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斌
政治可以分為兩種,一個是形式上的政治,就是體制和制度;另外一個是實質政治,就是治理能力。
競爭性的政治秩序分為兩大類:
一類是資本秩序,一類是民本秩序
如果問經濟學家,中國改革開放40多年的成就是什么,根源在哪里?經濟學家肯定會說出經濟改革、對外開放、發展民營經濟、市場化等關鍵詞。世界上很多發展中國家,其市場化程度、對外開放程度、私有化程度都比中國高,但是為什么發展成這樣?答案是,經濟的背后還有政治。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國家治理的模式可以歸納為:堅持方向,混合至上。其中,“堅持方向”是從國家治理的政治邏輯上說的。20世紀80年代,鄧小平提出四項基本原則時,學界有人對此不理解,認為提出政治原則是對經濟改革的約束。今天回頭看,當初改革開放起步時,我們不知道怎么搞改革,也不知道可能會發生什么事。但是黨中央明確提出“不能搞什么”,這就是要堅持四項基本原則。
在這個前提之下,我們再看世界的政治秩序,它是多元的、競爭性的。可以把競爭性的政治秩序分為兩大類:一類是資本秩序,一類是民本秩序。
我國的政治秩序是民本秩序。我國實行改革開放也是發展市場經濟,市場經濟導致社會分化。但在社會分化的情況下,我們依然堅持了共產黨的領導,實現黨的領導的方式就是民本秩序,它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以人民為中心。如果沒有民本秩序,或者沒有黨的領導,中國轉而走向資本秩序,結果會怎樣?我大膽假設,中國只不過會成為另一個大的發展中國家,絕不會比其他發展中國家做得更好。
研究中國政治學30年來的發展,
得出一條基本經驗:不要妄加導向
從國家治理的政策邏輯上看,我們要堅持問題導向、混合至上。為什么要實現“混合至上”?大歷史告訴我們,再好的意識形態,只要絕對化,最后都是一句空話。過去一百年,從放任自由主義到經濟大危機,后來羅斯福新政使得凱恩斯主義在西方國家推行,再到1980年至2008年的新自由主義,這些都是我們研究大歷史的經驗教訓。
任何時候,人們的需要在利益上都是多層次的,反映在人的觀念上,就分為左中右。滿足一部分人的利益或迎合一部分人的觀念的政治決策,在某些人看來是好的,但是對大多數人來說不一定是好的。在現實當中,也許你聽到幾乎所有人都在抱怨,但是對某個群體來說,他們對這些抱怨的態度可能完全不一樣。
研究中國政治學30年來的發展,我得出一條基本經驗:不要妄加導向。尤其是知識分子、政府官員和企業家,每個人對一些公共問題都可能持有確定的觀念或主張,如果按照自己的觀念看待現實,就可能存在差異。有些政策不符合你的觀念,或不符合你的利益,但可能符合另一部分人的觀念和利益。
我們根據朱云漢教授做的ABS調查(亞洲民主動態調查)認為,現實當中,中國人更多地要求實質性民主。杜克大學的一位教授說,中國人多數時候是以民主的話語表述民生的訴求。
人的需要如何混合?在某種意義上,我們的民主集中制在政治學理論上可以稱為混合。民主和集中,這兩個在西方人看來相互對立的東西,在中國人看來是可以混在一起的。兩個對立的東西為什么能夠相互并存,這對中國人來說并不是問題。
中國改革開放40多年來發生的變化很多,不變中就有民主集中制。民主和集中之間的關系總是在動態調整,在民主集中制的憲制結構之下,很多政治關系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好政治”考驗治理能力
我們需要重新認識中國政治的變與不變。不變的是我國憲法規定的民主集中制,變的是各個領域的結構性變革。因此,到底什么是政治?我們認為政治可以分為兩種,一個是形式上的政治,就是體制和制度;另外一個是實質政治,就是治理能力。
美國政治學者薩繆爾·亨廷頓說過一句話:國家與國家之間最大的政治差別不是政治形式,而在于國家的統治能力。那個時候他所說的統治能力,今天就叫做治理能力。
我認為,民主政治是回避不了的。但是,民主政治離不開權威和秩序,如果沒有秩序,民主政治就會被無理性的民粹勢力俘虜,甚至變成暴力政治。因此,無論是民主還是權威,都離不開法治,法治既可以約束民主,也可以約束權威,它們之間的動態平衡大概就是我們所說的“好政治”。
(摘自《北京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