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紅霞,王 威,周正華
(天津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天津 300381)
“心胃相關”是指心和胃在生理上相互聯系,在病理上相互影響,脾胃病的患者常伴有心神方面的癥狀,心的功能異常在脾胃病中也很常見,在辨證治療時應充分重視心主神志的作用[1]。筆者在長期的臨床實踐過程中發現,脾胃病患者大多伴有情志方面的癥狀,在治療過程中如果重視心主神志的作用,往往會有很好的療效。筆者研究生期間曾有幸跟診南京中醫藥大學全國脾胃病專家單兆偉教授,通過跟師學習及在長期的臨證過程中,不斷反思,反復查閱文獻,將“心胃相關”理論在脾胃病治療中運用心得總結如下,供同道指正。
1.1.1 位置相鄰,經絡相連 心居于膈上,乃君主之官;胃居于膈下,乃水谷之海,兩者一位于膈上、一位于膈下,僅以一膜相隔。《靈樞·邪氣臟腑病形》:“胃病者,腹脹,胃脘當心痛。”唐宋以前,由于心與胃的位置相鄰,常心經本身的病變和胃脘痛相混淆[2]。在經絡聯系方面,《靈樞·經別》:“足陽明之正,上至髀,入于腹里,屬胃,散于脾,上通于心……還系目系,合于陽明也。”《靈樞·經脈》:“胃之大絡。名曰虛里,貫鬲絡肺,出于左乳下,其動應衣,脈宗氣也。”[3]從解剖學角度來說,左乳下正是心前區的位置。充分說明了胃與心相通的經脈絡屬關系。心與胃位置相鄰,經脈相通,是從心胃相關理論治療脾胃病的理論基礎。
1.1.2 氣血相關,相互依存 胃是五臟六腑的營養來源,胃中所產生的水谷清氣,在人體的呼吸和脈搏跳動上,起著重要的作用,是心主血脈的基礎。心主血脈,心氣推動血液運行周身,外達肌腠,內入臟腑。氣血的正常運行,需要心與脾胃的共同作用來完成。同時胃的腐熟水谷功能,有賴于心的陽氣溫煦和推動作用。《靈樞·動輸》云:“胃為五臟六腑之海,其清氣上注于肺,肺氣從太陰而行之,其行也,發息往來,故人一呼脈再動,一吸脈亦再動,呼吸不己,故動而不止”。[4]《脾胃論》曰:“神無所養:津液不行,不能生血脈也。心之神,真氣之別名也,得血則生,血生則脈旺,脈者神之舍。”[5]又如唐宗海在《血證論》中論述:“食氣入胃,脾經化汁,上奉心火,心火得之,變化而赤,是謂之血。”[6]可見心臟血脈的盈虧與脾胃的盛衰密切相關。
1.2.1 病理相關,相互影響 七情內傷是脾胃疾病的重要致病因素。《脾胃論》云:“若心生凝滯,七神離行,而脈中唯有火矣。善治斯疾者,惟在調和脾胃,使心無凝滯,或生歡忻,或逢喜事,或天氣喧和,居溫和處……則慧然如無病矣,蓋胃中元氣得舒展故也。”[5]說明七情內傷,脾胃受病,可以運用安養心神調治脾胃病的治療方法。《類經》:“心為臟腑之主,而總統魂魄,并該意志,故憂動于心則肺應,思動于心則脾應,怒動于心則肝應,恐動于心則腎應,此所以五志唯心所使也。”[7]過度的思慮導致脾胃升降失常,脾失健運,機體的消化吸收功能因之失常,就會出現腹脹、食欲不振、倦怠、消瘦等癥狀。反之亦然,脾胃運化功能失常,脾主運化、胃的受納腐熟功能失常,水谷精微化生乏源,氣血生化不足,心神無以濡養,就會出現心悸、失眠、健忘等臨床癥狀。
1.2.2 五行相生,相互影響 心屬火,脾胃屬土,心與脾胃是母與子的關系,相互滋生,相輔相成。胃的腐熟水谷功能需要心火的溫煦。在病理上會有“母病及子”“子病犯母”兩個方面。明代趙獻可《醫貫五行論》曰:“若夫土者隨火寄生,即當隨火而補然而補火有至妙之理,陽明胃土隨少陰心火而生,故補胃土者補心火。”清代陳士鐸《石室秘錄》曰:“膻中為脾胃之母土非火不生,心火不動。必得相火之往來以生之,而后胃氣能入,脾氣能出也。”“心火,本生胃土也,而心火畏腎水之侵不敢去生胃土則胃氣轉虛不能制腎水之勝,而水益侵胃土矣。”兩位醫家著重從心胃五行相生的角度闡述了心火與胃土相互依存、相互滋生的母子關系[8]。《脾胃論》云:“故夫飲食失節,寒溫不適,脾胃乃傷;喜怒憂恐,損耗元氣,資助心火。火與元氣不兩立,火勝則乘其土位,此所以病也。”[5]飲食失節,損傷脾胃,影響胃的腐熟功能,飲食內停,積滯日久化火,火盛擾亂心神,則可見一系列神志相關的癥狀,這也是“子病犯母”理論體現。
