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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姻緣兒女情
——論清代壯族文人鄭獻甫的扶鸞詩詞

2020-12-20 04:57:01

(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北京 100875)

扶鸞,又稱扶乩、扶箕、揮鸞、降筆、請仙、卜紫姑、架乩等等,是中國古代流行的一種求神降示的占卜方式。通常在燒香禱祝后,由兩人扶著一個丁字形木架,依法請神,使木架下垂部分在沙盤上劃出字來,作為神靈的指示。扶鸞起源于南北朝時期的紫姑神信仰,最初是婦女們的一種娛樂活動,唐代開始出現文人參與,至宋代逐步突破婦孺群體,在士人階層中發展起來,所降之神“大率多能文章歌詩”[1],不再僅限于紫姑神。明清時期,扶鸞在士人群體中頗為盛行,或卜問功名科第,或與人酬唱談道,或叩問事件吉兇,“幾乎每府每縣的城市里都有箕壇”[2]。當然,不少文人并不迷信扶鸞的靈驗,更多將其作為一種消遣活動。如紀昀曾結合自己的扶鸞經歷,提出扶鸞乃“借人之精神,始能運動”[3]62,所以他認為“乩仙之術,士大夫偶然游戲,唱和詩詞,等諸觀劇則可;若借卜吉兇,君子當怖其卒也”[3]242。紀昀的觀點可代表一部分文人的態度,他們借助扶鸞來抒情遣興,造就了頗具特色的扶鸞詩詞。而其中成就最為突出的當屬清代廣西壯族文人鄭獻甫,其《補學軒扶鸞詩詞》中降壇幽女之眾、作品之多,為前代所罕見。他不僅以細膩之思揣摩幽女心緒,還以超現實的浪漫之筆,跨越時空與人鬼界限,備寫幽女們的繾綣之情以及無可奈何之苦,哀婉曲折,纏綿悲切,頗具研究價值。有鑒于此,本文擬對鄭獻甫的扶鸞詩詞及其創作心態進行深入考察,并結合扶鸞文學演變史探討鄭獻甫扶鸞詩詞的獨特價值與意義。

鄭獻甫(1801-1872),名存纻,字獻甫,因避咸豐帝名諱,以字行,別字小谷,號識字耕田夫、草衣山人、白石先生,廣西象州人。清道光十五年(1835)進士,授刑部主事。為官年余,以“親老乞養”告歸,從此絕意仕進,以鄉居教書、著書立說終其生。先后受聘主講廣西之德勝書院、慶江書院、象臺書院、柳江書院、榕湖書院、秀峰書院、孝廉書院,廣東之越華書院、鳳山書院等。門生遍及兩廣,有“兩粵宗師”之譽。鄭獻甫澄心澹懷,博學能文,是清代廣西少有的奇才,在當時頗具聲望與影響力。樸學大師陳澧對其評價甚高:“國朝二百余年,儒林文苑之彥迭出海內。及風氣既衰,而鄭君特起于廣西,學行皆高,可謂豪杰之士矣!”[4]229鄭獻甫一生著述頗富,在文學與經學方面都取得了較高成就。他是清代廣西少有的多產詩人之一,創作了三千余首詩歌,內容豐富,體裁多樣,具有較高的文學價值。尤其是《補學軒扶鸞詩詞》,深情綿邈,哀感頑艷,堪稱絕唱。是集鄭獻甫于道光三十年(1850)至咸豐五年(1855)主講榕湖及秀峰書院期間所作,共三卷,卷一《幽女詩》,卷二《靈鬼課》,卷三《新樂府》附扶鸞戲一出,咸豐五年刊刻行世。這些扶鸞詩詞雖署名眾幽女所作,實際上出自鄭獻甫之手。卷首周安康序稱“乩壇諸作,殆先生借幻冥之筆,抒瑰麗之思”[5]567,即指出扶鸞詩詞系鄭獻甫借幽女之名抒懷之作。鄭獻甫為這部鸞書傾注了不少心血,也頗以之得意。他在總序中指出:“才鬼過百,新詩且千,其唱予和汝,無甚因緣;斷粉殘脂,未成片段者,尚不及盡錄。嗚呼,盛哉!不特人間所希聞,抑古來所未有也。”[5]568可見他對該集之自信。鄭獻甫的扶鸞詩詞得到了時人的高度評價,如何慧生讀后贊道:“紛紛巾幗何須數,靈鬼詩才振千古。咳唾臨風珠玉生,筆花萬態春云吐。當年紅粉已成塵,交道文章并有神。不是騷壇逢屈宋,九原終古嘆沉淪。”[6]洵為知言。

