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 順,何雪涓
1.普洱學院科技處,云南 普洱 665000;2.普洱學院組織部,云南 普洱 665000
我國有著悠久的茶葉種植歷史,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人們對種茶、飲茶進行了深入的探索研究,形成了大量的茶學專著。唐代陸羽的《茶經》,宋代趙佶的《大觀茶論》,明代朱權的《茶譜》,清代劉源長的《茶史》、陸廷燦的《續茶經》都是極具代表性的茶學文獻。普洱茶作為中國茶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種植、飲用歷史悠久,曾一度成為支撐云南邊疆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經濟作物。然征文考獻,卻發現在歷代眾多茶學著作中有關普洱茶的文獻記載僅為一鱗半爪,這給我們了解普洱茶的歷史文化帶來不少困難。因此,對史志文獻中普洱茶相關文獻記載進行搜集整理,可以為深入研究普洱茶歷史文化提供一定參考。
在有關普洱茶的歷史文獻記載中,史志文獻占主要部分。從唐代樊綽的《蠻書》到民國時期云南各地的方志,均有普洱茶的相關記載。下面就根據所搜集到的普洱茶歷史文獻記載進行分別概述。
《蠻書》:唐代樊綽著,又名《云南志》、《云南記》、《南夷志》等。《蠻書》卷七載:“茶出銀生城界諸山,散收無采造法。蒙舍蠻以椒姜桂和烹而飲之”[1]。該書為較早記載云南茶的文獻。書中對云南茶的產地、制作方法、飲用人群、烹飲方式作了明確記載。
《續博物志》:南宋李石著,是一部續寫張華《博物志》的傳統博物學著作。該書卷七載:“茶生銀生諸山,采無時。雜椒姜烹而飲之”[2]。此處記載,多沿襲《蠻書》舊說,改樊綽之“無采造法”為“采無時”,去“蒙舍蠻”三字而未對飲用人群進行明確交代,烹飲方式中變“以椒姜桂和”為“雜椒姜”。
《云南志略》:元代李京撰,該書為元明以來最早之云南志書,史料價值極高。《云南志略·諸夷風俗》載:“金齒百夷,交易五日—集……以氈、布、鹽、茶相互貿易”[3]。“金齒百夷”,即元代傣族先民。該則史料表明,在元代的少數民族生活中,茶葉已經成為可用于貿易的商品。
《滇略》:明代謝肇淛著,全書對云南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作了較為全面的記載。其卷三載:“滇苦無茗,非其地不產也,土人不得采造之方,即成而不知烹瀹之節,猶無茗也。……士庶所用,皆普茶也,蒸而成團,瀹作草氣,差勝飲水耳”[4]。謝肇淛在《滇略》中對云南茶葉作了一個簡要概述,并指出“滇苦無茗,非其地不產也”,而是因為“土人不得采造之方,即成而不知烹瀹之節,猶無茗也”,說明當時普洱茶的加工制造及烹飲還處在初級階段。本則史料的重要價值在于首次提出了“普茶”的概念,并指出其“蒸而成團”的緊壓茶制作方法。
萬歷《云南通志》:明代鄒應龍修,李元陽纂,其卷十六載:“車里之普耳,此處產茶”[5]。車里,即今云南景洪市,明洪武十五年(1382)改徹里路置車里軍民府,清代屬普洱府。此記載明確指出普洱產茶,并說明了當時普洱的名稱為“普耳”。
