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我又該退休了。這是我第三次走向退休。

何家弘
有固定工作的人,只要壽命夠長,一般就都有退休的那一天。年輕人不知退休的滋味,時常妄談退休之美好。然而,當一個人真正面臨退休時,卻又難免有些惆悵,其中既有對事業的不舍,也有對人生的留戀。無論一個人多么偉大,退休都意味著已經進入了生命的最后時段。
60歲是一般人退休的年齡,也是我第一次走向退休的時候。
按照人民大學的規定,二級教授可以到65歲退休。筆者自詡為“二流法學家”,因此忝列二級教授。那時,我在內心糾結于法學與文學的選擇。我應該繼續在人民大學從事法學教研,還是應該歸隱山林去進行文學創作?
面對晚年生活的“魚和熊掌”,我最終選擇了前者,因為那既是輕車熟路,也是隨遇而安。
為了平衡內心的得失,我在學生們的幫助下,于2013年5月在人民大學圖書館舉辦了“法學與文學——何家弘教授著作展”。開幕式上高朋滿座,致辭者包括人民大學副校長王利明教授、最高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朱孝清先生、法國駐華大使白林女士。在那些贊美的聲音中,我很有些功成名就的感覺,也算是彩排了一次退休。
60歲之后,光陰確實似箭,5年轉瞬即逝,于是我第二次面臨退休。這次已然沒有選擇。在人生的舞臺上,有進場,就有退場。
為了讓自己的退場更加華麗,我又在學生們的幫助下,于2018年2月2日在人民大學明德堂舉辦了“草原情,高山戀——何家弘教授民歌演唱會”。就我這個練聲僅兩年多的純業余歌手而言,那場面堪稱盛大,那氛圍堪稱完美,我也就心滿意足地謝幕了。
然而,人民大學的政策又發生了一點小變化,而我又非常幸運地趕上了這項新政的末班車。具體來說,我被學校聘為“大華講席教授”,加上人民大學“杰出學者支持計劃”,我的退休年齡推遲到68歲。
坦言之,我已經沒有文學創作的熱情。在人類文化水平大大提升的今天,寫作已不是專業技能,在微博、微信、抖音等新媒體的養育下,各路網絡寫手大顯才華。另外,現實生活五彩繽紛,讓那現實主義的虛構寫作相形見絀。作為一名業余文學愛好者,我的文學創作也就沒有太大意思了。
于是,2020年又成為我在人民大學工作的最后一年。我決定站好最后一班崗,認真完成教學科研任務。由于當下的科研考評以論文為主,我就決定多寫論文。
庚子年初,一場多點暴發并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大流行突如其來地改變了人類的生活。不過,宅居在家并非壞事。對我來說,不用外出開會講學,包括原定的出國計劃,我就有了充裕的寫作時間。
我認真清理庫存,把多年積壓的半成品都翻騰出來,修的修,補的補,編的編,造的造,制成論文。一年下來,我竟然完成了23篇論文,包括與學生的合著,還包括9篇英語論文。
文章做成之后,為了能盡快出手,我就采取了兩個營銷策略:第一是“賤賣”,即只要是正規學刊即可;第二是“殺熟”,即投稿給熟悉的學刊。年終盤點,我已經發表16篇,另有5篇確定發表,只有2篇待定。于是,2020年就成為我發表論文最多的一年,也為我的學術生涯畫上了一個相當圓滿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