《補學軒扶鸞詩詞》中所載降壇幽女皆為薄命紅顏,她們或不幸淪落煙花柳巷,或所嫁非人抑郁而終,或空門終老,或弱質早夭,因此訴說悲劇命運成為這些降壇詩詞的一大主題。如林芝云《答鄭君手啟》曰:“風塵弱質量,不敢上攀名公。加以薄命無壽,當時自應少知音者。不能尤人,唯知悼己。茫茫泉路,耿耿寸心,青春已誤于生前,白眼重遭于死后。幽情欲訴,難遇解人,蠟炬雖灰,淚固未有干時也。特降乩壇,用申夙憤。”[5]587幽女們生前大多在悲劇中度過,死后更是孤孑無依,只能在無盡的寂寞中悒怏悲歌,故降壇詩詞中彌漫著濃重的悲愴感,如“已死春蠶未盡絲,泉臺遣興偶吟詩。斷腸誰是知音侶?風雨秋墳獨唱時”(林芝云《與小谷唱和》)①林芝云:《與小谷唱和》,鄭獻甫:《鄭獻甫集》,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13 年版,571 頁。本文所引幽女詩詞均出自該書,以下只隨文標出篇名,不再另注。,“青山簇簇水茫茫,滯魂何由返故鄉。幽恨一篇聽得否,夢中裙袖太凄涼”(潘懋儀《靈鬼課》),“幽花有淚月無光,紅粉青娥誤楚娘”(齊琬卿《靈鬼課》),“第一莫談惆悵事,淚花紅沁碧羅巾”(程芝《靈鬼課》)。泉臺寂寞之苦,先期零落之恨,一字一咽,極哀怨之致。尤其是駘蕩春日,往往最容易觸動幽女們的愁緒。如“一江春水綠生波,春恨遠隨春草多。斷盡柔腸無訴處,驛亭風雨泣瓊羅”(唐希華《靈鬼課》),“一縷春情更泥誰?顰煙深鎖遠山眉。吹花費盡東風力,可有殘花上舊枝”(薛洛生《靈鬼課》)。春日明媚妍和,本來最是充滿希望,但對于身處泉臺的幽女來說,無疑愈加令人神傷。她們只能在幽冷的泉臺獨自咀嚼著人生的無奈與凄涼,無望之思、沉淪之痛,觸緒紛來,令人凄惻不已。值得指出的是,在鄭獻甫筆下,凄冷的幽冥并未使幽女們消沉絕望、心如死灰,反而在無望中燃起對人生、對愛情更執著地追求。正如石碧桃所言:“蠟炬雖干,紅淚卷施,猶抱赤心。”[5]597林芝云更是直言“墮情天,甘作情囚”(林芝云《唐多令》)。她們在寂寞中每每發出不甘沉淪的呼喊:“恨海何時干恨水,情根是處茁情苗”(鮫人《靈鬼課》),“彌陀座下低頭拜,不愿升天愿謫天”(盧麗芳《靈鬼課》),“虛誦《楞嚴》經一卷,何曾情海有安瀾”(王妙鬟《靈鬼課》)。雖然明知相思無益與追求無望,但在悲哀痛苦中透露出的卻是無法泯滅的春心。雖處泉臺末路,但不作絕望語;即注定“重門鎖斷夢中路”(黃玉英《七古》),卻仍然要堅持幻滅中的追求,這種執著不渝,最令人感動。