《茶史》:清代劉源長所輯之茶學著作,成書于康熙十六年(1677)。其卷一載:“云南普洱茶,真奇品者也,人亦不易得”[6]。該條對普洱茶給予了高度評價,稱“真奇品者也,人亦不易得”,“真奇品”說明普洱茶品質之優良遠超其他茶品;“不易得”道出了普洱茶在當時的珍貴程度以及流通尚未普遍的情況。
《續茶經》:清代陸廷燦所輯的續補《茶經》之作,成書于雍正十三年(1734)前后。書載:“《云南通志》:茶山,在元江府城西北普洱界。……普洱茶,出元江府普洱山,性溫味香。……《續博物志》:威遠州,即唐南詔銀生府之地。諸山出茶,收采無時,雜椒、姜烹而飲之”[7]。該記錄中轉抄康熙《云南通志》·元江府山川條下所載“茶山,在元江府城西北普洱界”是因為普洱府于雍正七年(1729)設立,設府前屬元江府管轄,故稱“元江府普洱山”。而抄錄《續博物志》所載內容則有刪改。
嘉慶《大清一統志》:卷四六八載:“普洱山,在府境,山產茶,性溫味香,異于他產,名普洱茶,府以是名焉”[8]。此記載指明普洱府境內的普洱山產茶,且茶性茶香皆與其它茶類不同,并特別強調“名普洱茶,府以是名焉”,重點說明普洱府之得名來自普洱茶。該書對普洱府的記載中還有:“蠻民雜居,以茶為市”,以茶為市說明當時茶葉貿易已經成為普洱府的支柱產業。
雍正《云南通志》:卷三“攸樂縣”條下載:“六茶山,曰攸樂,即今同知治所;其東北二百二十里曰莽芝;二百六十里曰革登;三百四十里曰蠻磚;三百六十五里曰倚邦;五百二十里曰漫撒。山勢連屬,復嶺層巒,皆多茶樹”[9]。卷二十六載:“六茶山遺器俱在城南境。舊傳武侯遍歷六山,留銅鑼于攸樂;置鉚于莽芝;埋鐵磚于蠻耑;遺木梆于倚邦;埋馬鐙于革登;置撒袋于慢撒。因以名其山。又,莽芝有茶王樹,較五山茶樹獨大,相傳為武侯遺種,今夷民猶祀之”[10]。卷二十七載“茶產攸樂、革登、倚邦、莽枝、蠻耑、慢撒六茶山,而倚邦、蠻耑者味較勝”[11]。該書對普洱府六大茶山的地理位置、得名傳說,茶葉品質之優劣、茶王樹均作了簡要記錄,說明當時六大茶山已經較為有名,倚邦和蠻耑兩山的茶品質尤為優良。
《滇云歷年傳》:清人倪蛻著,乾隆二年(1737)成書,卷十二載:“(雍正七年,己酉)總督鄂爾泰奏設總茶店于思茅,以通判司其事。六大山產茶,向系商民在彼地坐放收發,各販于普洱上納稅課轉行,由來久矣。至是以商民盤剝生事,議設總茶店以籠其利權。于是通判朱繡上議,將新舊商民悉行驅逐,逗留復入者俱枷責押回。其茶,令茶戶盡戶盡數運至總店,領給價值,私相買賣者罪之。稽查嚴密,民甚難堪。又,商販先價后茶,通融得濟;官民交易,緩急不通。且茶山之于思茅,自數十里至千余里不止。近者且有交收守候之苦,人役使費繁多。輕戥重秤,又所難免。然則百斤之價,得半而止矣。若夫遠戶,經月往來,小貨零星無幾。加以如前弊孔,能不空手而歸?小民生生之計,只有此茶,不以為資,又以為累。何況文官責之以貢茶、武官挾之以生息。則截其根,赭其山,是亦事之出于莫可如何者也”[12]。本條史料與其他不同,指出了普洱茶經濟所產生的系列弊端。雍正七年,普洱府設立,同時“鄂爾泰奏設總茶店于思茅,以通判司其事”,說明當時普洱茶交易已引起朝廷重視,普洱茶所帶來的巨大經濟效益催生了官方總茶店的設立,朝廷加強了對普洱茶交易的管理;另外,還描述了由于茶農不堪重負,以茶為累,導致砍茶毀山的情況。該茶記載對當時茶山、茶農、茶葉貿易、茶課管理的現狀作了客觀反映。
