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魷魚

李永斌

王川為自己的小川傳媒新招了兩名員工，一個是32歲小伙，名叫雷行，辦事風格和名字一佯，雷厲風行，精明能干，很得王川喜歡。

另一位是老爸介紹的一個遠房表弟，設計專業，23歲，斯文儒雅。名字和性格高度統一，叫梅新。用王川的話說就是不但沒心，還沒肝沒肺沒眼沒眉，油瓶倒了他都得拿出一分鐘來尋思尋思：是先扶瓶嘴還是先扶瓶底？客戶來談業務，他去沏茶，心慌腳麻，好像有人在腳下給他使了個絆兒一樣，一個趔趄連人帶茶毫不保留地全送到了客戶的懷里。

但畢竟是老爹推薦的，開除他必須和老人家商量。王小川終于忍無可忍，向老爹攤了牌。老爹說：“這是咱親戚，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老實人有老實人的好處。除非他自己辭職走人，你不許開除他，不顧別的，顧顧你爹我這張老臉。”

王川無奈，只好作罷。

這一日正愁悶，雷行敲門進來送策劃方案。看王川眉頭緊鎖，滿臉愁云，知道自己表現的機會來了，于是問道：“王總，您這是怎么了？”

王川把老爹的意思和自己想開除梅新的想法給雷行說了一遍。雷行眼珠一轉，笑道：“就這事啊？好辦！我能幫您，既能不讓您爸為難，還能讓梅新乖乖辭職。”

王川眼睛一亮，說：“如果真能幫到我，到時好好謝你！”

“您別客氣！其實很簡單，明天早上我送他兩斤大蝦，用黑塑料袋裝好，他必然放在桌上，您就問他是什么，他肯定說蝦，您別聽他解釋，劈頭蓋臉一頓罵，罵他個狗血噴頭，就說敢罵我瞎！簡直目無領導，讓他無地自容，以后見一次罵一次，他必然忍無可忍，提出辭職。”

王川大笑：“好！是個主意，那也不能虧了你，兩斤大蝦我買，晚上給你送過去。”

第二天，王川和雷行依計行事，梅新死活不收雷行的大蝦，說無功不受祿。雷行說別人送的，自己體質過敏，吃不了海鮮，梅新勉強收下了。一會兒王川走了過來，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這是啥？”

梅新說：“我給您猜個謎語：一群羊在吃草，突然來了一只狼，這狼居然沒吃羊，擦肩而過，打一種海鮮。”

王川說：“（蝦）瞎唄！這是小兒科的玩意，還來考……”

梅新說：“對了，這里面就是您猜的蝦。”

辦公室一陣哄堂大笑，王川恨得牙根直癢，目的沒達到，搭進去兩斤蝦。

回到辦公室，雷行說：“干脆讓他給客戶去送禮，故意給他一個假地址，讓他辦不成這趟差。”

王川說：“給他定一個辦事不力之罪。”

次日便給了梅新一個真名字假地址的紙條，梅新一早便出發了。下午還沒見回來，王川雷行一陣竊喜。下午六點多，梅新空著手回來了。王川問：“送去了？”

“送去了！”

“哎喲！你送哪兒了？送誰了？剛才才發現地址不對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我知道，按地址過去人家說沒這個人，但我提前打聽到這個客戶喜歡下午三點以后去健身房健身，我就去那個健身房等著他，果然等到了，他還夸我認真執著有耐心呢！”

到了晚上王川對雷行說：“這小子有神仙護體，佛光罩身，你我不是對手，讓他干吧！”

兩個月后，一家跨國公司征集廣告設計圖，小川傳媒也在競標行列。王川非常看中這次招標，讓梅新和雷行都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好好設計，爭取拿下這個訂單。時間一天天逼近，招標會馬上開始，雷行和梅新帶著各自的作品競標。大會開始后，輪到小川傳媒競標，雷行搶在梅新之前拿出方案，獲得一致好評，大家等梅新拿圖，梅新卻滿臉通紅，支支吾吾不肯拿，也不說沒有，把王川氣得不行，差點兒要命。雷行說：“梅新可能看我的設計圖太耀眼，他怕拿出他的黯然失色吧！”結果雷行的設計中標，拿下訂單。

回到家，王川向老婆數落梅新讓自己丟盡了臉，幸虧雷行幫自己又掙回了面子。他拿出雷行的設計圖給老婆看，說：“你看看，多漂亮，人家客戶說正合他們心意，說什么里面有愛的味道！”

老婆瞄了一眼，突然驚愕起來：“這不是梅新的設計圖嗎？”

“什么？”

“是他的，你下達競標任務的第三天他就把圖紙拿給我看了，說你對他有點兒不耐煩，不敢打擾你。我說太棒了，你還給誰看了，他說設計好后，只拿給了雷行幫忙提意見，雷行看了一晚上第二天才給他。”

“原來是這樣。”

老婆意味深長地說：“梅新不適合當演員，但適合搞設計！而雷行應該是個拿影帝的料。”

王川點上一根煙，任由滿屋煙霧繚繞，久久不語。

第二天，梅新和雷行的辦公桌上各放了一張紙條，梅新那張寫的是：請繼續沒心沒肺下去，設計部歸你了，工資翻倍。──表哥

雷行那張這樣寫道：你的聰明讓我害怕，我愛吃蘿卜不愛吃藕，我有心眼密集恐懼癥，請你自覺辭職，不送！──王川

選自《勞動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