除怨情與春情外,幽女們與鄭獻甫的情緣也是一大主題。鄭獻甫在《梅娘扶鸞新樂府序》中指出:“嘗謂古有絕地通天之術,而人與鬼離;今有設槃扶卟,而人與鬼接。余暇日為扶鸞戲,亦偶然耳。顧周弁陽雜抄載胡天放數事,凡一切符咒之法,余既不知;而一切神仙之談,余又不喜。所與往復為戲者,惟兒女綺語,文字因緣而已。”[5]659可見他扶鸞并不為求神問卜,而在于“文字姻緣兒女情”[5]667。在鄭獻甫筆下,他對幽女們著意憐惜,幽女們對他亦頗為傾心,格外感激珍重這份翰墨因緣,甚至生發出兒女之情。如鄭獻甫自述:“芝云與余一見即傾心,一唱即會意;碧桃徐徐始合,然俱有情,俱有緣,俱有才學。”[5]570如果說鄭獻甫對情緣的表述尚顯模糊,那么林芝云與石碧桃則直接表明這份情已超越相惜之情,成為愛情。如林芝云《與鄭君啟》曰:“金徽寄恨,妾感知音;羅襪生塵,君忘異物。翼有鶼鶼之比,名無鴨鴨之嫌。管領石家春,綠珠待擎掌上;沉吟王氏句,紅葉先入手中。將結留枕之歡,早加至懷之惠。愿為合歡帶,得傍君衣襟。郁抱于此舒,即高情于此見矣。”[5]586可見其對鄭獻甫用情之深。而《答鄭君啟》更是道出了她對鄭生銘心刻骨不能自拔的思念:“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暌別數旬,誰能遣此?桃花流水一聯,君還宜自誦也。文字因緣淡而長,骨肉恩愛濃而短。方寸已亂,罔決從違。荼味自嘗,積悲成憤。偶爾妄言饒舌,致君愁緒縈懷。作數日惡,為情累深矣。上望夫之山,影化頑石;尋合歡之草,心燃死灰。”[5]587相思之情愈熾,離恨之苦愈深,望之切而怨之深,此情可謂深摯之至。與林芝云的大膽主動不同,石碧桃則更為含蓄內斂,然自言“情之所鐘,實難自遣。前每以芝史為善愁,今日實倍之。”[5]595其情之熾,絲毫不減林芝云。另如司徒琬“一面緣難結再生,最無情處也鐘情。吟詩不少鴛鴦伴,若個如儂切念卿。”(《靈鬼課》)杜粉娥“我有意、斂眉待敞,奈只是、音書來往。”(《杏花天》)顧春蕊“縱坐對書城,痛憐深惜如夫婦,又安得、長相守。”(《鳳銜杯》)皆體現出幽女們對鄭生的綿綿情意。

在鄭獻甫筆下,幽女們對于愛情有著執著的追求,她們熱切渴望能夠與鄭獻甫長相廝守。“天上何時鴛牒下,即交紫玉配韓童”(石碧桃《寄谷翁十二絕》),“若許他時作閑伴,別無春恨訴東風”(林芝云《集句七律贈鄭君》),“何時花下同攜手,珠箔銀屏十二樓”(凈云尼《與鄭君》),便是這種追求的自白。但畢竟人鬼殊途,難得相會,她們深感相聚之不易與離別之無奈,屢屢發為悲嘆:“更為后會知何地,淚下雍門一曲琴”(林芝云《再贈二律》),“人間再會知何日,瘦去誰憐舞掌輕”(石碧桃《集句三律寄懷谷翁》),“相見總無相近分,紅墻一道月三更”(沈幼憐《靈鬼課》)。這種暌隔的孤獨感在幽女詩詞中占了很大比重,她們對于相聚懷抱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心情,情感的深摯與會合的無望交織在一起,凄傷纏綿,令人唏噓不已。如林芝云《集句寄鄭君》:“兩地相思天一隅,淚融蓮臉嫩施朱。空將暖玉擎鸚鵡,莫向春風唱鷓鴣。鼓瑟至今悲帝子,種桃無復問玄都。消魂猶記江樓夜,錦帶交垂連理繻。”石碧桃《集句三律寄懷谷翁》:“重幃深下莫愁堂,欲卷珠簾春恨長。滄海月明珠有淚,章臺人去骨遺香。蓬萊此去無多路,風月應知更斷腸。兩點春心各惆悵,煙波無計學鴛鴦。”哀怨婉麗,深得義山遺韻。然而,盡管鄭獻甫筆下的幽女們承受著無望乃至絕望的悲劇重壓,但她們并未溺于間阻引起的苦悶消沉,而是在壓抑中透出一股執著堅韌的精神力量。如林芝云《賀新郎》曰:“別緒牽陶谷,嘆重來、將尋蝶夢,又添蛇足。傳出兩心遙憶處,夜夜燈紅酒綠。怎擔受、閑愁十斛。紙帳梅花清有伴,奈天寒、日暮倚修竹。天待補,地難縮。雙眉鎖恨春山蹙。代紅綃寄淚珠滴,有心殘燭。卅載情天同隳后,縱遇三生杜牧,又只恐、膏屯樛木。平子空貽青玉案,阿嬌不貯黃金屋。心未死、緣當續。”一方面相思綿綿不可遏制,另一方面又意識到會合無期、心事終虛,但仍然深情地期待,堅韌地追求,無怨無悔地沉浸在相思中而不自拔。這種感情深摯癡頑,熾熱纏綿,甚至帶有一種悲壯的崇高美,情味獨絕,蕩人心魄。

