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難逃

賈萌

尼爾是個兇殘的殺手。幾年前當他被捕入獄時，相鄰的新州剛取消了死刑，這對他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在服刑期間，他終于找機會逃了出來。

尼爾在監獄附近的小鎮上躲藏了好幾天，現在他已經溜到了小鎮的邊緣地帶，這里立著鎮上最后幾排農舍，后面就是通往邊境荒原的必經之路，只要穿過那片一望無際的荒原，他就徹底自由了。

眼前一棟孤零零的小閣樓吸引了尼爾的注意，狹小的院門口停著一輛吉普車。尼爾眼前一亮，這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東西。

這時，一個瘦小的老太婆打著燈走出院子。她大概以為是家人回來了，嘟囔著直沖車走來。尼爾無路可退，只能慢慢朝老太婆走上去，想等她一叫嚷就下手把她掐死。

但老太婆費勁地看了他一會兒，臉上只露出一片茫然的神情，她問道：“唔，你來找誰？”

尼爾從帽檐下盯緊老太婆，沉下聲說：“我從市區過來，是個探險愛好者。”此時燈光就映在尼爾狠毒的臉上，可老太婆似乎老眼昏花，她“噢”了一聲，說老頭子出門了，親熱地讓他進屋來暖暖身子。

尼爾有點兒猶豫，但他想先填飽肚子再去荒原也不遲，也許還能順便把車鑰匙騙到手，于是跟著老太婆進了屋。

屋里非常暖和，老太婆端出了奶酪面包和一大壺噴香的熱茶來招待他。盡管尼爾早就饑腸轆轆，但他還是把食物擱在嘴邊，謹慎地等著老太婆先吃。

老太婆把一片面包放進癟嘴里，一邊就著熱茶吞咽，一邊噴著口水向尼爾嘮叨起那些陳年舊事。看來食物很安全，尼爾放下戒備，把熱茶大口大口地灌進了喉嚨。

這時壁櫥上的收音機里又開始插播對逃犯的通緝令，并提醒說逃犯額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尼爾不由得渾身一顫──吃飽喝足后，他覺得熱了，不知不覺間把帽檐推到了額頭上，疤痕幾乎全部露了出來！

尼爾屏住呼吸，試探地說：“據說有個逃犯流竄到了這里，是個高大的男人，身材跟我差不多。”他想著，只要老太婆露出一點兒驚恐之色，他就立即送她上西天。

但老太婆只是看著他眨巴了兩下眼睛，搖搖頭說：“收音機里播過，那個人年紀不大，但你看起來可有點兒蒼老呢……”然后她耷拉下眼皮，繼續絮叨起來。

尼爾不禁有點兒得意，幸虧他足夠謹慎，早就用泥灰在臉上抹了些皺紋。這時，老太婆想起什么似的問道：“剛才你好像在看門口那輛車？”

尼爾連忙接上話茬，謊稱自己要連夜去荒原跟幾個遇險的探險隊員會合，想向老太婆借那輛車一用。這個理由有點兒可疑，但老太婆和善地點了點頭，轉身去壁櫥抽屜中翻找車鑰匙。

尼爾瞥見，抽屜里放著一瓶安眠藥和一支防衛小手槍，烏黑的槍管在雜物下若隱若現。老太婆卻沒有拿起其中任何一樣的念頭，她一邊專心翻找，一邊嘟囔道：“對了，你有沒有夜晚穿越荒原的經驗？那荒原里還有積雪呢！”

尼爾倒吸了一口冷氣，這確實是他未曾預料到的。“找到了！”老太婆高興地說，把車鑰匙交給了尼爾。

兩人來到院門口，老太婆戀戀不舍地看著自己的車，一張老臉心疼地扭成一團，但最終她還是拍了拍飽滿的車胎，下定決心似的說：“我的老頭子剛給它檢修過，一定能讓你順利穿越荒原！”

尼爾按捺著激動將吉普車里外檢查了一遍，這輛車雖然不新，但胎氣飽滿，動力強勁，油箱也加滿了。確認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后，他跳上車，一腳踩下了油門。

尼爾本打算殺了老太婆滅口，但此時顯然沒必要再自找麻煩。就算這糟老婆子忽然醒悟過來去報警，等那幫警察趕來時，他也早就消失在了茫茫荒原上。

“真是個老蠢貨！”尼爾探出頭，朝車后狠狠啐了口唾沫。老太婆依然在咧嘴笑著，一直看著尼爾絕塵而去。

第二天黃昏，新聞里播報了逃犯尼爾已于夜間死亡的最新消息，他死時就躺在那輛吉普車里。當晚，警察們走進老太婆的閣樓進行調查。

老太婆一臉驚訝，對警察訴說道：“我想他一定是個遇到困難的正直年輕人，就請他進來暖和暖和，還把我的車借給了他。誰知道他居然是個逃犯！”

“也就是說您絲毫沒發覺他就是尼爾，因此才沒報警？可是據我所知，他的化裝術并不高明！”

她皺了皺眉頭，堅定地回答：“沒有。我年紀大了眼神不好，否則我就不會用珍藏的高級草籽茶來招待他，還熱情地把他送出家門。我可沒必要對一個魔鬼這么好心，您說呢？”

警官不由得點了點頭，這位老太婆雖然性格有點兒孤僻，但是為人慷慨正派，在小鎮上一直頗受尊重。

過了一會兒，警員把調查結果遞到了警官手中：吉普車性能良好，安眠藥和手槍都沒有使用過，食物安全，地面遺留的車轍和腳印也與她的描述完全相符。

老太婆問：“警官，你們以為我殺了他？”

警官如實相告：“不……事實上他在荒原積雪里陷車了，密閉制熱，又睡了過去，導致一氧化碳中毒。”

老太婆輕聲地驚呼了一聲：“都怪我老糊涂了！忘記提醒他一句，過雪地前要把車胎放放氣，這里人人都知道，氣太足了肯定會陷車……”

詳盡的調查結束后，警官說：“女士，從所有證據來看，我想他的確是意外死亡。”

等警察們都走了，老太婆關上院門，轉身進了屋。她打開壁櫥抽屜，從夾層中抽出了一個信封，里面是一紙索命懸賞，是由某個受害人家屬發出的，黑道信差將它寄給了一個久負盛名的神秘殺手。誰能想得到，神秘殺手的真實身份竟是這樣一個老太婆？而按照慣例，制造意外死亡酬金翻倍，這是給予最精明殺手的額外獎賞。

選自《故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