嘉慶《欽定大清會典事例》:該書對乾隆朝賞賜普洱茶的情況進行了記載,分別是卷三九六:“乾隆五十四年,安南國王遣使入貢,共賞五次。初次賞安南國王普洱茶團七,茶膏二盒。二次賞普洱茶團四,茶膏二匣。三次賞普洱茶團四。”卷三九七:“乾隆五十五年,安南國王率世子陪臣親詣闕廷......賜該國王茶葉六瓶,大團茶二。同年八月,在圓明園賜國王十四次,初次賞普洱茶團一,茶葉二瓶 ...”“乾隆五十八年,緬甸國王遣使祝賀,特賜國王茶葉十瓶。正使茶葉六瓶,茶膏二匣,大普洱茶團二個。副使二員,茶葉各四瓶,茶膏各一盒,小普洱茶團各十個”[13]。從中可看出當時乾隆對普洱茶的喜愛以及普洱茶在宮廷里的地位及流行程度,普洱茶經常成為饋贈外賓的國禮之選。
《滇海虞衡志》:檀萃著,成書于嘉慶四年(1799),其卷十一載:“普茶名重于天下,此滇之所以為產而資利賴者也,出普洱所屬六茶山:一曰攸樂,二曰革登,三曰倚邦,四曰莽枝,五曰蠻耑,六曰慢撒。周八百里,入山作茶者數十萬人。茶客收買運于各處,每盈路,可謂大錢糧矣。嘗疑普茶不知顯自何時?宋自南渡后,于桂林之靜江軍以茶易西番之馬,是謂滇南無茶也。故范公志桂林自以司馬政,而不言西蕃之有茶。頃檢李石《續博物志》云:茶出銀生諸山,采無時,雜椒姜烹而飲之。普洱古屬銀生府,則西番之用普茶,已自唐時。……茶山有茶王樹,較五茶山獨大,本武侯遺種,至今夷民祀之。倚邦、蠻耑茶味較勝。……大理有感通寺茶,省城有太華寺茶,然出不多,不能如普洱之盛”[14]。該段所載,多系輯抄他書而來。
《滇系》:師范著,嘉慶十二年(1807)成書。卷四普洱茶一條下所載與《滇海虞衡志》同,其《山川》條所載與雍正《云南通志》卷三攸樂縣一條同,二條記載應為轉抄而來,此不贅及。
道光《云南通志稿》:該書在地理志、食貨志兩部分對普洱茶山、普洱茶均作了記載,其“地理志·山川·普洱府·攸樂茶山”條下載:“舊《云南通志》:六茶山之一,產茶”[15]。“六茶山”條下載:“謹案:并在九龍江以北,玀梭江以南,山勢連屬數百里,上多茶樹,革登有茶王樹。《一統志》有普洱山,在府境,山產茶,性溫味香,異于他產,名普洱茶,府亦以是名焉。引《滇程記》:自景東府行一百里至者樂甸,又行一日至鎮沅府,又二日達車里宜慰司,又二日至普洱山,想即此”[16]。該書引道光《云南通志》、乾隆《一統志》之舊說,復引楊慎《滇程記》之里程記載,認為楊慎所說普洱山應該就是六大茶山。其“食貨志·普洱府·茶葉”一條下對普洱茶的敘述甚為詳細,援引了檀萃《滇海虞衡志》、《思茅廳采訪》、阮福《普洱茶記》全文對普洱茶進行了全面介紹。另外,“食貨志·大理府·茶”條目下載:“感通三塔皆有,但性劣不及普茶。焰而復曝,不免黝黑”[17]。這里把感通茶和普洱茶進行了對比,同時認為感通茶品質不及普洱茶,而且炒曬之后,顏色黝黑,外觀品相欠佳。該書《食貨志》對普洱茶的記載可以說是對前代及時人的一些代表性看法進行了匯集,對研究普洱茶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道光《普洱府志》:該書對普洱茶的記載尤為詳細,多處提到普洱茶及其相關內容。