在鄭獻甫之前,從未有人如此大規模創作降壇幽女詩詞,那么鄭獻甫為何要創作這樣一部集子呢?對于這一問題,他在《合刻〈幽女詩集〉序》中作了回答:

“彼夫謝希孟之詠花詩,序于永叔;朱淑真之斷腸草,輯自仲恭。此固云織生前,風行身后矣。即或崖州女子,生本無名;鄱陽婦人,死猶有恨。亦不難旁搜彤史,并集珠囊焉。惟夫竟體芝蘭,同埋玉樹;隨身筆研,先殉金魚。粉欲退而蝶干,絲未抽而蠶死。鴛鴦左顧,不見雀飛;鴻雁南來,仍為鸞戲。燈開花而郎笑,沙篆鳥而妾思。倘或風過白楊,僅聞鬼語;云平黃竹,不紀宮詞。則亦孤負天外心,長埋冢中骨耳。而況此數人者,小星替月,或伴高人;彩鳳隨鴉,或傷末吏。倚竹看珠寶之色,拈花聽梵唄之聲。楊柳隨風,未占定力;芙蓉出水,早抱苦心。茍無好事之傳,不幾有埋名之懼乎?用是特輯幽光,各為小傳。賦萬言而非富,椽三語而非貧。不敢偷香,勿辭著糞。嗚呼!萬里婿鄉,難逢郭勃;十年郎署,空老馮唐。搔我白頭,為卿青眼。”[5]569

謝希孟雖不幸早卒,然賴歐陽修序彰顯身后;朱淑真雖抑郁而終,但有魏端禮輯其詩詞,風行后世。即使無名女子如崖州女、鄱陽婦,亦因彤史所錄吉光片羽,不至湮沒無聞。而才高如林芝云、石碧桃等幽女,卻因無人為之作傳輯文,而泯沒于歷史長河之中。有鑒于此,鄭獻甫毅然決定要為幽女們“輯錄”是集,以慰其芳魂于地下。而幽女們皆為不幸之人,就悲劇命運來說,她們與鄭獻甫頗有相似,所以“憐才”同時具有了“悼己”的意味。鄭獻甫曾在扶鸞戲《生吊》一出中,借正旦林芝云之口道出了命途坎壈的苦悶情緒:“呀,果然是謫降仙,果然是謫降仙,奈命宮磨蝎牽纏。你雅度風恬高情云淡,解紫綬草衣身上穿。橫錦軸馬帳坐中懸,鬢蕭蕭五十年。實指望嘯孤云,結鴻伴,臥空山,護梅眷,怎遍村堡起烽煙,又犯江城動戈鋋。每避諸公默無言,長作寓公慘不歡。竟杜鵑聲泣樂天,又楊柳岸葬屯田。不由你做傾顛,惟教你遇迍邅。怎解這恨綿綿?”[5]670鄭獻甫早年懷抱經世濟民之志,步入仕途后卻發現官場黑暗,吏治腐敗,加之統治者大興文字獄,朋黨傾軋,處處險象環生,他在任僅十四個月就辭官而歸。然歸鄉不久就爆發了鴉片戰爭,接下來又遇上太平天國起義,鄭獻甫攜家到處顛沛流離,備極困頓。現實的失意使他落落寡歡、倍感壓抑,于是幻想著從鬼魂的世界里尋求慰藉。這些幽女的內心也是凄苦的,與鄭獻甫一樣傷心苦悶,他一方面借幽女之名來宣泄內心的抑郁之情,同時又在幻想中獲得一點同病相憐的慰藉。正所謂“伴落魄之名公,招離魂之倩女”“同憐薄命,倍感知音”[5]670,幻想與幽女們惺惺相惜,無疑給孤寂落寞的詩人帶來一絲精神的慰藉。

