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芹
2020年8月28日,電影《活著唱著》在全國藝聯上映,該片由鄧婕監制、馬楠導演,2019年5月20日在戛納電影節上進行了全球首映。這部以民間流浪川劇團為題材的電影入圍了第72屆戛納電影節“導演雙周”單元,隨著一場場宣傳路演,25歲的女主角丹丹再次進入大家的視線。
民間戲班里的小花旦
20世紀90年代,“火把”劇團活躍于四川各個城市的大街小巷,“火把”劇團并不是指特定的某個劇團,而是對民間川劇劇團的代稱。這些民間流浪的“藝人”群體,在各個鄉鎮及城鄉結合部,租下便宜的場子演出。那時候,人們花上幾塊錢便能喝上一杯茶,觀看演出,即便是現在,一張普通的戲票也就十來塊錢。
丹丹就成長在這樣一個民間戲班里,她叫甘貴丹,生于農歷1995年5月23日,四川宜賓人。出生在川劇世家的丹丹從小就耳濡目染,在不懂得川劇是什么的年紀,媽媽劇團里化著戲劇妝的漂亮阿姨們總能吸引她。7歲時,丹丹正式跟隨劇團里的演員們學習川劇,開始了流浪演出。
丹丹剛學戲時年紀小,不少道具甚至高過了她?!拔矣浀媚鞘堑谝淮窝荨秳e洞觀景》的時候,上不去戲桌,還是我師婆抱我上去的。”談起小時候的生活,丹丹別有一番回味。
因演出地點偏僻,特別是有些遠離城市的小鄉鎮、村落,生活大多枯燥、重復、乏味。可在記憶里,丹丹覺得“在劇團的時候還是挺好的?!蹦菚r候,丹丹的師爺管她練基本功。每天早上五六點,她就得起床練功了,基本的功底走一遍后,丹丹有了休息時間。師爺見她年紀小,只要基本過了,便不為難她,“吃個早飯還能玩一會兒,跟著就吃午飯了?!毕挛缡菦]有空隙的,每個下午,劇團都有演出。晚上,丹丹也得跟著其他叔叔阿姨們排練第二天要表演的戲劇。排練完成,或者沒有其他演出任務的時候,丹丹便和伙伴窩在自己的角落里看筆記本里下載的電影、電視劇,更多的時候,丹丹還繡繡十字繡、看看書,或者和伙伴們逛逛街……這些看似簡單的元素,構成了丹丹在流浪劇團里的全部生活。
2012年,是丹丹走進大眾視野的一年。那時,17歲的她跟隨父母在清泉花園溝青年川劇團演出,劇團的團長叫趙小利,平時,丹丹叫她“幺媽”。除了丹丹的父母,團里還有丹丹的幺爸、李姐等十來個人。紀錄片《民間戲班》便記錄了青年劇團這年的生活,一同出現在大眾眼中的,還有《石板灘的川劇藝人》《丹丹的戲劇人生》兩組專題圖片。一時間,草根川劇戲臺班子的現狀拉扯著戲曲愛好者們的心弦。
那時候,青年川劇團流浪到了新都區石板灘鎮,在鎮上一條已經開始拆遷的僻靜小巷里安了家。幾堵紅磚墻,石棉瓦搭建的簡陋房屋里,有擺滿靠背竹椅的大廳,舞臺不大,人多了便顯得打擠,因面臨拆遷,大廳也是年久失修,一副斑駁的模樣。觀眾區的旁邊就是劇團演員們的后臺化妝區和生活區,僅由些簾子隔開,里面堆積著跟隨劇團十余年的簡陋戲服道具,年少的丹丹就是在這里做后場準備,或是盤起頭發,或是往臉上涂抹濃厚的化妝品。簾外曲聲震耳,簾里卻是另一番天地。而因為拆遷,他們還不得不在忙碌的演出間隙,尋找下一處落腳地。
為愛解綁,我們有著最好的約定
劇團小,只有十來個人,這里,他們沒有固定的角色,甚至在一部戲中,一人分飾數角也是不可或缺的本事。正是這樣草根演員的環境造就了不一樣的丹丹。作為團里的小花旦,丹丹出演過劇目中的很多角色,雖然年齡小,但她演出經驗豐富,樣樣精通的她在舞臺上風生水起,生、旦、凈、末、丑,不同的角色轉換都能勝任,還都有模有樣。
戲外,與其他的花季少女一樣,丹丹也有自己的夢想。從小枯燥并不安定的劇團生活讓她感覺有些乏味,長大后離開,去外面更廣的舞臺成了那些日子里丹丹的信念。
丹丹還記得,自己十五六歲時正值叛逆期,每每遇上不順心的事情就會與家人爆發激烈的爭吵,而和母親關于自己未來的分歧成了主要的導火索。
