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騙案牽出的局長受賄案

□ 老 米

2020 年1 月20 日，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鹽城市體育局原黨委書記、局長楊玉成受賄一案的二審判決結果，維持一審定罪和量刑結果，以犯受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七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50 萬元。

楊玉成于2002 年1 月至2017 年4 月任鹽城市體育局黨委書記、局長，主持市體育局黨委和市體育局全面工作。2017 年4 月任鹽城市體育局黨委書記。楊玉成的犯罪問題大多與鹽城體育局及下屬體校的工程項目有關，而其落馬也純屬偶然，系因其一名行賄人涉嫌詐騙犯罪而被牽出。

甘做賠本買賣的房產商

明明知道楊玉成的二手房要價大大超過市場價，卻主動說服自己的親戚買下，并主動承攬部分款項；明明知道是贗品，卻多次自愿出高價回收楊玉成手中的字畫或文物……這一筆筆賠本買賣中的“冤大頭”就是鹽城市金塔置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金塔置業”）董事長倪軍。倪軍之所以情愿做這些虧本生意，是因為他認為楊玉成是他命中的“貴人”，多次幫他做成生意，并在學習、參軍等方面關照他的兒子和親戚。

客觀地說，楊玉成確實有“恩”于倪軍，無論是生意場還是職場，楊玉成都幫了倪軍不少忙。從2009 年開始的7 年間，倪軍在建設博奧東苑小區人防地下車庫工程、租賃體育局全民健身中心辦公用房及體育場門面房、借用老體校堆放工程渣土等事宜上得到了楊玉成的多次幫助。不僅如此，楊玉成還在倪軍的兒子倪亦俊到市體校射擊隊學習并被招錄到原廣州軍區射擊隊以及倪軍的侄子倪亦爽參軍復檢等事宜上出了力。

由于雙方結識已久，倪軍與楊玉成之間的官商交易持續了13 年之久。倪軍在這期間先后28 次向楊玉成賄送款物合計價值1047749 元，他也因此成為向楊玉成進貢的最大金主。

剛開始的時候，雙方并不熟悉，倪軍經常以送購物卡的形式向楊玉成進貢，而且金額并不高，大多是2000 元、5000 元這樣的額度，最多的也就10000 元。隨著兩人慢慢熟悉起來，倪軍干脆直接送現金，金額增加到數萬元。

雖然倪軍不斷進貢，但楊玉成并不滿意。也許楊玉成覺得自己幫了倪軍這么多的忙，倪軍給自己的回報太少，于是主動導演了向其高價轉賣文物字畫及以高價讓幫忙處理二手房的鬧劇。

2010 年至2014 年間，楊玉成先后5 次將其所有的或低價買來的山水畫分別以5 萬到8 萬元的價格賣給倪軍。2014 年左右，楊玉成在網上花1 萬余元購買9 只斗彩雞缸杯。2016 年上半年，楊玉成將其中三只雞缸杯以10 萬元的價格賣給倪軍。

事后經鑒定，上述字畫大多是仿品，價格分別為1000 元至8000 元不等；三只雞缸杯均為現代仿品，價格為1950 元。以上楊玉成賣給倪軍的所有物品總價值僅為26450 元，但他卻賣出了總共42 萬元的高價。

“高價賣字畫等給倪軍，是因為他經常請我幫忙，加上他以后還會有求于我，故想以這種方式變相讓他送錢給我。”楊玉成案發后供述。倪軍也不傻，他當然知道其中的玄機，只是因為有求于對方而故意不點破而已。“我認為楊玉成給的字畫價值很低，甚至是贗品；我也知道雞缸杯是假的，高仿的最多5000 元一只。但考慮到楊玉成在房地產開發等多方面給予我幫忙和關心，而且希望他繼續關心，故同意買字畫和雞缸杯。”倪軍事后道出自己甘當“冤大頭”的原委。

2013 年初，楊玉成請倪軍幫忙處理自己位于世紀花園的一套老房子。當時倪軍的內侄周小權正好要買房子，于是倪軍便在兩人之間當起了中介人。

楊玉成向周小權開價139 萬，并提出裝潢、家具、鋼琴等作價39.8 萬。周小權看房后認為房屋加裝潢、家具等不值139 萬元左右，便不同意楊玉成提出的價格。

為促成雙方成交，倪軍主動當起了“冤大頭”，提出房子加車庫139 萬元由周小權支付，裝修、家具及家電等作價39.8 萬元由他代為支付，且以上房產、配套設施及家具等都歸周小權所有。