文人設壇招詩仙才鬼,除酬唱抒情外,亦是抬高聲價的一種方式。正如明人彭輅所言:“是以得仙且得詩,其氣所以符合然也。俗夫營營睥販,仙將遠引而避之,寧肯為之下乎?”[7]5能夠招得眾仙人降壇唱和,本身就是一種榮耀,還可以借降壇者之口自我夸耀。如明人周履靖所輯《群仙降乩語》中,降壇者孫一元“君是龐公隱,門前草似針”、沈周“今古誰同調,風流有后聲”、祝允明“我謝吳門跡,君傳檇李聲”等[7]3-6,皆是周履靖托名前人的自贊。鄭獻甫亦存此意,《補學軒扶鸞詩詞》中有不少托名幽女的自贊之詞,尤其是對詩才傾力贊美。如林芝云有《題鄭君〈鴉吟集〉》十首,詩曰:“紅衫青笠負詩筒,健筆凌云邁古風。不數西陵與北郭,欲將才力出群雄。”(其一)“才人偶有各爭雄,左陸潘張一代中。聊得曲高人和寡,琵琶空唱大江東。”(其三)“一代誰將大雅扶,王符有論著《潛夫》。當為天下風騷主,早歲司空識守愚。”(其六)“南州一柱欲擎天,猶有云臺續舊篇。才大不求名一體,青丘詩格與青田。”(其七)皆將鄭生視作力大思雄,足以扶植大雅、領袖群彥的曠世奇才。石碧桃亦有《鄭君〈鴉吟集〉題詞》十首,詩曰:“不求聞達不沉淪,谷口高風見子真。著作等身惟處士,文章名世亦奇人。能于韓杜別開徑,未與齊梁作后塵。白發青燈堪送老,柴門終日鎖松筠。”(其五)“清才不乏奇才少,如此才華老粵中。儒雅風流師宋玉,翰林子墨敵揚雄。簡文豈是啖名客,靖節由來避俗翁。范子《驂鸞》如再續,襄陽耆舊祝山公。”(其七)極贊鄭生詩才卓越,并為其才大不用深感惋惜不平。另如“蘿月看垂帶,松風早掛冠。高山空仰止,誰似鄭都官。”(方氏女《晤小谷先生》)“藜床皂帽甘終老,誰是遼東管幼安。”(朱無瑕《和小谷贈句》)贊美鄭生不慕榮利、自甘淡泊的清高品格。這些幽女們對鄭獻甫的文才與人品極盡贊美之能事,一方面說明鄭獻甫對自我才華的高度自信,一方面可見其內心的寂寞與不平,渴望得到賞識和肯定,而借幽女之口表達出來,無疑避免了自夸之譏。

明清文人扶鸞,還不乏炫耀才華的目的。清人紀昀有言:“扶乩之人,遇能書者則書工,遇能詩者則詩工,遇全不能詩書者則雖成篇而遲鈍。余稍能詩而不能書,從兄坦居能書而不能詩。余扶乩,則詩敏捷而書潦草。坦居扶乩,則書清整而詩淺率。余與坦居實皆未容心,蓋亦借人之精神始能運動,所謂鬼不自靈,待人而靈也。”[3]62他認為扶鸞的本質即鬼神驅動人來創作,扶鸞作品成就高低實依賴扶鸞者自身水平。因此,扶鸞也就成為不少文人炫才的一種方式。如明代鸞書《群仙降乩語》中,作者周履靖故意令21 位降壇者所作五律皆押“名”“笙”“聲”“針(莖)”韻,借以炫耀才華。鄭獻甫亦不例外,《補學軒扶鸞詩詞》中逞弄才華的范圍更廣,降壇者高達135 位,覆蓋詩、詞、文、戲曲等多種文體,鄭獻甫要對每位幽女的身份、心態以及相互關系進行細致揣摩構思,頗見功力。如林芝云與石碧桃二人,前者熱烈,后者溫婉,正所謂“芝史神光秀逸,桃史風度溫存。”[5]570她們的詩詞亦是如此,林詩如“豈伊忘死未忘骸,瘦到腰肢骨似柴”(《再贈二絕·其二》),大膽而潑辣;石詩如“春雨一叢書帶草,靈根應托鄭公鄉”(《寄谷翁十二絕·其五》),則溫潤秀潔。鄭獻甫肖其口吻,傳其情態,皆做到了個性化。其他如凈云尼“佛法虛無說貝多,緇衣久悔換香羅。”(《與鄭君·其二》)婢女沈阿蓮“不作康成詩婢子,香魂千古是相思。”(《晤鄭生》)氾人“綺羅香里簫歌畔,霧鬢風鬟認得無。”(《靈鬼課》)均能符合其身份氣質,體現出高超的代言寫作水平。值得注意的是,鄭獻甫有意用集句形式來增加寫作難度、炫耀才學,《補學軒扶鸞詩詞》中詩歌共計442 首,其中集句詩多達1/3。這些集句詩在形式上“求全”的特點非常明顯,覆蓋了古詩、律詩、絕句等多種形式。鄭獻甫尤好用七律形式炫才,如《靈鬼課》第四課共有七律57 首,皆“集句而分韻”[5]663,構思精巧、形式統一,展示出高超的藝術水平。如杜粉娥“漫逐歌詞弄小娘,也知情愿嫁王昌。碧窗盡日教鸚鵡,彩服青春卜鳳凰。云解有情花解語,露如輕雨月如霜。嬋娟流入襄王夢,半是思郎半恨郎。”季秋兒“今春來詩別花來,不向東風怨未開。漢武碧桃爭比得,宋弘青鳥又空回。斷腸休倚相思樹,有分還斟連理杯。更采蘼蕪江上去,贈君珍重抵瓊瑰。”雖句句采自他人,然如出諸己,并無掇拾痕跡。《補學軒扶鸞詩詞》中還有一篇奇特的駢文,即林芝云《靈鬼香奩詩課卷序》。該序文專集《文選》句而成,這在古代駢文史以及集句文學史上是較為罕見的。文曰:“馮都尉皓發于郎署,賦詩歸來,今之雋也;東方朔割肉于細君,望風懷想,人之情也。若夫三春之初,風篁成韻;九地之下,羅襪生塵。鬼無隱謀,門多好事。欲駕歸鴻翼,以遨以嬉;不異瓊樹枝,惟愛惟慕。摛其光耀,著之話言。千載彌光,再造難答。豈徒荀令可想,班妾有詞,望影揣情,乘風載響,若神仙之仿佛,而慰喻之綢繆乎?”“妾,巫山之女也。煌煌靈芝,朗朗亮月。愿低帷以昵枕,聊游目而邀魂。曠世齊歡,分曹并進。荊寶挺璞,探情以華;秦箏發徽,破涕為笑。今者云重積而復散,草未素而先凋。蕪沒鄭鄉,寂寞舊蓽。感交甫之贈佩,慕賈氏之如皋。祇攪余情,俱為君故。”[5]608-609如果不是對《文選》熟諳于胸,是難以達到如此天衣無縫、出神入化境界的。故張培仁贊其:“集《文選》所成,對仗極工,如天衣無縫。”[8]鄭獻甫能夠對《文選》句信手拈來,镕鑄變化,綴成一篇長達千余字的序文,其創造力不能不令人佩服。

