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遠

2014年的某一天,在美國圣迭戈動物園中,一頭名叫“巴拉卡斯”的雌性蘇門答臘犀牛發出低沉的叫聲,其間還夾雜著咕噥聲和呻吟聲。它不時通過圍欄的窗戶與它的新鄰居——一頭剛從印度尼西亞運來的名叫“伊普”的雄犀牛——相互蹭蹭鼻子。伊普正心不在焉地嚼著樹葉,并顯出很不耐煩的樣子。
當時,動物行為學家伊麗莎白·馮·馬根塞勒正躲在貯藏室里觀察伊普的活動。她將錄音機與安放在伊普圍欄里的傳聲器連接,然后記錄下錄音機指針晃動的情況。馮·馬根塞勒并沒有被上述現象欺騙,她猜想伊普也在低聲說著什么,只不過聲音太低,人無法聽清。
人類的耳朵能聽到的最低頻率為20赫茲,低于這一頻率的聲音被稱為“次聲”。其實,在物理世界中,振動都會產生次聲。在我們的生活中,打雷、大氣湍流、噴氣發動機、火山噴發、地震、沖擊的海浪,甚至建筑物的振動都能產生次聲(當然,這些現象也產生了人可以聽得見的聲音)。
然而,在生物界中,這種可以發出或接收次聲的能力一直被認為是相當少見的。在馮·馬根塞勒于2010年第一次記錄到犀牛的次聲之前,人們只知道藍鯨、大象和短吻鱷可以發出次聲。馮·馬根塞勒那時本打算在弗吉尼亞動物園給一頭名叫莫尼卡的非洲象進行錄音,卻僥幸地記錄到了犀牛的次聲。當時,她在分析記錄結果時發現,記錄到的頻率模式在大象中很少見。結果表明,這種次聲是莫尼卡的鄰居——一頭名叫魯弗斯的雌白犀發出的。
馮·馬根塞勒是美國弗吉尼亞州諾福克市歐道明大學的本科生。在導師生殖生物學家約瑟夫·C·丹尼爾的幫助下,她已經在美國若干動物園中對20多頭不同種類的犀牛(黑犀、白犀、蘇門答臘犀和印度犀等)進行了錄音。所記錄到的頻率范圍均在5~75赫茲(對人類來說,即使男低音也很少能低于100赫茲)。其中一些聲音很像兩頭犀牛之間的對話。至少,從這些頻率的非隨機模式中可以判斷,這些聲音絕不是呼吸雜音或腸胃蠕動的聲音。
在一次對犀牛進行錄音的過程中,馮·馬根塞勒還捕捉到了一頭興奮的河馬逃脫時發出的次聲。最近,她又將霍加狓(與長頸鹿有親緣關系,大小像斑馬的一種動物)納入到發次聲者的行列中。她猜想其他動物可能也具有這種能力。目前,她正試圖了解發出和接收次聲所要求的顱骨特性。
馮·馬根塞勒還希望發現犀牛并不是隨隨便便地發出次聲,而是確實在用次聲進行交流。比如,雌犀牛可能發出次聲表示它接受了雄犀牛的求愛。但是,與某些其他動物不同,犀牛在發情期間并未發出明顯的信號。她回憶道:“我曾記錄過一頭雌白犀的發聲,我覺得它一定會表現出什么。但當我分析聲譜活動圖時,卻發現除了雜音之外什么也沒有。這真是奇怪之至。”
用次聲進行交流的好處是可以將聲音傳播得很遠。低頻聲波的波長很長,在傳播過程中,即使碰到障礙物時也不容易衰減。比如,大象可以在幾公里遠的距離內通過次聲進行交流——至少這是一種可以解釋為什么非常分散的象群能夠在行動中協調一致的假說。在剛果民主共和國加蘭巴國家公園工作的野生動物生態學家凱斯·希爾曼·史密斯也觀察到了雌白犀類似的協調行動。現在馮·馬根塞勒認為可以用次聲來解釋這種現象,她還希望帶著她的儀器去非洲進行考察。
馮·馬根塞勒長期夢寐以求的愿望是證明她所研究的動物也像人一樣有語言,她對這一觀念堅信不移。她說:“這是一個重要問題,因為人類十分重視智力,并把語言與智力等同看待。如果我們認為動物也有語言、也有智力,就會更加重視和保護它們。”

黑犀牛(圖/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