丹丹的母親鄧紅也是老川劇演員,和丹丹的父親離婚后,鄧紅獨自撫養丹丹。之后,母親和劇團里的嚴老二走在了一起,繼父正是趙小利的丈夫嚴老五的哥哥。鄧紅大半輩子都待在劇團里,自然希望丹丹也在劇團里謀生,按她的說法,“至少孩子待在我身邊,大家都看著,不會學壞?!倍さぴ谶^去的十多年里,確實和她想的一樣,一步步在川劇的舞臺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每當這種時候,父親和幺媽在丹丹和母親之間就扮演起調停者的角色。除去排練時探討外,嚴老二時常默默地為丹丹做很多事情,而幺媽趙小利更是在關愛之余,和她講一些自己人生中領悟的道理。
后來,丹丹才理解了母親。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出演《白蛇傳》的水漫金山時,母親看著臺上的她,在臺下也哭了個稀里嘩啦。但那時,從小就有主見的丹丹有自己的想法?!拔揖蛯寢屩v過,說我18歲以后肯定會離開劇團,18歲以前我能陪你在劇團里,你想我演出也好,或者做其他的事情也行,我都能陪著你,但是以后我需要有自己的生活,要做一些我想做的事?!?/p>
在丹丹理解了母親的同時,鄧紅也理解了丹丹,孩子應該有自己的人生。從母愛出發的捆綁終于找到了松綁的那一條線。成年后有一天會離開,這成了丹丹和媽媽之間的約定。
臨近約定的那段時間里,丹丹不在劇團的日子越來越長,有一段時間,丹丹在劇團里差不多只能待上半個月,便又收拾行李準備出發。2016年,丹丹與幾個小伙伴組成了一個商演團體,雖然與父母一樣,依舊過著四處游走的演出生活,但團體的主要業務不再是演川戲了。
俏花旦閃亮戛納,觸電電影演自己
機緣巧合,紀錄片《民間戲班》被川劇名演員鄧婕發現。川劇世家出身的鄧婕在重慶長大,15歲時考上了四川省川劇學校,從此與川劇結下了不解之緣。她和丈夫張國立看到紀錄片《民間戲班》后很激動,有了將其改編成電影的想法。最初的計劃,是由鄧婕和張國立來出演趙小利和她的丈夫嚴老五,并邀請青年導演馬楠加入。而實際籌備過程中,鄧婕和張國立覺得民間戲班的鮮活與接地氣自己演不了,希望由劇團的演員來演。就這樣《活著唱著》劇組成立了。丹丹也再次回到了新都石板灘,出演電影的主角之一。
雖然演了很多年川劇,但劇團的演員們演出電影還是頭一遭。劇組找了專業的老師給演員們培訓,作為監制的鄧婕也給予不少指導,但丹丹他們仍舊遇到了不少難題。因表演形式不同,川劇演員的手勢、眼神等都很夸張,動作幅度大,觀眾才能看得清,可電影中需求的是更加自然和真實的效果;而在情感方面,丹丹也遇上了不少難題,不同于專業的演員之間入戲較容易,或者是有一方帶戲,全是頭一遭的劇團演員們只能細細琢磨……
拍戲過程中,也并非全是嚴肅認真,丹丹還講述了不少趣事。導演馬楠是加拿大籍的華裔,在拍戲的過程中演員們會用一些四川話講本地語言。聽不太明白的他自然會問,有時候,大家逗他,明明是另一方面的問題,卻說是正在夸獎他,馬楠總是很得意地接受。
辛苦的拍攝制作換來了成績:2019年,《活著唱著》在第72屆戛納國際電影節導演雙周單元世界首映,丹丹在監制鄧婕的帶領下和主創人員一起趕赴法國戛納。隨后,電影還在第22屆上海國際電影節上榮獲亞洲新人獎、第四屆澳門國際影展等國內外電影節中收獲頗豐……
談起成績,丹丹有些激動和自豪,“其實我們在拍攝的時候是沒有想到那么遠的,最初就覺得要把片子拍好,做些自己想做的、有意義的事情。我們預想過能有一些成績,但都只是預想,沒想到真的能夠成功。目前的成績,其實我們也挺欣慰的。”
2020年8月28日,《活著唱著》在全國藝聯上映,北京、上海、成都、重慶四個城市,丹丹跟隨著劇組進行了十場路演。電影宣傳告一段落后,丹丹回歸了自己的生活。關于以后,丹丹笑著說自己是比較隨緣的人,以后就順其自然吧。希望未來的丹丹可以找到施展自己才華的更寬廣舞臺,過好活著唱著的戲劇人生。
責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