扶鸞作品在某種程度上可視為一種代言體書寫,即代他人言,假托他人的語氣、口吻進行創作。代言體是中國古代文學創作中常見的一種形式,可謂源遠流長。《詩經》中就有不少以女性口吻自述的詩作,如《氓》《將仲子》《君子于役》《伯兮》《谷風》等。清人李重華認為這些“淫奔”詩“屬詩人刺譏,代為口吻”[9],不少學者持類似觀點,認為代言體濫觴于《詩經》,當然也有學者認為這些詩作系女性自作。①參見蔣寅:《角色詩綜論:對一種文化心理的探討》,《文學遺產》1992 年第3 期,10-18 頁;廖群:《“代言”、“自言”與“刺詩”、“淫詩”:有關〈國風〉的兩種闡釋》,《文史哲》1999 年第6 期,57-63 頁;尚永亮:《〈詩經〉棄婦詩與逐臣詩的文化關聯》,《北京大學學報》2013 年第3 期,30-39 頁。學界能夠確定無誤的代言體創作始自屈原,《九歌》中《湘君》《山鬼》等皆屬于祭祀樂歌,需要模擬神靈的身份、心態和口吻來寫作。《九歌》雖具有角色扮演性,但它所表達出的人神交接的艱難,以及苦苦追求的悲劇精神,亦是屈原自身經歷與追求的體現,這一模式贏得了后世文人的廣泛認同,假托美人之口訴說政治失意成為一種文學傳統。同樣屬于代言體,司馬相如代失寵皇后陳阿嬌所作《長門賦》則代表了另一種類型。如果說《九歌》有借他人身份、口吻表達自我意志的傾向,那么《長門賦》則屬于替他人言事陳情,而不摻雜自我意圖的類型。這兩種類型均為后世所繼承,前者如曹植的《浮萍篇》《七哀》,后者如曹丕和曹植的《代劉勛妻王氏雜詩》、陸機的《為周夫人贈車騎詩》等等。