周小權聽后表示同意，并與對方履行了買賣手續。雙方在協議上約定房款合計178.8 萬元，其中39.8 萬元的裝潢及設備款，名義上是周小權付的，實際是倪軍付的。

次中標人中標背后的官商交易

2012 年至2015 年，工程商汪興明作為第二中標人，在鹽城體校新校區建設工程第一中標人被取消資格后，與時任鹽城市體育局黨委書記、局長的楊玉成聯合演繹了第二中標人替補中標幕后的官商交易，楊玉成先后四次收受汪興明親自或通過他人所送人民幣合計36 萬元。

2012 年，汪興明借用江蘇建興建工集團有限公司（下稱“建興集團”）資質投標鹽城體校新校區建設工程。2012 年9 月10 日，鹽城體校公布結果，鹽城市第一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下稱一建公司）成了該項目第一中標人，建興集團排在第二。

正常情況下，一建公司已經勝出，汪興明自然無法承攬這項工程。然而，讓汪興明喜出望外的是，建興集團的副總李達發現了一建公司的一個硬傷。原來，當時一建公司投標的項目經理就是建興集團職工，屬違規行為，故不具備中標資格。按招標法相關規定，在第一中標人被取消資格的情況下，招標人可選擇第二中標人，也可重新招標。

既然投標人有選擇，就會存在變數，而且當時外界有傳言稱體育局要重新對這個項目組織招投標。為了防止節外生枝，確保讓建興集團能按次序中標，汪興明經與李達商量后，決定對楊玉成進行“公關”。

李達十年前任建興集團深圳分公司副經理時，楊玉成曾陪同鹽城市領導到深圳參加一個項目的開工典禮，兩人因此相熟。本身就是名義投標人建興集團的副總，又與楊玉成有交集，李達因此便成了受托“公關”楊玉成的不二人選。

2012 年10 月的一天，李達來到楊玉成辦公室。一番寒暄之后，李達直奔主題，說出請楊玉成關注建興集團替補中標鹽城體校項目的事，并將汪興明事先準備的裝有10 萬元現金的袋子交給楊玉成。兩天后，李達打電話給汪興明，說事情辦成了。

建興集團替補中標本身不違反規定，還能省去重新招標的程序，拿到好處的楊玉成也很爽快地送出這個順水人情。

2012 年10 月17 日，鹽城體校向鹽城市城鄉建設局建設工程招投標辦公室回函稱，經市體校提請市體育局黨委會專題會辦，建議以第二中標候選人為中標人。第二天，建興集團被作為中標單位予以公示。不久后，建興集團接到鹽城體校通知，領取中標通知書并簽訂了合同。

2012 年12 月份，汪興明通過他人約請楊玉成夫婦吃飯。飯后，在送楊玉成上車時將裝有12 萬元現金的禮品袋放到楊玉成車內。此后，在2014 年、2015 年春節前，汪興明又先后兩次向楊玉成賄送8 萬元和6 萬元。汪興明事后稱，送錢一方面是感謝楊玉成在工程中標一事上的關照，另一方面是希望楊玉成在工程驗收、付款等方面給予關照。

詐騙案偵查中發現受賄線索

楊玉成的案發不是源自舉報，而是因另一起刑事案件。案卷記載，由于向楊玉成行賄的汪興明涉嫌詐騙，江蘇省濱海縣公安局介入調查后發現了楊玉成貪腐線索，有關部門遂介入調查。

2017 年7 月5 日，江蘇省鹽城市紀律檢查委員會對楊玉成采取“兩規”調查措施。2017年9 月21 日，鹽城市人民檢察院對楊玉成以受賄案立案偵查。2017 年11 月18 日，楊玉成被指定居所監視居住，12 月7 日被逮捕。

江蘇省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查明：2003 年至2017 年，楊玉成在擔任鹽城市體育局黨委書記、局長期間，利用職務便利，為金塔置業、汪興明等單位或個人謀取利益，先后收受倪軍、汪興明等人賄送的款物合計價值2127749 元。

2018 年11 月29 日，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判決被告人楊玉成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繼續追繳被告人楊玉成未退贓款人民幣2127749 元，上繳國庫。

一審宣判后，楊玉成不服，提出上訴。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于2019 年10 月10 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二審法院經審理認為，一審判決除將一筆4 萬元的鑒定費認定為受賄不當應予糾正外，認定楊玉成其他受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充分，定性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

2020 年1 月20 日，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公布該案二審判決結果：

一、維持一審判決第一項，即“被告人楊玉成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50 萬元”；

二、撤銷一審判決第二項，即“繼續追繳被告人楊玉成未退贓款人民幣2127749 元，上繳國庫”；

三、繼續追繳上訴人楊玉成未退贓款人民幣2087749 元，上繳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