《序》載:“威遠、寧洱產鹽,思茅產茶,民之衣食資焉。”指明茶葉是重要的經濟作物,是百姓衣食之源;卷八載:“茶,產普洱府邊外六大茶山。其樹似紫薇,無皮曲拳而高,葉尖而長,花白色,結實圓勺如栟櫚子,蒂似丁香,根如胡桃。土人以茶果種之,數年新株長成,葉極變密。老樹則葉稀多瘤,如云霧狀,大者制為瓶,甚古雅;細者如栲栳可為杖。茶味優劣別之以山,首數蠻磚、次倚邦、次易武、次莽芝。其地有茶王樹,大數圍,土人歲以牲醴祭之。其漫撒,次攸樂,最下則平川產者名壩子茶。此六大茶山之所產也。其余小山甚多,而以蠻松產者為上,大約茶性所宜,總以產紅土帶砂石之阪者多清芬耳。茶之嫩老則又別之以時,二月采者為芽茶,即白毛尖;三四月采者為小滿茶;六七月采者為谷花茶。熬膏外則蒸而為餅,有方有圓,圓者為筒子茶,為大團茶,小至四兩者為五子圓。揀茶時其葉黃者名金蝶,卷者名疙瘩茶。每歲除采辦貢茶外,商賈貨之遠方。按:思茅廳每歲承辦貢茶,倒于藩庫銀息項下支銀一千兩轉發采辦,并置收茶錫瓶、緞匣、木箱等費,每年備貢者:五斤重團茶,三斤重團茶,一斤重團茶,四兩重團茶,一兩五錢重團茶;又瓶承芽茶、蕊茶匣盛茶膏,共八色。樊綽《蠻書》:茶出銀生城界諸山,散收無采造法,蒙舍蠻以椒姜桂和烹而飲之。阮福以普洱古屬銀生府。按:銀生,今楚雄府,唐蒙氏立銀生節度,威遠歸其管轄,因威遠屬銀生界近車里而謂普洱亦屬銀生,則非也。按:六茶山,《通志》云:攸樂、革登、倚邦、莽枝、蠻耑、曼撒。而阮福《普洱茶考》及《思茅采訪》則云:倚邦、架布、嶍崆、蠻磚、革登、易武,與《通志》互異”[18]。全段記載對普洱茶樹形、產地、分類、樹種、品質、茶葉類別及名稱、貢茶采辦等情況均作了記載。同時,對相關的文獻記載作了援引和考證,對六大茶山名稱的異同作了比較和記錄。是對普洱茶記載相對全面的文獻。卷九風俗載:“普洱府,民皆速夷,性樸風淳,蠻民雜居,以茶為市。《大清一統志》:衣食仰給茶山,服飾率從樸素。舊《云南通志》:夷漢雜居,男女交易,士農樂業,鹽茶通商。思茅廳,五方雜處,仰食茶山”[19]。本處從風俗的角度對普洱茶在普洱府百姓生活中的作用均作了簡介,從中可以看出,普洱茶不僅是當時通商貿易的主要經濟作物,還是邊疆民族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物資。尤其是在思茅廳,普洱茶成為了當地百姓的衣食之源。卷二十載:“六茶山遺器,俱在城南境。舊傳武侯遍歷六山,留銅鑼于攸樂,置鉚于莽芝,埋鐵磚于蠻磚,遺木梆于倚邦,埋馬鐙于革登,置撒袋于曼撒,因此名其山。又,莽芝有茶王樹,較五山茶樹獨大,相傳為武侯遺種,今夷民猶祀之”[20]。本處對六大茶山的得名及茶王樹傳說作了記載。道光《普洱府志》對普洱茶的記載甚為詳盡,當為史志文獻中最詳細者。