筆者在臨床工作中發現,非常多的脾胃病患者除外消化道癥狀,常常合并有心煩易怒或精神抑郁、情緒低落、興趣缺乏、失眠多夢等精神方面癥狀,嚴重影響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在既往的治療中大多重視疏肝在治療脾胃病的重要作用,部分患者服藥后癥狀好轉,但是往往又反復發作,經過查閱文獻,臨床總結是忽略了心主神志的作用。筆者臨證時,常常從以下4個方面辨證論治治療。
2.1 養血安神,補心益胃 飲食不節損傷脾胃,或體虛勞倦,氣血生化乏源,心神失于濡養,神明不安,就會出現心悸、怔忡,健忘失眠,或者攝血無力,血溢脈外,出現便血、皮下紫癜等癥。臨床癥見:胃脘脹滿,納差,食后脹甚,倦怠乏力,面色萎黃,心悸,健忘失眠,治以養血安神,補心益胃。臨床治療筆者多用歸脾湯加減治療,常用藥物有黨參、茯苓、炒白術、黃芪、大棗、生姜、當歸、木香、炙甘草、茯神、酸棗仁、阿膠珠、熟地黃等。正如《醫方集解》曰:“參、術、黃芪、甘草之甘溫,所以補脾胃;茯神、遠志、酸棗仁、龍眼之甘溫酸苦,所以補心,心者脾胃之母也。當歸滋陰而養血,木香行氣而舒脾,既以行血中之滯,又以助參、芪而補氣。氣壯則能攝血,血自歸經,而諸證悉除矣。”[9]
2.2 疏肝利膽,寧心安神,理氣和胃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云:“審其陰陽,以別柔剛,陽病治陰,陰病治陽,定其血氣,各守其鄉,血實宜決之,氣虛宜掣引之。”素體陽剛,七情過極,肝陽上亢,則出現疏泄太過的陽亢陰虛的肝旺證候。心主神明,受諸邪侵犯,首當其沖;肝藏魂,膽主決斷,若受干擾,則藏魂與決斷失職;胃主受納和腐熟,肝木亢進,肝木乘胃土,則胃的生理功能受影響。臨床癥見:胃脘脹滿,胸脅苦滿,納差,多夢易驚,睡眠障礙,情緒低落,乏力等癥,治以疏肝利膽,寧心安神。臨床治療筆者多以柴胡加龍骨牡蠣湯加減治療,筆者曾總結此方病機概括為少陽不和,三焦失暢,陽性有熱,邪氣彌漫,心膽不明[10]。臨床常用藥物半夏、大棗、柴胡、生姜、黨參、龍骨、牡蠣、珍珠母、桂枝、茯苓、紫蘇梗、木香、白術等。因本證患者常合并睡眠障礙,臨床中常用珍珠母取代鉛丹,以加強寧心安神之功。在臨床工作中,筆者發現此證型患者中年女性比較常見,蓋“七七天癸竭”,腎精虧耗,腎陽不足,火不歸元,浮陽上擾,引動心火,導致心火亢盛、心腎不交,治療時常辨證加用交泰丸,交通心腎,鎮靜安神。
2.3 理氣化痰,清心和胃 膽腑不和郁而化熱,胃不和則聚濕生痰,痰熱上擾則見心神不寧。臨床癥見:胃脘痞滿,甚或惡心嘔吐,虛煩不眠,煩躁不安等癥,治以理氣化痰,清心和胃。《素問·逆調論》:“胃不和則臥不安。”通過化痰清熱,清心和胃,膽胃恢復寧靜,心寧而神安。臨床筆者常以溫膽湯化裁治療,常用藥物:清半夏、枳殼、竹茹、半夏、陳皮、茯苓、石菖蒲、郁金、佩蘭、澤蘭等。若濕熱重者加用青蒿、黃芩,清熱化濕,同時臨床常用石菖蒲、郁金等,取其滌痰開竅之功。“濕去則陽微”,臨床需注意觀察患者舌苔、脈象,注意顧護脾胃之氣。
2.4 清化胃熱,瀉心安神 《臨證指南醫案》云:“太陰濕土,得陽始運;陽明燥土,得陰自安。”“脾為陰臟,脾虛易濕盛,胃為陽腑,胃病多熱盛。”所以脾胃為病,多會濕熱互結,寒熱錯雜同時出現。中氣虛弱,寒熱錯雜,導致中焦氣機不暢,脾胃升降失職,就會出現痞滿。脾胃升降失職,病程日久上擾心神,臨床證見脘腹痞悶,胸脅脹滿,心煩易怒,善太息,口苦、寐差等癥,治以清化胃熱,瀉心安神。臨床常以半夏瀉心湯加減,常用方藥:半夏、黃芩、黃連、干姜、黨參、甘草、大棗、紫蘇梗、木香等,若兼有濕熱,舌苔厚膩者加用佩蘭、澤蘭,芳香化濕。
綜上所述,基于“心胃相關”的理論,筆者臨床治療脾胃病常從補心、寧心、清心、瀉心4個角度心胃同治辨證治療,脾胃虛弱,氣血虧虛,治以養血安神,補心益胃;肝陽上亢,心膽不明,胃失和降,治以疏肝利膽,寧心安神,理氣和胃;膽胃郁熱,痰熱上擾,心神不寧,治以理氣化痰,清心和胃;中焦虛弱,寒熱錯雜,中焦氣機升降失常,上擾心神,治以辛開苦降,清化胃熱,瀉心安神。臨床各證型之間往往相兼出現,臨證時需注意相兼癥的存在,辨證治療,隨癥加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