于一爐，即使引用古人的語句用于自己的文中，也都如一粒靈丹，有點鐵成金的功效。”如今，洪駒父是誰早已沒有多少人知道了，但這封《答洪駒父書》卻廣為流傳，燭照千古。

這封信，黃庭堅從杜甫作詩和韓愈作文說起，指出將古人的語句用于自己的文中，有點鐵成金的作用。這就是詩學理論中的“點鐵成金”說。“點鐵成金”的基礎就在于多讀書，只有這樣才能熔鑄萬物于一身，具有深厚的學識修養。他曾批評詩人王觀復的作品之所以不完美，就是其“讀書未破萬卷”。因為強調多讀書，“萬卷”一詞也在黃庭堅的詩文中多次出現，譬如他在《書劉景文詩后》中寫道：“余嘗評景文胸中有萬卷書，筆下無一點俗氣。”在其弟弟坐船離開戎州時，也在贈詩中言：“船窗臥讀書萬卷，還有新詩來起予。”

但是飽讀經典之作，往往存在貪多嚼不爛、囫圇吞棗的現象。對此黃庭堅在寫給王子予的信中進行了剖析。他先引用孫子兵法上所言，兩軍打仗，要集中兵力，選定恰當的主攻方向，實現奔襲千里殺敵制勝。以此說明，讀書也應該像集中兵力破敵一樣，集中精力才會有實實在在的收獲。長此以往，就能體悟書籍作者的用心之處。最初一定要集中精力熟讀一兩本書，以后再讀其余的書，就會勢如破竹，迎刃而解。最后，他又用種楊柳來進一步強調，楊柳是最容易生長的樹，倒著栽、橫者壓都能活。但一人種，一人拔，種上三年都活不成。以此形容不“盡心于一兩書”者，最終一無所獲。

以戰事來比喻讀書要集中精力，非常形象。而用種楊柳來強調如何讀書，亦是引用了前人的說法。這是黃庭堅對讀書方法的具體論述，對我等凡人確有“點石成金”之妙。后世的曾國藩，也曾用兵家戰爭論述讀書與看書的區別，不知是否從黃庭堅這段話借鑒而得。

“然不易其意而造其語，謂之換骨法；窺入其意而形容之，謂之奪胎法。”此為黃庭堅的論述，見宋人釋惠洪在《冷齋夜話》卷一里的記載。這就是詩學理論中的“奪胎換骨”說，意指詩歌創作要化用前人詩歌意境，進行再創造。這也從另一個側面告訴我們，在讀書的過程中要善于思考，貴在“涵泳”，不能“讀死書，死讀書，讀書死”，要能夠學以致用，突破創新。因此，黃庭堅十分推崇陳師道的讀書方法，曾在給王子飛的信中進行了論述。他借用大禹治水，摸清水脈，有堵有疏，闡述讀書要條分縷析，去粗取精，實現融會貫通。借用大禹治水，這本身也是“奪胎換骨”的具體應用。

當然，任何讀書治學的科學方法，都要建立在持之以恒的基礎上，否則只能是鏡花水月。正如黃庭堅在《送李德素歸舒城》中云：“人生要當學，安宴不徹警。”他告誡人們，要堅持不斷地努力學習，就像軍伍在笙簫齊奏的歡宴場合，仍戒備不懈怠。如今，黃庭堅的這句話被進一步引申，已成了“人生貴在堅持，成在堅持”的經典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