光緒《普洱府志》:該書對茶稅進行了記錄,卷十七載:“《大清會典事例》:雍正十三年,題準云南商販,茶系每七圓為簡,重四十九兩,征收稅銀三錢二分。于十三年為始,頒給茶引三千飭,發各商行銷辦課,作為定額造冊題銷。又,乾隆十三年議準云南茶引,頒發到省,轉發麗江府,由該府按月給商赴普洱販賣,運往鶴慶州之中甸各番夷地方行銷,其稽查盤驗,由邛塘關金沙江渡口照引查點,按例抽稅。其填給部引赴中甸通判衙門呈繳,分季匯報,未填殘引,由麗江府年終繳司”[21]。記錄了雍正十三年(1735)和乾隆十三年(1748)朝廷征收茶稅的情況。卷十九載:“《思茅廳采訪》:茶有六山,倚邦、架布、嶍崆、蠻磚、革登、易武。氣味隨土性而異,生于赤土或土中雜石者最佳。消食、散寒、解毒。于二月間采,蕊極細而白,謂之毛尖,以作貢。貢后方許民間販賣。采而蒸之,揉為圓餅。其葉之少放而嫩者,名芽茶。采于三四月者,名小滿茶。采于六七月者,名谷花茶。大而緊者,名緊團茶。小而圓者,名女兒茶。女兒茶為婦女所采,于雨前得之,即四兩重團茶也。其人商販之手,而外細內粗者,名改造茶。將揉時預擇其內之勁黃而不卷者,名金月天。其固結而不解者,名疙瘩茶,味極厚。難得種茶之家,芟鋤備至。旁生草木則味劣難售。或與他物同器,則染其氣而不堪飲矣”[22]。該處所載為引用《思茅廳采訪》的內容,與阮福《普洱茶記》中引《思茅志稿》所載略同,唯段首稍異。阮《記》所載言及革登之茶王樹,而道光《志》則述及六大茶山之名,其后皆同。該處記載指出了普洱茶的一個重要品質特征“氣味隨土性而異”,還對“女兒茶”的概念進行了詮釋,對普洱茶“旁生草木則味劣難售,或與他物同器,則染其氣而不堪飲矣”極易竄味的特也作了說明。
光緒《思茅廳志》:該書物產一節載有普洱茶相關記錄,考其內容,與道光《普洱府志》同,或為抄錄。唯結尾對《云南通志》、阮福《普洱茶記》、《思茅采訪》三書中所載六大茶山之名稱互異作了對比。
光緒《續修順寧府志》:該書卷十三茶葉一條下載:“茶,舊《志》:味淡而微香,及思普各大茶山遠甚,又其次者抵銷行西藏古宗”[23]。順寧府,治所在云南鳳慶縣,其管轄范圍大約包含今天的保山南昌寧、臨滄鳳慶、云縣等地。順寧也是云南的重要茶區之一,該書所載“及思普各大茶山遠甚”,認為順寧茶的品質較之思普茶山稍顯遜色,對普洱茶山所產普洱茶的品質作了肯定。
民國《新纂云南通志》:卷六十二載:“茶,屬山茶科,常綠喬木或灌木,通常有五六尺之高。枝丫密生,葉披針形或橢圓形,邊緣有細鋸齒,互生,質厚而滑澤。秋后自葉腋抽出短梗,上綴六瓣白花。雄蕊多花絲,下部相連成環,雌蕊一,子房三室,各室有一枚之胚珠,即茶果也,延至翌年初秋,始行成熟。但滇產茶樹,均以采葉為目的而栽培之。此種植物,性好濕熱,適于氣候溫潤、南面緩斜、深層壤士、河岸多霧之處。我滇思、普屬各茶山,多具以上條件,故為產茶最著名之區域。普洱茶之名,在華茶中占特殊位置,遠非安徽、閩、浙可比。舊《志》引阮福《普洱茶記》云:所謂普茶者,非普洱界內所產,蓋產于府屬之思茅廳界也。廳治有茶六處:曰倚邦(今五福屬)、曰架布、曰嶍崆、曰蠻磚、曰革登、曰易武(今五福屬)。與《通志》所載之名互異。至載普洱所屬六茶山,除革登、倚邦、蠻磚三茶山外,另舉攸樂(今車里屬)、莽披、慢撒(今麻栗坡屬)之名,古今音微有出入,要之皆思、普沿邊一帶可斷言也。元江、江城、景東、鎮越、五福、佛海今亦以茶為大宗,猛板、猛戛、臨江、麻栗坡亦出產。至于普茶之采收,均有當地專門術語。春季摘其嫩者謂之毛尖,經過蒸、揉、搓、烘焙等之手續,始行運市出售。