代言體可以說是中國古代文學創作中頗具特色的一大類別,漢代以后歷代文人頻頻使用,創作出諸多膾炙人口、流傳千古的佳作。而扶鸞,則是代言體寫作傳統中不應被忽略的一脈。扶鸞雖是一種宗教文化活動,但它具有較強的文學性。神仙靈鬼降壇時通常會以詩歌形式作訓示,當然亦有詞、文、片語等多種形式,但“詩”無疑是最普遍的訓示形式。不少降壇詩頗富創造性,具有較高的藝術水平。可以說,扶鸞文學是中國古代文學中一個別具特色的組成部分。當然,世界上并不存在神鬼,也不可能有神鬼降壇指示,所謂的鸞文不過是扶鸞者模仿降壇者口吻來創作。前面將代言體分為以《九歌》為代表的借他人身份寄托己意,和以《長門賦》為代表的替他人發聲、表達他人意愿兩種類型,大多數扶鸞創作屬于后者。當然,也有借扶鸞來訴己意者,如南宋郭彖《睽車志》記載岳飛死后,臨安西溪寨軍將子弟請紫姑神,而岳飛降壇,書一詩曰:“經略中原二十秋,功多過少未全酬。丹心似石今誰訴,空有游魂遍九州。”丞相秦公聞而惡之,擒治其徒,“流竄者數人,有死者。”[10]此詩顯然系軍士不滿岳飛冤死,藉扶鸞來為其鳴不平、表達心中的悲憤。無論哪一種類型,扶鸞創作都是中國古代文學尤其是代言體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值得引起重視。

鄭獻甫的《補學軒扶鸞詩詞》不僅具有較高的藝術水平,亦頗具創造性,在扶鸞文學發展史中具有重要意義。在明代之前,文人對扶鸞大多屬于偶爾為之,扶鸞活動及扶鸞作品基本上都是零星記載于筆記、小說或選集、別集中,很少有文人大規模進行扶鸞創作并集結成冊。現存最早的鸞書當屬晚明周履靖的《群仙降乩語》,是集中降壇神仙高達28 人,降壇詩29 首,“語言玉雪,筆畫蛇龍,一時觀者駭絕。”[7]19末附《和群仙降乩韻》一卷,系彭輅、文嘉、皇甫汸、張之象、侯一元等23位友人的和韻之作。鄭獻甫在《合刻〈幽女詩集〉序》中曾提到過這部著作:“《志雅堂雜抄》言,宋時有胡天放首降乩仙之詩;《靜志居詩話》又言,明時周履靖并附名士之作。記非《博異》,經比《洞冥》,此亦漢神君之流風,唐紫姑之遺意也。”[5]569鄭獻甫創作《補學軒扶鸞詩詞》顯然受到前人尤其是周履靖《群仙降乩語》啟發,但他的創作“野心”更大。《補學軒扶鸞詩詞》中降壇者高達135位,降壇詩共計292 題442 首、詞91 題96 首、啟9 篇、序2 篇、傳1 篇、小令1 首、套曲1 篇、一折短劇1 部,規模之大、文體之多,不僅為前代所未見,在整個扶鸞演變史上也是不多見的。鄭獻甫還將周履靖鸞書中的降壇者皆換成女性,他對這一點頗為得意,自稱前人“或借段暉之馬,或談茂先之狐。荒冢酹茶,神叢對弈;玄石游學,將詣孝先;主簿侍閭,請從高密。仙知訪友,鬼亦求師,則古又有之矣。然彼皆奇男,此乃怨女,有情有緣。”[5]568在鄭獻甫看來,此前鸞書中的眾多降壇者大多是男性,而他則有意求變,把鸞書中的主人公全部設為女性。不僅如此,鄭獻甫還對每一位幽女的身份、心理等都頗用了一番心思,惟妙惟肖地傳遞出幽女們各自不同的性格特征,真正做到了個性化。

