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戴霖·廣東省汕頭市潮陽實驗學校初中部923班
十二月的陽光想來是動人心魄的,大塊大塊的光斑隨著時間淺淺地移動,從斑駁的地面爬上墻角的植物,最后像展開的金紙延伸到整面磚墻,墻上開幾朵小花,脹脹的花瓣幾近流出汁液。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定是黏稠的,漾著光圈的,和太陽遙相呼應的。
這本是甜蜜的山村,房子稀稀拉拉地分散著,都是只有一層的老房子,看起來弱不禁風,但卻是冬暖夏涼。爺爺說:“這些房子里住的大多數是老人,別看他們老,身體壯實著呢!”可不是,一出門,滿路的歡聲笑語、鄉音濁重。鄰家的土泥根上蹲著幾個老人啃著白薯,暖烘烘的,紅撲撲的,張合著光禿禿的牙床,把雞毛蒜皮的小事講得到處亂飛。井邊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木制搖柄咯吱咯吱地響起了,人們樂呵呵地提著水桶回家。路邊的野花野草胡亂長著,隨風飄動,靜觀著心滿意足的人們。
鄉間的小陌是不乏慵懶愜意的,我想。
這是一條可以走遍整個村子的路。天黑下來的時候,每家每戶的燈亮起來,當然,村里人勤儉樸素,一般都是只亮一盞燈,從山頂看下來宛如流動的光帶。夜間的風從很遠的地方吹過來,穿越深深的山溝,翻過連綿起伏的山峰,到達這個安靜的村子時已然消殆得只剩杜鵑花香。湖面微瀾,綠瑩瑩的蟲子飛來飛去,似一面巨大的散發幽光的古鏡,一眼望透這座村的前世今生。
這樣的日子持續很久了吧?也會繼續持續下去吧……
“喂,小妹妹,小心點,你都要撞上推土機了!”粗獷的聲音在頭頂上砸下來,我猛地抬頭,那黃得俗氣的推土機近在咫尺。不遠處,老房子屋頂的瓦片已被掀去,臺階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片,年前貼上的字符一邊已經掉落,一邊在風中耷拉著。風穿街走巷,讓人瞬間覺得佇立在那里的是個斑白了雙鬢的老人。歲月像一把刀,深深地刻在她飽經風霜的臉上,無情地丟她在寒風里瑟瑟發抖。原來高大的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茍延殘喘地扛著一大把碎碎的陽光。記憶中染紅老屋門口的那一抹夕陽啊,蕩了又起,起了又蕩……“搞什么工廠,烏煙瘴氣,就這么趕我們出村,還說什么是新生活!”“都是騙人的,白花花的銀子進的是官的口袋,倒是苦了我們搬遷的普通百姓。”……我走過兩位婦人,側耳聽到了她們的對話。淚水在眼眶里打轉,眺望遠方,這里都將變成高樓大廈?一絲不舍涌上心頭。
本來就該這樣嗎?風恣肆地吹亂我的頭發,我回過頭,留戀一眼這最后的美景,伴著一陣陣笑聲……
陽光灑在眼皮上,我半瞇著眼。旖旎的地方呵,在這里我是如此不安,或許我本就不屬于這里吧。
海是遼闊的藍,無止境的藍。樹是成片的綠,和海一樣生生不息。風吹過時,如海浪般翻騰。有時我甚至會有錯覺:是樹帶來了風,而非風吹動了樹。
這個鄰海的城市,是我呱呱落地起便生活的地方,也漂亮,也繁華,而如今,留下的街邊小店,深藏在老城的小巷里。有一家米粉店,大紅色的招牌,用黃油漆涂上“米粉”二字,透露出廉價感,門口粗放地架著幾口大鍋,永遠熱氣騰騰。我從小就喜歡早晨醒來,跑到這里嗦上一碗米粉,好像一天就會變得很充實。
“阿叔,您這肉煮得真好,咋煮的嘞?改天我也去開個店。”
“丫頭,又來調侃阿叔。”
談笑后,一陣沉默。
如果可以,我想在明年走遠一點。但在今年,我要先將情感種在此時站立著的土地上。
因為,每一座城市都充滿幻光,可我在這里擁有一隅最純潔的天地,那是永不變的,我的黃金海岸。
※ 創作感悟 ※
寫作源自最真實的生活。我生長在海濱鄒魯,面朝大海,背倚青山。其實有時候真不希望小島有太多人的光臨,雖然是住在海邊但確實也很久沒好好看看這座小島了。海水無風時,波濤安悠悠。這里本是從未被打擾的自然饋贈,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不知何時起,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樓打破了這里的寧靜,如侵略者般的游客接踵而至,奪去了我們或孤獨或欣喜都可以為之動容的那一片海藍藍。經濟發展是好事,但我卻從小島居民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安,想阻止卻又無能為力的手足無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將這一片凈土一點點地侵蝕。我們迎來又送走一批批的過路人,他們可能一生僅涉足這里一次,但留下的卻是日積月累的傷痕:物價上漲,環境污染,成群的魚兒也不知去向……即使如此,也還有許多美好的東西等著我們去挖掘,還有許多美好的回憶等著我們去珍藏。在旖旎的風光中,我提筆寫下這篇文章,寫下我最真真切切的感受。城市迅猛發展,希望每個人都能放慢腳步,感受最質樸的美好。我記錄著,因為生活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