至摘其葉之少放而猶嫩者曰芽茶,采于舊歷三四月者曰小滿茶,采于七八月者曰谷花茶;茶大而圓者曰緊團茶,其入商販手外細內粗者曰改造茶,此采茶時之名目也。……普茶之可貴,即在采自雨前,茶素量多,鞣酸量少,回味苦涼,無收澀性,芳香油清芬自然,不假薰作,是為他茶所不及耳。普茶每年出產甚多,除本省銷用者外,為出口貨之大宗。車里、佛海等處,徑有就近采制、裝銷,直售至逞羅、印、緬者,茍能推廣改良,錫蘭產茶不難抵制也”[24]。《新纂云南通志》所載,從植物學的角度對茶樹作了全面介紹,分析了思普地區之所以成為普洱茶知名產區是因為具備了適合茶樹生長的氣候及地理環境,指出了普洱茶在華茶中占有的重要位置,對普洱茶的制作工藝進行了簡介,首次從科學的角度對普洱茶的內含物質元素與品質優劣之關系作了說明。另外,還介紹了普洱茶的出口貿易以及如何讓普洱茶抵制錫蘭茶的設想。
民國《思茅縣地志》:其“茶業”一節載:“思茅雖以產茶著名,境內舊無茶樹,近有試種者于北城外及蓮花塘各地植有一千余株,雖已成活,難于滋長,因此無人栽種。概由六山輸入制造之法,先將老嫩抽撿出,然后用銅甑蒸軟用布包而揉之,俟其干,乃用筍葉包裹,分細茶、粗茶兩種。全境業茶之商號約十余家,制茶者約三十余人,每年月七八千擔,在本境銷售者不過數百擔,其余均銷本省及四川、西藏各地。其團體并無規章,不過藉以集會耳。將來種茶,以東南諸山為宜。縣屬為全省產茶著名之地,其實茶樹全無。所產之茶均由普思沿邊地域運輸而來,另行釆制,但茶樹在古時亦盛,因咸同間遭兵災后被人踐踏燒化,根株盡絕,人民依賴沿邊五大茶山之茶運入,不事栽種。五年前,有人播種茶樹,今已獲有利,漸引起人民之注重,上年亦有人自購茶種播種者,此后若能由該縣知事督率實業,員紳認真提倡,派人往延邊茶山多購茶籽,分發民間,廣為播種,則十年以后,該縣茶業,不難恢復舊觀。又,該縣制茶各商均仍舊法,毫未改良,觀其制法,諸多未善,每制一茶,分上中下共五等茶,混合制為一種,品質混雜,莊口不一,善好之茶,反被劣茶奪其香味。無怪外人多不喜,華茶銷路日窄,此事非由商會指導得力,對于茶葉認真設法改良精制,各分莊口,勿得混雜,或集合商家,設一制茶公司,認真仿效西法制造,則香味必佳,不難廣辟利源”[25]。該段記載對思茅縣境內當時的茶樹種植情況、種植歷史、制茶方法、茶葉集散貿易情況及茶業發展現狀及規劃作了闡述,對研究民國年間思茅茶業的發展狀況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民國《寧洱縣地志資料》載:“縣屬茶業一種,近已試種,約有萬余株,色味亦佳,正待推廣”[26]。記錄了當時茶葉種植數量、品質及推廣的情況。
民國《云南墨江縣地志資料》載:“原有茶樹株數:原有茶樹二萬八千株。新植茶樹株數:新植茶樹五百二十株。茶樹種類:紅茶、綠茶。產茶最多之地方名稱及現狀:城東中岳山腳、須立村、地塘(景星街)產茶最多,唯無增減。須立村之茶現為市口稱絕。種茶人數:共十七人。栽培法:先耕地施肥,然后擇種佳者,浸三四日點種,種后壓土使實,覆以稻草、敗葉等保護,新芽俟長七八寸,又行移種,俱在春季,三四年便可采摘。制茶人數及制茶法:制茶法以種茶人自行制造。先采摘,以甑蒸或鍋炒熟后揉之成團,形成方形,即成茶葉。