當然,扶鸞的起源與紫姑神信仰有關,現存有關扶鸞的記載中不少降壇者為女性,但這些記載畢竟是零星的,未有人大規模招女仙或女鬼降壇。崇禎間,金圣嘆曾三次至吳江葉家扶鸞,招來泐大師及葉紹袁亡女葉小鸞、葉紈紈及亡妻沈宜修降壇吟詩作文。值得注意的是,葉紹袁問及亡女何在,金圣嘆虛構了一個縹緲的居所——無葉堂。無葉堂由泐大師(即慈月宮陳夫人)于冥中建立,“取‘法華’無枝葉而純真實之義。凡女人生具靈慧,夙有根因,即度脫其魂于此,教修四儀密締,注生西方。所云天臺一路,光明灼然,非幽途比也。具稱弟子,有三十余人,別有女侍奉,名紈香、梵葉、嬿娘、閑惜、提袂、娥兒甚多,自在慈月。”[11]金圣嘆此言或許出于撫慰喪失妻女的葉紹袁(葉紹袁妻女皆居于無葉堂中),但這一女性“世外天堂”在前代的扶鸞活動中是從未有過的。鄭獻甫很可能從中受到啟發,他也構想了一個類似無葉堂的“女性樂園”——聚星堂,而鄭獻甫儼然眾幽女之“師”,正所謂“芙蓉城里,亦主曼卿;兜率宮中,曾迎白傅。”[5]569需要指出的是,包括金圣嘆在內的扶鸞者們和降壇女仙、女鬼之間至多是詩詞唱和,并不發生感情。而鄭獻甫卻和他筆下的幽女們跨越人鬼界限,產生了深厚的感情甚至愛情,這種一男與眾多女子的感情糾葛,又與《紅樓夢》有所類似。鄭獻甫曾在《梅娘扶鸞新樂府序》中提及《紅樓夢》:“每以為唐之《靈鬼志》妙矣,然雜而不貫;今之《紅樓夢》艷矣,然俗而不奇。設有人焉,為余書此事,則萬鳥啼春,百花向日。芙蓉城里,明見主人;絳紗帳前,生環幽女。敘其靈貺,作為樂歌,當勝于《周秦行記》之誣僧孺,《琵琶傳奇》之唱中郎也。”[5]659然而,鄭獻甫對眾女子的態度與曹雪芹有很大區別,雖亦有女性崇拜的色彩,但明顯存在男權話語下“坐擁眾美”的艷想。在鄭獻甫筆下,幾乎所有的幽女都對其心生愛慕,即使有夫之婦亦不免騷動春心,如朱苕兒《贈小谷·其三》:“只恨羅敷自有夫,清操尚得鑒冰壺。黃陵廟里啼黃檗,空唱當年鄭鷓鴣。”幽女們還為他爭風吃醋,如鄭獻甫《芝史桃史合傳》自述:“往有顧橫波、王月端、周漪香降乩,欲與余唱和,而妒彼才名,強余與芝史、桃史絕交。余甚不樂,貽以啟,渠大不平,漪香遂憤然指畫于兩人前,曰:‘林于鄭,水母之目蝦也;石于鄭,狐之假虎威也;鄭于二人,鴟之嚇腐鼠也。’其言之輕薄乃如此!”[5]570幽女們的醋意亦見之于詩,如林芝云與石碧桃聞鄭獻甫與凈云尼唱和竟夕,皆作詩嘲之,直到鄭獻甫致書來方釋然(見石碧桃《谷翁為凈云致書,作此答之》)。眾幽女對鄭獻甫傾心相許,鄭獻甫亦來者不拒,正所謂“合百卉之芳菲,娛一株之蒼老”[5]598,這難免會落入庸俗。但無論如何,扶鸞者與降壇者之間產生兒女之情(盡管這是鄭獻甫的虛構),這在鄭獻甫之前是從未有過的,可以說是他的獨創。

鄭獻甫素來行操敦質,同治間朝廷曾以其“學識兼優,澹懷榮利,孝友廉潔,楷模仕林”,賜予五品卿銜,其品行端正,于此可見一斑。鄭獻甫的詩文一如其人,大多醇茂古雅,“直抒所見,絕去修飾。”[4]227惟有《補學軒扶鸞詩詞》是個例外。周安康在為該集作序時就注意到了這一點:“先生固經學專家,詞章尤所長,觀《補學軒集》中詩文,大都醇茂古雅,未有若此編之驚才絕艷者。乩壇諸作,殆先生借幻冥之筆,抒瑰麗之思,而為片鱗一羽之流露,未可知也。是或然歟?”[5]567鄭獻甫早年好游歷,作品多描寫山川秀色,意境闊朗,自然質樸;鴉片戰爭爆發后,四處顛沛流離,寫下大量感懷時事、憂嗟民生的詩篇,風格亦變為蒼涼沉遠,凄楚激越;晚年生活較為安定,以描寫閑適生活為主,詩風蕭散自然。就詩體而言,近體遒雋清疏、幽峭秀折,古體酣肆雄健、清越蒼老,語言則好用白描,簡雅古淡。鄭獻甫的詩文中絕少綺艷之思與瑰麗之詞,惟自傳中“好游山,好近婦人”[5]776一句稍露隱秘心緒。這或許與他長期執教書院有關,需要為士子楷模,不宜多涉艷體。《補學軒扶鸞詩詞》為我們呈現出鄭獻甫的另一面,使我們得以窺見其內心隱秘而綺麗的情思。總之,這些扶鸞詩詞無論是對鄭獻甫本人心態、創作研究,還是對于扶鸞文化與文學研究,均具有重要意義,值得引起學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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