茶之種類及名稱:種類分泗水、陽春、白芽、毛尖四種,名稱墨江茶。產額、價值及運銷地方:年產茶約五萬三百斤,每斤平均價銀三角,專供本境之用。再須立村氣候土質勝于各處,惟無人擴張種類,大半荒置”[27]。本段詳盡記載了民國時期墨江茶業的發展狀況,從種植數量、種類、產地、從業人數、種植方法、制茶技術、產額及銷售等方面均作了記載,從記載可知,民國時期墨江茶主要供應本境,鮮有外銷;且當時茶葉種植并未得到推廣。
民國《瀾滄縣造報征集云南通志資料》:其植物類下載:“茶葉為縣屬大宗特產,味極佳美馳名中外”[28]。寥寥數字,對瀾滄茶葉給予高度肯定。
民國《景谷縣地志資料》:茶業條下載:“縣屬大海,蠻冒,新村,勐麻,龍塘街,翁孔,秧塘為最宜茶之地。(茶農)共計一百余戶。茶之種類,有春茶、二水茶、谷花茶,陽春茶。原有四十余萬株,現有五十余萬株,常年可產三十余萬斤。春茶每斤價二角,夏茶每斤價一角,運銷迤西一帶”[29]。從記載可知民國景谷茶業發展的興旺之勢,已銷售至迤西一帶。
民國《鎮沅縣地志資料》:“茶業”條下載:“鎮屬原無茶樹,自光復后,新植茶樹一百三十余萬株,均勐庫綠茶。產茶以忠區為最多,現正繼續提倡。恩樂城區、智區次之。種茶人數八百余戶。栽培之法,先播種成秧,繼蓄洞遷植,施肥,除草,用水灌溉。制茶人數約二千余人,制造用舊法。茶之種類,有綠茶、紅茶二種,產額約一萬三千余斤。價值每百斤十八元。運銷省城、大理兩處。無茶葉團體。鎮屬氣候溫和,城市適于種茶,現均荒蕪”[30]。從記載可以看出,民國時期鎮沅茶樹的種植數量、區域、茶農均已達到一定規模,且已銷往省城昆明及大理,另外還點明鎮沅新種植的茶樹為勐庫引進栽培,說明當時鎮沅的茶業已經相對發達。
民國《元江志稿》:其物產“生芽”條下載:“《臺陽隨筆》:普茶以倚邦、易武二山為最,近來元人購種遍植豬羊街諸處,其色香味不減普產,最佳者為生芽,即銀尖,亦白尖,乃谷雨時所采之集,惜業此者尚用土法制造,人迪新機,我封故步,殊難望發達耳”[31]。該條指出倚邦、易武兩山的茶為普洱茶之極品,元江人引進種植,品質亦佳,不足之處為制茶方法落后不能與時俱進。
民國《順寧縣志初稿》:書載:“滇茶昔推普洱為最,明清兩代,嘗貢諸宮中”[32]。對普洱茶的品質給予了充分肯定,同時提到普茶入貢在“明清兩代”,將普洱茶作為貢茶的時間提前到了明代。
民國《中甸縣志稿》:“酥油茶”條下載:“酥油茶者,即以普洱景谷之茶,熬成濃液,傾入木桶……凡藏族男女僧俗,但一見酥油茶,即如見其父子兄弟夫妻師友,其胸中已自悅樂,若一入口,則其辛苦憂郁恐怖疑惑完全冰釋,如飲我佛甘露焉”[33]。該條記載明確提到中甸藏民所飲之酥油茶即以景谷之茶為主要原料制成,深受當地藏民喜愛,說明了當時景谷茶葉行銷之廣。
民國《嵩明縣志》:其卷十六茶葉一條下載:“惟邵甸之甸尾村,昔有寺僧種茶數十株.....芳春時,村人采取烹食,味頗佳,倘能擴而充之,兼得焙制之法,不難媲美景谷”[34]。該條記載同樣指出了景谷茶葉之優良品質,成為茶葉制作標榜之一。
民國《路南縣志》,該書卷一《云南路南縣調查輸出貨物表》茶葉一項下載:“普洱縣輸入一千八百六十觔,思茅縣輸入四百八十觔,共計二千三百四十觔。每百觔平均價三十元”[35]。記錄了普洱茶當時銷售到路南的情況。
從唐代樊綽的《蠻書》到民國云南各地的方志,普洱茶的相關記載散見其中,通過梳理文獻可知,普洱茶從唐以前的“養在深閨人未識”到清代的“一舉成名天下知”,從西南極邊之地走向中央王朝的中心,普洱茶的發展經歷了以下過程:
一是普洱茶從食品向商品、貢品的轉變。唐代樊綽的《蠻書》,南宋李石的《續博物志》對普洱茶的記載還處于食品狀態,為飲用品,尚未見有關交易的記載;元代李京的《云南志略》則明確提到當時茶葉已經用于貿易;說明到了元代,普洱茶已經成為商品;到了清代,普洱茶成為入貢朝廷的貢品,思茅廳每歲均要承辦貢茶,而且乾隆皇帝經常以普洱茶賞賜外國使節,說明普洱茶已從尋從百姓家走向皇室,甚至成為國禮其身價亦非普通商品可同日而語了。
二是普洱茶在的制茶工藝從簡單走向成熟。普洱茶的制作,從一開始的“散收無采造法”的無工藝到“采而蒸之,揉為圓餅。其葉之少放而嫩者,名芽茶”,“春季摘其嫩者謂之毛尖,經過蒸、揉、搓、烘焙等之手續,始行運市出售”的工藝成熟,乃至對不同季節茶葉的采摘、制作、命名及茶葉儲存等要求里體現出來的工藝繁密,都讓我們看到了普洱茶的蓬勃發展。普洱茶制茶工藝日臻成熟的背后其實也反映出商品經濟推動和社會的進步。
三是普洱茶產地從“六大茶山”主產區向周邊擴展。關于普洱茶的產地,近年來在學術研究中有不同的側重,有學者認為其產地為“云南省瀾滄江中下游區域,包括西雙版納、思茅、臨滄、保山、德宏等地州”[36]。而普洱茶地理標志保護范圍則將普洱茶產地擴大到云南產茶的大部分地州。清代史志文獻中明確指出“六大茶山”為普洱茶的主要產地,民國文獻中則普洱各縣區多已開始推廣種茶,說明普洱茶的種植范圍已經不斷擴大。
四是普洱茶貿易日趨興盛。從“雍正七年,總督鄂爾泰奏設總茶店于思茅,以通判司其事......設總茶店以籠其利權。”對普洱茶貿易進行嚴加管控之外,到民國時期“普茶每年出產甚多,除本省銷用者外,為出口貨之大宗。車里、佛海等處,徑有就近采制、裝銷,直售至逞羅、印、緬者”說明普洱茶貿易已經不在僅僅局限于國內一定區域,正一步步走出國門,走向世界。
五是普洱茶在民國時期獲得了新的發展。從民國的史志文獻記載中可以看出,民國時期,思普地區的思茅縣、寧洱縣、鎮沅縣、墨江縣、景谷縣等地均開始了新一輪的茶葉種植推廣,茶業成為各縣的重要經濟產業之一。
六是普洱茶在歷史發展過程中因缺少文化元素的注入,茶文化內涵不足。從史志文獻記載中可以看出,普洱茶在文獻中多以食品、商品的角色出現,鮮有對其沖泡方式、沖泡技藝、茶事品飲、文化內涵的相關記載,未能引起文化群體的關注、參與及研究。較之龍井、烏龍等名茶所形成的茶文化而言,顯得不足。
總之,普洱茶是中國茶里的一朵奇葩,由于其產地在云南西南邊陲,歷史上因交通不便及商品貿易發展落后等種種原因,致使其在很長的一段歷史時期鮮為外人所知,以至于茶圣陸羽在著述《茶經》之時尚未得知世間尚有此茶。隨著時代的發展,如今的普洱茶已經走向世界,從文獻中回顧普洱茶的歷史,能讓我們加深對普洱及普洱茶的進一步理解與認識,對普洱茶及中國茶文化的研究產生積極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